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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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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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很快,大大小小的手电筒亮起来了,点点流动的光汇在一起,在黑暗的山谷中,犹如一条流动的银河。
  将近七点钟,他们到达了小镇。由于逃难的人多,昔日冷僻的小镇热闹起来了,各个旅店、饭馆、茶馆、杂货铺灯火通明,为了招徕顾客,一些旅店和饭馆把厨房设在了街边,随着“哗哗”的炒菜声,满街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引得饥肠辘辘的难民不住咽唾沫。白敬文像往常一样,把队伍分成几队,分头去找旅店。这个镇是个地图上都找不着的山间小镇,平常来往的只有点过路商贩,流量不大,所以旅店不多。看到蜂拥而来的难民,一些精明的居民也把自己多余的房屋拿来改成了旅馆,可还是远远满足不了需求,等白敬文他们到来时,别说客房,就连旅馆的柴房都已经被先来的难民占满了。
  白敬文一连走了几家旅馆,得到的答复都是“客满”,心里焦急起来,要是让大家在这样的天气里露宿街头,那还得了。一个年逾花甲的旅店老板见他带着这么多人,有点好奇,问他是干什么的,他据实说了。那个老板是个忠厚人,听了也替他着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们镇上有一所小学,我带你们去找校长,跟他商量一下,看在都是学校的分上,让你们在教室里住一晚。”
  白敬文感激不尽,连声道谢。老板领着他来到镇子尽头,那里果然有十来间破旧的土房,呈凹形排列,中间有一棵高大的黄果树,树下有一个破损的木质篮球架,大概是学生们难得的体育项目了。老板领他到学校附近的一户人家门口,上前叩响了木门,叫道:“冉校长,你在家吗?”
  须臾,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屋里的油灯很昏暗,他又背着灯光,看不清他的面目。他看到旅店老板,“哟”了一声说道:“是秦老板呀,你不忙着做生意,到我这里干什么?”
  秦老板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说:“来找你有事。”他指着白敬文,“这位是从南京来的白校长,大学校长,他——”
  听说来人是大学校长,冉校长打断了他的话:“进来说吧。”
  白敬文跟着秦老板走进屋,这才看清冉校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子,一头乱发,带着一副有着很宽的黑框的眼镜,脸瘦,眼镜几乎遮了他小半张脸,他又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袍,越发显得落魄。他一面请两人坐,一面喊道:“他娘,快泡两杯茶来。”
  “不要泡茶了,白校长找你有急事。”
  白敬文递给他一张名片,他见了上面的美国博士头衔,顿时肃然起敬。他虽然是校长,其实也不过是个师范毕业生,在这种穷乡僻壤,已经算是最高的文凭了,他手下的老师们还只是些初中毕业生。他又见白敬文神态高雅、气度不凡,心中更生亲近之感,说道:“白校长,我只是个小小的小学校长,不知道还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白敬文还没开口,好心的秦老板迫不及待地替他说了。冉校长一口应允:“没问题,我这就带你们去。”
  

第五篇 流亡之旅(3)
白敬文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太感谢了,冉校长,你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白校长太客气了。”冉校长谦逊地说,“请跟我来。”
  秦老板说道:“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店里事情多,人手又不够,我得去帮忙。”
  白敬文说道:“耽误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出门在外,谁没有困难的时候,人不是蜗牛,不能背着房子走路。能够帮得上你们的忙,我很高兴。”
  到了学校,冉校长叫老校工把教室门全打开,点上油灯,燃起火盆,白敬文则叫几个男学生赶快去把其他几个队的师生找来。安排完后,冉校长问他:“你们这么多人,晚上吃饭怎么办?”
  白敬文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知道各个旅店、饭馆都已人满为患,吃饭确实是个问题。冉校长看出他的为难,替他出了个主意:“我去跟我的堂姐夫说说,他是镇长,看他能不能让镇公所的食堂想想办法。您先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办完了再来找您。”
  白敬文除了说谢谢之外,已经无法用其他语言表示自己的感激,能够得到这些素不相识的热心人的帮助,给他的流亡之旅倍添了几分温暖。
  半个小时之后,白敬文正等得心急如焚,冉校长急匆匆地回来了,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白敬文立刻放心了。冉校长高兴地说道:“白校长,事情办妥了,我姐夫同意让你们到镇公所吃饭,他已经叫厨子在做饭了。”
  “谢谢你。”白敬文说,他知道说谢谢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人多,冉校长让大家分成两批去吃饭。白敬文带着老弱和妇女先去,到了镇公所,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冉校长说:“这是我姐夫,李镇长。”
  白敬文伸手和他相握,说道:“李镇长,这么晚了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虽然没上过大学,对于你们这些文化人,我还是非常敬重的。我们这里地势偏僻,条件差,除了初一十五,平时不卖肉,食堂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你们不要嫌弃才好。”李镇长很谦虚。
  镇公所不宽,房子也破败不堪,从建筑风格看,应该是清朝早期的产物。李镇长本人也是面貌清瘦、衣着朴素。白敬文明白他说的是实话:“李镇长太客气了,你能够接待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何来嫌弃二字。”
  一行人跟着他进去,为了让大家早点吃上饭,女学生和没有带孩子的太太都到厨房去帮忙。人多办事快,不到二十分钟,菜陆续端上了桌,不过是冬瓜汤、咸肉、炒豆芽、炒干菜、腌白菜。正在陪着白敬文说话的李镇长站起身,说道:“白校长,你们吃饭吧,我走了,以后还需要帮忙的话,叫人来跟我说一声就是。”
  白敬文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他,说道:“李镇长,这点钱你拿去,权作给镇公所的一饭之费。”
  李镇长正色道:“白校长你这就不对了,我这里是镇公所,不是饭馆,兄弟我也不是饭馆老板,哪能收你的钱。你把钱拿回去,算是国难期间,我们对教育界做的一点贡献吧。”
  白敬文听他这样说,不好坚持,只得谢了他,把钱收了回来。因为感激,白敬文带着大家一直把他和冉校长送到门口,才回到饭堂吃饭。
  吃过饭已经很晚了,大家忙着把教室里的桌子拼在一起,铺上棉被、毛毯,形成一张张临时的大床。因为“床”少,大家只能挤着睡,这在四处漏风的教室里,倒也合适。
  白曼琳和女生们挤在一起,尽管旅途劳累,但毕竟是年轻人,精力旺盛,依然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一阵,才渐渐地睡了。白曼琳睡不着,听着女伴们均匀的呼吸声、窗外凌厉的风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白天忙着赶路,她来不及想什么,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对张一鸣的思念和担心之情就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如果说当初她答应他的求婚,还带有对他的身份地位的考虑,那么,在从大场到南京的一个月里,他的勇敢、机智、果断则完全征服了她。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会甜言蜜语,但从他对她的呵护,以及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替她遮挡炸弹里,她能够感觉得到他那颗为她炙热跳动的心。如今,山河远隔,音信杳无,她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想到他身处敌人重围之中的南京,她禁不住心惊肉跳,脑子里不时闪现出他伏在血泊之中的画面来。
  

第五篇 流亡之旅(4)
“表哥,”她含泪想道,“你可千万不能死,你要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家就起来了,吃过准备好的干粮,收拾行李开始出发。这时雪虽然停了,但山路上的积雪足有一寸厚,脚踩上去就发出“吱吱”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走了十来里路,一轮红日终于在山头露了脸,给了正在晨风中冻得浑身发抖的人们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曼琳!”一个女学生凑在白曼琳耳边低声道,“我的肚子不舒服,想方便一下,你陪我去好不好?”
  由于这一带人烟稀少,常常走上几里路都见不着一户人家,内急的人只能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女人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在这种时候,也不能不适应,只不过方便的地方找得更加隐蔽,另外还要拉个伴给自己站岗放哨。
  这个女学生叫李梅,是哲学系主任的女儿,年纪和白曼琳差不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这一路上两人吃住都在一起,亲密得像同胞姐妹。
  两人离开队伍,远远地找了个既隐蔽又背风的地方。李梅在一块石头后蹲下,白曼琳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等。等了十来分钟,眼看着队伍渐渐远去,白曼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没完啊,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出毛病。”
  “我肚子痛,你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几分钟,李梅苦着脸过来了。白曼琳问道:“肚子还在痛吗?”
  她点了点头:“痛得很,胃也不舒服,有点想吐。”
  “你可能受凉了,我们快点赶上去,让校医给你看看。”
  因为肚子越来越痛,李梅拘挛着身子,用手按住肚子。白曼琳见她这副样子,只得扶着她,慢慢地往前走。还没回到大路,她听到身后有响动,不觉吓了一跳,没等她回过身去看,有人已经从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随即蒙住了她的嘴,一个男人的声音凶狠地低声说道:“不要动,不然宰了你!”
  她明白自己碰到了强盗,而不是开头担心的虎狼之类的野兽,反倒镇定了。她点了点头,抱着她的手松开了。她转过身,只见身后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身体粗壮,面目凶悍,另一个要清秀一些,正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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