《阳光八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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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八万里-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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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间或有舟船,江边的捕鱼人,顶着烈日起网。网起网落,但见银鳞闪闪。
  湘江,南方的北流河,起源于广西桂林兴安县海阳山,与漓江同源。经湘阴县至磊石山一分为二,再合而为一汇入洞庭湖,全长817公里。便是此江湖,流载那源远且久长的湖湘文化。
  是时初秋,天热得人隔数小时便要冲凉,湿热。清凉的湘江,未予凉气岸人,只看着那一湾江水向北。波光上的汽笛声,越过柳岸,挟了蝉声飞扬在田野。方参观了吉利汽车的湘潭基地,与开发区的闫主任,吉利基地的胡边疆、吉利大学的石凤明及数浙商一道,驱车去了望蘅亭。望蘅亭紧邻江边,绕过许多街道,穿越小巷,此处像一个小码头,有泊舟及趸船。湘江边的植物,也是葱茏,故望蘅二字,颇贴切。蘅为杜蘅简称,入药也叫苦叶细辛,或南细辛,是一种香草,开紫色小花。望蘅总是较之望香草给人以想象空间。
  到了望蘅亭,我想,这就是要来吃鱼了。未到湘潭时,遥想那毛家菜,是如何的丰腴与芳香,到湘潭打听,湘人巴陵兄告诉我,湘潭人最爱不是此,他们有一奇好:嚼槟榔。名菜则要沿江寻找湘乡河鱼,湘乡河鱼必须一尝。槟榔,已经嚼了,湘潭人烟酒茶加槟榔,全爱。尤其槟榔,凡店铺皆有出售,我买第一包槟榔,是在一个小书店买的,连书店都卖槟榔,外乡人纵是未到湘潭,亦可想而知。
  落座,一下子还想不起什么是湘乡河鱼。或者说,湘乡河鱼是什么种类,有鳞呢?还是无鳞?是大鱼还是小鱼?闫主任讲,今天吃回渡鱼。关于回渡鱼,我是头一次听说,过去也从未听到湘人说起,什么是回渡鱼呢?等到上了鱼,好大的一只盆!脸盆那么大一只钢盆,鱼更大,鱼的头尾在外,卧在大半盆汤中,鱼汤中有青椒红椒,绿葱白蒜,热气袅袅,沐浴温泉般。鱼像热带鱼,全黑,尖嘴,尾柄细而长,尾鳍巨剪般张扬。就听介绍,回渡鱼乃湘江独有鱼种,此鱼无鳞,只在湘江里面生活,而且就呆在回流的激水处,专事与激流搏击,因此得名回渡鱼。回渡鱼至今未能人工养殖,未细问何故,估计是它的独特生活习俗所致,谁个能够复制湘江回流呢?
  开吃。回渡鱼的鱼皮胶质厚,软且有弹性,类似鲶鱼皮。初始皆误以为鲶鱼,有一客人高叫海鱼。我看它的头,却不是宽嘴鲶鱼。吃大块的鱼肉,细、鲜、微甜,###极品河鱼风范。一江湘水,悠悠北流,樟松桂竹,栖岸相送,稻花与莲香,绿意无边。回渡鱼,湘江的精灵,它无鳞,亦无细刺,只有一条脊骨和两排肋骨般的大刺,鱼肉一经夹下,就是无刺的洁白纯肉。鲜细且密结的肉质,隐含着水的力量,应是它在激流中不朽搏击所获。挑了大块的肉,狼咽一口,复精食之,也不是鲶鱼那样的精糯,只觉得它的鲜,青田白水般淡雅而飘逸。
  以为,这个时代,品美味,又得大过其瘾者当吃回渡鱼。江河与湖海,美味者,皆精细,鲍鱼就不说,黄花鱼没有多大。吃河豚尚且涉险。回渡鱼不是这样子,它细嫩、密结、鲜美的味道,大块大块的鱼肉,恰宜湖湘文化之中的一气猛吃狂饮。初吃,未及蘸汤,其鲜业已满足了味觉,再吃,蘸了汤汁,那就是妙不可言。搭配如此妥当的汤料,确乎是对回渡鱼的尊重。
  回渡鱼的鱼汤,我说的是望蘅亭的回渡鱼汤,且是2006年初秋的那一个厨师制作,鲜咸适度,微辣鲜甜,葱姜搭配得体,煮鱼时间恰当,热且在可眺望湘江的桌子上喝回渡鱼汤,饮一口烈酒下肚之后的品饮,回渡到味觉的悠然体验。想着湘江,望着湘江,那回流上映现的蓝天白云,那回流之下搏击的精灵,天设地造以及湘水呵护的神奇。
  湘,惯常指湘水。湘水之美,观者皆有感受。典籍中涉湘即美,湘云即香草。湘妃竹,美的斑竹。湘绣,世界名绣。然而,湘,又指烹煮,却是令人想象不到。如湘鱼,那就是煮鱼了。于以湘之,维锜及釜——《诗·召南·采苹》。湘鱼,湘回渡鱼,就是一锅煮了用盆盛了,一干人等细细品了,时间被湘江带走了。
  

扁豆
扁豆藤长满了篱笆的时候,它就开花了。花呈蝶状,立于花柄,比较有散文化倾向,前面的花结了豆荚,后面的花接着开,从初夏一直到深秋,开它个没完。我印象中,扁豆活该是跟篱笆在一起,有了扁豆的缠绕,篱笆成绿的一簇,喜欢招引蝴蝶和麻雀,间或有马蜂飞来。
  扁豆开白色的花和红色的花,白花的叫白扁豆,红花的叫红扁豆,它们的味道不尽相同。白扁豆肉厚,形如半月,乡间有称蛾眉豆者,可以煮得绵软,微甜,干炒则要有韧性一些。红扁豆是周边红,愈往内中,色泽愈淡,未红处是青色,肉薄,极有韧性。有的地方,叫红扁豆为青扁豆,这种用色泽命名的方式,是图直观,一目了然。
  春天原想种植一株扁豆和一株丝瓜,皆因那时黄沙滚滚狂风劲吹,找不回南国春天播种时的那个怡然心境,便是罢了。到了秋冬交汇时节,八里桥市场忽然来了许多扁豆,就想起了南国与篱笆,河流与山冈,秋天的芒草与枫叶,就买了一些扁豆来细做。洗了扁豆,将扁豆周边的筋撕了去,又一中间对折,一分为二,热锅干炒,再佐青辣椒丝,或者切扁豆丝干炒,仍佐青辣椒丝,如是有红辣椒一只切丝佐入,会令一盘扁豆色彩艳些。今秋买的扁豆,多为红扁豆,炒的红扁豆,青味也重,似乎红扁豆有多些的江南味道。
  吃炒扁豆,仍是以炒透为好,我以为豆类,宁熟透而不可有生的成分,尤其四季豆,未熟透而易中毒,它有一种豆碱吧。北京人把四季豆叫成扁豆,我多有不习惯。纵是在京城,吃炒扁豆,也能品到几许隐居的味道,它令人想起陶前辈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则爱感觉“摘豆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摘豆更有一种怡然的丰收心情。实际上,扁豆的足迹遍布许多地方,我在山西平遥的乡下,看到过许多红扁豆,那些豆子像山西人一样,质朴而自得,即便是红色,亦与艳丽无关,仿佛是悠远岁月里的红,抵达唐朝或汉朝,它生长在土地之上,篱边地角,足下有一捧土,十分谦虚地扎下根,然欲望之藤就十分的执著和蓬勃,一直要把一方土地都覆盖,那一簇簇的绿意,就在生命的空间存在了。
  

东阳鸡
有时候我想,出文化人的地方,必然出名吃。或者说很多名吃,就跟文化人有着关联,像北京人喜欢吃的肘子,菜名叫东坡肘子。据我所知,在东坡先生写作“大江东去,浪淘尽”的黄州赤壁,还有一种油炸的食品取名为东坡饼,至于这些食品是不是东坡先生当年所喜欢吃的那样,就无法考证了。湖北房县的百姓所酿的米酒,也非常有意思,居然叫皇酒。乍去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说的黄酒,因为黄酒大抵可以算米酒的通称,江浙一带的人,都喝黄酒。及至搞清了他们称自己的酒为皇酒,我就大大惊讶了:皇酒是随便就可以叫的么?待打听清楚,方知道叫皇酒并非是没有根据,原先此酒本不是百姓所酿,而是武则天的嫡子李陵王发配到房县时从皇宫携至,还有一套繁文缛节的酒规,凡三百六十条。
  东阳当然是自古出文人,历史上唐宋两朝都出过宰相,像朱熹、陆游都曾游历及逗留东阳,当代的大学者严济慈便是东阳人。据称,东阳市散布在海内外教授级的文人学者多至千余人,真可谓是一个文人之乡。那么,东阳如果出了名吃,也就不奇怪。东阳的名吃,我以为要首推东阳鸡。1995年的国庆节前,我去杭州,恰好东阳籍易学家李土生先生盛情邀我去他的家乡东阳一游,我欣然前往。
  李土生先生钻研《周易》二十余年,亦得正果,一路上向他讨教,且开玩笑地请他测了一卦,倒也是被他说得有些准头,我说倒不如我去炒股,你来帮我预测,李先生即正色道:不可,这万万不可。其实这也是笑话,我怎么可以放下写作去炒什么股呢?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东阳。李先生的家在东阳的上卢镇仙山村,此处离东阳市约有个把多小时的路程,车沿着美丽的东阳江疾驰,一路江水悠悠,翠竹依依,青水白田之上,坐落着新式的村庄,比较新奇的江南景色,只感觉到看不过来。不久,便到了李土生先生的家。仙山之村大名不虚,村后左有龙头山,右有虎头山,以风水理念来看,那便是左青龙右白虎的呀,就在李土生先生家里住下。其时已是黄昏了,一路颇为疲倦,吃了一碗也是当地特产肉丝下的“米粉干”,洗了便呼呼睡去,直至二天上午九点钟才起床。从楼上下来,就看到李土生先生尊母大人指挥众人搬水缸,生蜂窝煤炉子。我顿有疑虑,如此兴师动众,该不是因为我来的缘故吧?我当下拉过李土生先生问:李老师,可别为我忙乎,太不好意思。李土生先生笑笑,说:不这样可不行。我说:为什么不行呢?李土生先生说:你不管,等我们回来吃吧。我仍是心存疑惑,又问:你们家不是已经烧液化气了么,何以还要生煤炉呢?李土生先生说:这个有讲究的,有兴趣你就看着做。
  我就看着,他们是做一种鸡,做东阳鸡。问了,此做法叫百步香,我觉得不如叫东阳鸡,人家有德州扒鸡,道口烧鸡,成了名物产呢。做东阳鸡繁琐:一只约二斤重的东阳土鸡,相等的五花猪肉,切成块放进砂锅里,放上大约半斤生姜,加上蒜,豆制酱油,自家酿的沉缸黄酒,与之拌均,再加上刚从井里打来的清水。我以为这就可以放在煤炉上煨了吧?不是。先在炉子上坐上大铁锅一口,锅上摆四块红砖,将一口小号的水缸搁在砖上,水缸内又摆上一块红砖,这才把装着鸡和猪肉的砂锅放进水缸里。然后,再将一口水缸倒扣在那口水缸上,整个工序这才宣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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