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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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母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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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代替明目张胆地旷课),不过我未实践过。我的聪明才智跑哪儿去了?怎么越学越吃力,越学越想放弃?
  生活也开始变得乏味,因为新鲜感已荡然无存,现在才想起来刚开学时的性格大转变其实是由新奇感引起的,我的性格基本已恢复原样,不过因为没多少人在乎我,使我的拘谨少了很多(其实原来也就没多少人在乎我),与人交往基本无障碍,然而在此过程中却发现学理科实在是个错误,我的自我感觉终于复活了,遇到开心的事终于可以开怀大笑,遇到感人的事眼泪挡不住地倾泻而下,原来我的感情是如此丰富,真不知以后我会不会真的理转文,看看再说吧。
  抽空打乒乓球的当儿,终于发现了清华最好玩的地方,原来好看的地方在“荷塘月色”附近,那儿还有一片古建筑群,妈妈和我来的时候恰好没从那儿经过。
  周围到处是强手,不过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和高中一样,照样有人打篮球,照样有人做玩主,但他们的学习水平绝不比我差,而我却基本毫无特长可言。前几天有个高年级的家伙跑到我们宿舍瞎转,正撞上我在床上犯困,就和我聊了一会儿。他问我有何特长,我郑重地告诉他我最大的特长就是没有特长。他听了先是感到奇怪,然后就面带怜悯地想安慰我,结果被我扫地出门。我想起高一时我很羡慕班里字写得特别好的同学,有次我大发感慨,“没有特长,真是太可怜了!”马上就有个同学接了过去:“这样想才可怜呢!不累死才怪!”当时我听完还有些不忿,现在觉得这话实在有理。还有,我退出了当时头脑一热加入的什么篮球队、乒乓协会。我决定大一、大二认真学习多方面的知识。
  吴巍学长曾告诉我,所以刚到清华的人无不怀着惊天动地的雄心壮志,但几乎每个人到大四后就开始从心里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到平庸的人而已,真不明白,大家是怎样承受如此大的心理落差的。到现在,我还没有做好一辈子不闻于世的心理准备,难道真得在虚荣心上吃一个大亏才会清醒点吗?
  开始想家了,有天晚上,我梦见和妈妈和小星星一起爬岳家那座山,一起看那被呼啸的北风吹得空明澄澈的天;我看夕阳下踏着衰草背着农具回家的农民,他和身后的牛被阳光描上了橘黄色的清晰的轮廓;看一片光秃秃静立的梧桐树和它们身下静默的废墟。我听见小星星喊:“哥!鸟儿!”有只蓝色的鸟儿落在蓝黑的马路中央,我感到皮肤接触被风刮得干干净净的沥青地面时那种光滑冰凉的感觉……
  昨嫌夏日久,
  今怨秋光长。
  身在水木清华处,
  心犹起彷徨。
  忽梦故人来
  泪落湿鬓旁。
  何日再共故人叹,
  萧瑟秋风凉。
  我不想让你长大
  亲爱的漫儿:
  看你的信,我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你想家,妈妈心疼,你真的不想家,妈妈又会伤感,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你现在的心情我理解,几何、微积分、物理、化学,这些东西不学到一定境界,它的美感就不会鲜活呈现,但没有这些看似枯燥乏味的基础理论,想要感受更阔大更精细的理性之美,也就是自然界的“绝对真”,怕是不可能的吧?
  

毕海大一(2000。9—2001。7)(4)
在我看来,文科和理科最终目的都是在寻找开启自然花园的钥匙,利用有限的生命,学一回庄子“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抚摸一下无限涟滟的宇宙之波,实在是人生之大幸。孩子,不要嫌大一大二的功课枯燥,等到有朝一日,你能从普朗克辐射公式ε=hv中领略到牵一丝而湖海倒倾的壮美,在∞:75:∞这人生不过万古一瞬的表述里悲喜交集,不就一样领略到了宇宙草图上的另一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吗?
  你说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一厢情愿地希望你快乐活泼起来。悉尼的奥运会不知道你看了没有?这次足球失利,特别是女子大球的全军覆没,除了技术上的原因之外,我想得更多的是东西方女性的不同,不说别人,就拿妈妈自己来讲,我如果有个宝贝女儿,我会舍得让她踢足球吗?更别说举重、相扑!西方姑娘相对就自由得多,她们更像阳光海水的女儿,比赛时保有的游戏成分更多一些。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游戏,游戏规则并不复杂,只是要求你提起百分之百的精神尽情发挥,肋下长出翅膀、头上开满玫瑰也大可不必惊奇。
  今天早上一睁开眼,小星星就对我说:“妈妈,我梦见去北京了,梦见哥哥给我买了好多玩具,可一醒过来,什么也没有了。”今天是个响晴天,阳光灿烂得如同金币。下午你爸爸洗衣服时,不经意说道:“今天不用忙着买东西了,大娃娃不在家,好像少点啥,提不起劲儿。怪不得唱戏的说老子亲儿贱似狗……”
  他们是想你了,还没有习惯你的远行。
  漫儿,你梦到的是那个小山村吗?大年初四那天,咱们一起去采访,风刮着一片刺槐林,刮着秃枝虬曲的柿子树,刮着灰苍苍的屋瓦和雨水蚀出的崖隙土穴,萧萧复呜呜,叩得人皮肤生疼,搅得我悲从中来,暗恨造化不仁,把人当白云苍狗!这大自然的箫声你在下山途中的村落废墟上也听过,矿区搬迁留下的废墟,高树下的断壁残垣,那些吃叽叽喳喳的鸟巢,那吹送千年万里了无痕迹的风啊!其实又何须千年万里,眨眨眼便“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自然之美是一贴止疼的良药,爱和理解是心灵的“天香续命露”。妈妈还有两剂“天香续命露”,就是你和小星星,尽情尽意地爱你们,是妈妈活下去的两道缆索。
  每当我把小星星揽在怀里,禁不住想到终有一天他也会长大,离开我到外面去闯荡自己的人生,就忍不住心中怅然!你一定还记得,在北京我一次又一次念叨着:“我不想让你长大,我不想让你长大……”我是真的不想让你长大,有孩儿在身边的母亲,再苦再累心里也是又温暖又踏实的。离家远行的人,应接不暇的新事新人新景物,想家的情分远远没有留守者重。因为守望者被旧事旧物包围着,处处都会与思念之人留下的身影踪迹相遇,那颗心终日被牵挂的千丝万缕撕扯着,真可谓情何以堪!一个经历数十年风雨的母亲尚且如此,那涉世不深年在豆蔻的少男少女,想必更是如履刀锋。漫儿啊,妈妈祝愿你永远不要吃到这种苦,也不将这种苦带给别人。
  想要文理兼修并不难,你还记得咱在地摊上三元钱买来的那本《落叶溪》吗?语言美,故事也很自然,是一帧帧极富地方风味的民俗画。汉语在人流涌动的街衢货币一样被使用,难免面目全非。好的语言都是经人用自个儿的血肉之心重新含育出来的,要让这匹老马根据你的意愿走一条最近的路——简洁明了地将你心中的意思表述出来,你就得拿起一把锤子,不住的敲敲打打,把所有的松动和可以省略的废物剔除干净,把不属于生命本体的浮华和积垢剔除干净,把所有表演给人看的油彩和花架子剔除干净。这时候你就会发现,被人说了几千年的语言依然清丽,从本真的泥土上生长出来,散发着幽幽可人的清香。用心灵,用眼睛,用脚掌,从精彩的现实生活,从大自然的风露清愁,从莹然坠地的秋叶,从瞬间凝眸的花朵,从随便翻翻的书刊杂志,把那些让你的心为之一动的东西连根带泥地挖回来吧,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尽可能保持原汁原味。持之以恒,就会习惯成自然,不再觉得挤占了课内学习时间。难道你不觉得,即使在奇异的梦境,语言这个巫女,也在向你显示她无可匹敌的美妙吗?漫儿,妈妈真的好羡慕你,如果说接踵而来的每一个日子都是一垄地的话,你简直可以挂千顷牌、万顷匾了!伸出你心灵白生生的根须,用你独特的方式去盘扎它们,把属于你的日子种植得郁郁苍苍,让我这老书童美美地沉醉其中吧!
  

毕海大一(2000。9—2001。7)(5)
昨天晚上,我刚把你铺过的那条绿床单从柜子里拿出来,就被小星星抢去捂在脸上,他说:“让我盖!让我盖!我想哥哥了,我想闻闻哥哥的气儿……”
  军训
  亲爱的妈妈:
  我给杜丽打过电话了,也给舅舅打了,您放心。
  有人嫉妒你因为我上了清华,这有什么不好?只能说明他们的弱小,我现在是狂热地期待有人嫉妒我,嫉妒也是一种奖赏啊!
  军训结束了,可能是我麻木不仁吧,其中能触动我的可谓微乎其微,只有几个细节还算有意思,不妨一说:
  连长是河南人,兼任我们的教官、三排长,是个很干练的人,开始时训练挺严,后来就松了,也经常和大家说说笑笑,不再凶巴巴的了,我们班有些女生简直喜欢上他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爬战术,一天下来,腿、胳膊全磨破,疼倒是不很疼,只是伤在关节处,动起来不方便。爬完战术后的一天是最难熬的一天,上午忘了灌水壶,身体又很疲惫,天刚放晴,一点风也没有,穿的又是迷彩服,结果中午时候明显感觉头晕,心跳特别快,两眼发黑,本来打算打声报告跑到旁边休息,可个性又占了上风,懒得说话,结果摇摇晃晃竟然坚持到了吃饭。吃饭时先灌了两杯水,竟然还颇有成就感!
  军训中最最奇怪的莫过于我们尊敬的辅导员和老师,别的老师、辅导员都是每训必到,有时还跟着一起参加训练,他们俩到后来基本上是每训不到,平常也找不见他们的身影。有天中午我吃完饭出来,看见辅导员和他大二的女朋友一起去坐车上街,下午可是阅兵,分列预演!他的责任心可真够强的。别的连的教官们都被他们的连部请出去吃饭,而我们的老师连屁都不放一个,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最后还是我们班出了八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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