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八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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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八万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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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客车。
  车沿着峡谷中的公路行进,感觉赤红的山峦被天火烧透了,在太阳下泛着枣红色的光芒。天空的云朵静默高悬,被阳光勾勒出金边。贵德人将后羿射日的传说续了一个小尾巴,说的是后羿射下的九个太阳,其中一个落在贵德并钻进了山下面,所以使这里成为一片永世的热土。但后羿是山东德州人呢,德州人喜欢吃扒鸡。扎仓温泉离城约15公里,惟绕了无数道弯,以为路途遥远。进入多拉山,远远见到有白雾缭绕,两面赤红的山岩夹峙。扎仓山沟缘起一座大山,大山上有大面积的黑色岩石。山沟约有200米长,下游有许多帐篷,上游的沟岸盖有红砖房屋。忽然,就见白雾中有藏女裸浴,宛如仙境,白雾袅袅飘去,露出一对对丰满的古铜色乳房,热腾腾的,铜铃般坚挺。我用长镜头拉近拍了一张,再挂起相机往前走。温泉水顺着山沟向下淌,藏女的脚下是用卵石砌成的池,她们神情自得,若无旁人,间或站起搓一搓胸脯,复又蹲下。不敢久留,向上走去。越往上走,温泉里的人越少,到了温泉喷口,有两队人站在裸石上往沸滚的泉眼边放玉米和鸡蛋,我后悔没有买一斤鸡蛋来煮,扎仓温泉的水温高达93℃,共有70多个涌泉,有3个从岩壁裂隙中喷流出来,伴着有节奏的喷吐声。据称这些泉眼每昼夜出水量740 吨,泄出量10公斤/秒以上,天然热量8904千卡/秒,属高温型矿泉,泉区地表温度达33℃~47℃,所以脚下感觉到热。扎仓温泉系弱碱性碳酸硫化氢泉水,可以泡茶,估计涮羊肉和白灼虾也会不错。浴者,为治疗风湿等症。南岸山坡的一块巨石上,刻有“沸泉冬温”四个字。
  我注意到岸坡上,有两根从地下伸出的岩芯管,大约是108的地质岩芯管,或者是129地质套管,约有3米高,弯成“7”字形,管口被铁板焊住,但已有焊缝蚀透,吱吱地往外喷热蒸汽。这便是地热蒸汽吧,地质队勘探地热留下的,只需将管道与其接上,就能把蒸气引走,蒸肉包子绝对没有问题。不由得想起昌耀,昌耀于1957 年随地质队到贵德,他遭难起因便是在此写了《林中试笛》,其中一首《车轮》我将它录上:
  在林中沼泽里有一只残缺的车轮/暖洋洋地映着半圈浑浊的阴影/它做着旧日的春梦,常年不醒/任凭磷火跳越,蛙声喧腾。
  车队日夜从林边滚过/长路上日夜浮着烟尘/但是,它却再不能和长路热恋/静静地躺着,似乎在等着意外的主人。
  这首诗,除了战争,就是地质队的描写。因为地质队每一次搬迁,都会有弃物,弃下一只车轮,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极易令人生发感念。我在1993年到西宁,听昌耀的学生介绍,昌耀每餐吃一块面包,喝一杯牛奶,一个如此重要的诗人居然不会炒菜,这令我十分感叹。
  离开扎仓温泉,那热意也带着走,心里惦着一定要吃一份能够记取贵德的菜,那是什么菜呢?我没有想好,我根本不知道。回到宾馆小坐,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下一路的心情。脑子里,不是白雾缭绕的裸浴藏女,是昨日去文昌庙,我举起照相机时,打盹的和尚脱兔般蹦起关上庙门,据称,佛不能拍照。
  我到宾馆的餐厅打听,这里有什么贵德的特产。领班说,地皮王啊!地皮王?地皮就是地衣,这事物,还会有王么?我感觉有趣,但细一想,为什么不?在神奇的贵德高原,在岁月的幽深处,这雄性的土地,它令想象不可企及。我要了一盘地皮王炒肉片,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碗水饺和两瓶啤酒,吃起喝起。这样的独自品饮,占了我生命的多数时光,吃着地皮王,这软性的与黑木耳近似的事物,我猛然一个闪念,只有它的味道,可以贯穿我的赣南、鄂东南和青藏高原,它们的味道竟是如此相同,不论是我奶奶采摘,我自己采摘,还是在贵德的宾馆吃到,它们是一样的味道。它们,都是贴着大地而生,低等植物中的地衣门植物。天,我的这个发现令我感动不已,也许是贵德人的口味较重,我仍是嫌它有一些咸,不过,我吃出了贵德的味道,是大地的普遍的味道。吃罢,我想带一盒成品的地皮王走,18元一盒,掂掂满满的行装,只有割爱地舍下。
  

遥远的地衣(4)
离开贵德,我去看了贵德著名的风景“峡谷蚀貌”。峡谷蚀貌,即阿什贡峡的风蚀山貌。它位于宁贵公路80公里处,阿什贡峡狭窄的山谷从羊圈湾山岩下开始,银链般蜿蜒流淌的河流穿峡而过,峡间两侧山峦雄峙,高耸入云,一些山火红,一些山靛青。那靛青色的山峦,令人想到地核、地幔和地壳,它在四千万年高原从古地中海底隆起之后,经永远的风刀雨剑雕蚀,使它雄奇而悲壮。金太阳在上,洁白的云朵在上,我诗歌般的心情在上。阿什贡峡雄姿百态,峡风呼啸,河水咆哮,一如在静止的时间。据称,下雨的时候, 一个雨滴落在山上,会凝成一个豆大的土粒;再一个雨滴,它向下滚动,豆粒增大一倍;无以计数的豆粒如此滚动,大成土豆,大成苹果,大成香瓜,大成南瓜的时候,就已经到山脚了。滚入到黄河,黄河水开始浑浊。
   。。

年酒
遥远的樟木溪,立冬时开始酿年酒,我喜欢酿酒这事情,从浸糯米开始,仿佛就进入了甜美的心情之旅。有时,这个甜美的心情之旅是在去寻找酒曲开始的。酒曲是一个圆的粉球,也不甚规则,白色,有点灰,比乒乓球小点,酒曲是酿酒的关键物质。据说好的酒曲,能酿出世界上最美的美酒,我相信。酒要是酿差了,乡人皆说,酒曲很糟糕。酒曲是去左安镇圩上买的,常是在老客户手上买,做酒曲的人家,是祖传秘方,绝不外传。买到好酒曲,就悉心收藏,间或拿出来装在葫芦瓢里搁到太阳下面晒,有一种小甲壳虫是喜欢吃酒曲的。
  要蒸一饭甑糯米饭来酿酒,我家的饭甑算是中等大,直径约六十厘米,高八十厘米,蒸出的糯米饭,是有糯米那一种往下沉的饭香,与籼米饭香不同。糯米饭蒸好了,用一双二尺长的箬竹长筷把饭扒到一个大木桶里,浇凉水将饭扒散了,不让它粘成饭团,然后就把研成粉末的酒曲撒在饭里,拌匀了,又若干时间,就把糯米饭装进一口直径一米的大水缸,扒平,用那双长箬竹筷子在饭中间扎许多孔。然后,用一件不做雨具的蓑衣盖在水缸上,再盖上木盖,木盖上压一片石磨,这就大功告成。
  酒缸搁在卧室邻近床头,此地温度高,初始那酒缸沉默着,每睡觉前打量它一眼,却是不能揭它的盖子。约略有十来天的工夫,趴在缸盖上仔细地嗅,会有隐隐的酒香了,是一缕难以捉摸的甜酸气息,好闻得很。时间在不觉间过去,渐渐地酒香的气息浓了起来,睡梦中会不经意地闻到酒香,这日子就交给了酒,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的存在。我是真正喜欢喝米酒,喝米酒不用学,就像喝米汤那么简单。
  腊月二十三,要过小年了,我奶奶说,酒好了,明朝我煮酒你喝。在樟木溪,早晨也是可以喝酒。早晨就极早爬起来,看我奶奶取酒。 用一个大的葫芦瓢,舀起一大瓢酒酿,装进一个陶盆里,再抓起酒酿双手合掌使劲地捏,把酒浆都挤出来,扔掉酒糟,如此反复,得出的酒浆装进瓷壶。瓷壶是直筒式的那种,在大铁锅里烧水,坐入水中,咕噜咕噜地煮,从外部热到内部,直至里面的酒也冒气了,满灶间都弥漫着酒香,又飘到饭厅,飘到门外让过往的人闻到大声喊:你家又喝酒了。此时,就拎起瓷壶,搁饭桌上,各自的碗都筛满了,悠悠地喝。
  喝第一口酒,要吹拂一下,热酒进入口中,是极甜的,酒味弥漫于甜中,这甜直令人全部的感觉都沉浸在甜浆里,咕咚一声将热的酒咽下去,会感觉有一截肠子都热了一下。此时,方有酒的力气上升,但仍然是淡淡的酒劲,它似乎鼓励着人继续地喝。我人小,一碗热酒下肚,人渐渐地轻起来,感觉是向上飘,飘啊飘啊,仿佛要飞起来。咂咂嘴,润过唇的酒会把嘴唇粘住,心里头只装了一个热的甜。这是要醉酒了,面颊上热起来,照照镜子,红红的,手上也有了热力,热力直贯脚底心,通身都是暖融融的,在冬天。
  樟木溪,酒不是过年喝一餐的,是要从过小年起,喝到春天莳田,就是插秧啦。但都不贪杯,每餐用酒碗喝一小碗,或者是半碗,这种小平碗是专用喝酒的,李白喝的也是这种酒呢,蒸馏酒是后来才发明的。过年真是一种美好,便是餐餐有酒喝,又穿新衣,放鞭炮。小时,我奶奶每年都给我买一小挂鞭炮,有一百枚,我也不怎么贪多,有一百枚,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数字,悉心保留着,隔很长的时间,才到门外去放一枚,用香火去点。那时候,南方也下大雪,下大雪会有一种背上灰,肚子黄,羽毛中有一小圆白的鸟飞到门前,在雪地上走,或在菜园的篱笆上跳来跳去。
  年三十夜,吃年饭,是一个漫长的喝酒过程,菜太多啊,其实也不饿,是那样一种心境吧,一年的劳累与丰收,仿佛都集聚在桌上了,用筷子浏览它们,把酒喝得很精致,喝得走路轻轻地飘。远山也有灯火,年夜的鞭炮声四处响起,我家点上最大的灯,用两盏灯来把年夜照亮。而酒,它照亮我的周身,或者生命,在血管里如溪泉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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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
民间有个故事,在旧社会,有一群土匪劫了一个商人和他的随从,土匪本意是叫他们留下买路钱走人,简装而行的商人偏说自己是穷人,没钱,家里也空空无有。土匪不信,把他们关在匪巢。午饭时,土匪做了一条鱼给他们吃,土匪在门外窥视,商人吃起鱼时,土匪破门而入,指出商人是富人而非穷人。那商人仍旧不承认是富人,土匪即说:不用狡辩了,我们看见你第一筷子夹向鱼头!只有富人吃鱼才把第一筷子夹向鱼头,穷人先夹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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