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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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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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浴血淞沪(31)
“当然,三哥教过我。”
  孙翱麟看着她出去的背影,说道:“白小姐看起来弱不禁风,想不到竟有如此胆气,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张一鸣很自豪:“他们白家五代都出将军,她的血液里只怕天生就带着勇气。”
  “丁零零”电话响了,孙翱麟拿起了话筒,听完之后,对张一鸣说:“是吕德贤打来的。他说在我师侧翼防守的贵州兵退回来了,512团官兵认为他们是逃兵,不许他们通过阵地,双方对峙起来了,弄不好真要打起来。”
  “岂有此理!我过去看看。”
  他飞快地赶到512团,果然看到几百个身材瘦小的汉子,身穿粗布衣服,脚穿草鞋,手里拿着老掉牙的汉阳造,正和512团对峙,双方都架起了机枪,吕德贤正和对方的一个少校大声交涉,气氛一触即发。
  张一鸣大吼一声:“干什么,想造反啊?有本事打鬼子去,拿枪对着自己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个少校虽说不服其他部队的军官管,但见了将军必定还是发憷的,气焰当时就短了几分,说道:“长官,我们被鬼子打败了,退到这里,你的手下不让我们过,还骂我们是逃兵——”
  张一鸣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昨天才到这里,今天就被打成这个样子,这才一天哪,你们这是打的什么仗?你们不退得这么快,就是和鬼子硬拼,也能守个三五天吧。”
  “谁说我们没有和鬼子硬拼,不是硬拼,我们哪会只剩这点人!我们贵州人不孬,一上战场,我们就和日本人死拼,凭着我们手里的这些老套筒,简直就是弟兄们拿着命和鬼子的坦克、大炮拼!一个团一个团地上,一个团一个团地垮,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踩着尸体上,那是什么样的场面?那不像打仗,而是屠杀!”那个少校激动得难以自抑,泪水夺眶而出,“弟兄们一片一片地倒,最后连师长、旅长都死了,部队没有人指挥,弟兄们被打散了,迫不得已退到这里,你们还骂我们是逃兵,我们是逃兵吗?”
  几百个贵州兵的眼睛里都闪动着泪花,有的忍不住抽泣起来。张一鸣感动了,512团的官兵也感动了,纷纷把手里的枪放下了。
  张一鸣问道:“你们还想不想杀鬼子给你们的弟兄报仇?”
  “想!”贵州兵们吼了起来。
  “你们愿不愿到我新25师来,我们一起杀鬼子?”
  那个少校当然愿意,他们是杂牌军,能够加入中央军,那是求之不得。他立即说道:“长官,部队没有了,我们现在就像没娘的孤儿,你能够收留我们,我们哪能不愿意。弟兄们,你们愿意吗?”
  士兵们更愿意了,谁不知道中央军的待遇比他们好。
  “那好,你们从现在起就是新25师的人了。”他问那个少校,“你原来的职务是什么?”
  “回长官的话,本来是营长,昨天才升成团副。”
  “这样吧,我不把你们分开,你们改编为512团独立大队,你任队长。我给你一张条子,你立即去军需处领些装备,跟着吕团长防守你们放过来的鬼子。”
  “是!”
  处理完这事,他来到了最前沿阵地,这里和日军阵地相距不到百米,已经能够听到他们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一个士兵看到他,慌忙站起身想行礼,被他眼明手快按了下去:“这个时候行什么礼,不要命了?”
  年轻的士兵憨厚地笑了:“俺忘了。师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危险得很。”
  “你们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白少琛过来了,他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张脸被硝烟涂得漆黑,身上满是血迹,已经看不出昔日英俊潇洒的模样了。张一鸣见他左胳臂包着纱布,关心地问:“你的胳臂怎么了?”
  “被鬼子的弹片划了一下,不过不要紧,没伤着骨头。”
  “敌人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自从昨晚偷袭被我们打回去以后,他们一直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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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浴血淞沪(32)
“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这种沉寂的背后,往往酝酿着大的行动。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敌人的一批援军又要到了。”
  他的确没有估计错。两个小时后,从日本本土赶来支援的鬼子开始对大场发起猛攻,飞机、大炮像雨点似的倾泻在一个个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好像下定了决心连那里的蚂蚁也要炸个干净。
  经过两个多月的轰炸,一些老兵被炸出了经验,已经能够准确地判断敌人炮弹落地的方向了。战壕里,孙富贵嘴里不停地念着:“左边,后边,后边,一点都不准。靠!想炸老子,还差得远!”
  轰炸一停,对面的鬼子端着刺刀,哇哇地朝这边冲过来。白少琛跳出战壕,挥着大刀喊道:“弟兄们,上!”
  一发迫击炮弹在他附近爆炸了,他和另外几个士兵被爆炸的气浪抛到了空中,又重重地落到了地面。
  “营长!”孙富贵疾冲过去,赶紧把他拖进战壕,只见他人已经毫无动静,身上多处冒血,伸手在他鼻孔处一探,发现他还有气,急忙大喊:“担架、担架,快来!”
  两个担架队员飞奔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上担架,孙富贵说道:“把他送到师部卫生所,要快,千万不能耽搁!”
  两个队员不敢停留,抬起担架就往卫生队飞跑。
  孙富贵捡起白少琛的大刀,吼道:“弟兄们,咱豁出去,跟他妈的小鬼子拼了!”
  “拼了!”“冲啊!”“杀啊!”
  雄壮的声音在广阔的原野上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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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痛失南京(1)
十四
  白少琛伤得很重,爆炸的气浪把他掀起来,摔断了左腿,虽然他带着钢盔,头部没有受伤,但左脸被碰伤,下颌骨摔裂,身上嵌进了不知多少弹片,浑身鲜血淋漓。军医全力抢救,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给他接好了折断的腿骨和颌骨,又从他身上清理出14块弹片,由于卫生所没有X光机,军医无法判断他体内的弹片是否完全清理干净,建议送到后方医院治疗。晚上11点过,运送伤员的救护车队开始出发,白曼琳也想跟着去,一名救护队员为难地说:“对不起,小姐,我们的车辆不够,就这些伤员还装不完,你要上的话,我们就得少装一个伤员了。”
  此时白少琛已经苏醒了,听了那个救护队员的话,他忍着下颌的剧痛,艰难地对她说:“你回去吧,别担心,三哥命大,死不了。”又对张一鸣说,“表哥,现在战况不妙,前线处境危险,你要多加保重,琳儿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照顾她。我受伤的事情,你可以写信给我大哥,请他酌情告知父亲,以免父亲受不住打击。”
  他的脸肿得厉害,下颌又有伤,说话口齿不清。白曼琳勉强听懂了,觉得他的话含有诀别的意思,心里痛得一阵抽缩,哭了起来。张一鸣眼圈也红了,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安心养伤,我等你康复归来。”
  车队安全到达苏州,可是各个伤兵医院早已挤满了人,他们被告知邻近许多城市的医院也已经满了,只能再往后方输送。白少琛和许多重伤员一起被抬上火车,运往湖南长沙。铁路方面已经接到通知,知道这是运送伤员的荣誉列车,沿途各种客车、货车纷纷让道。列车一路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长沙。
  长沙火车站,许多市民、学生怀着崇敬的心情赶来帮着抬送伤员。他们来到车厢里,只见伤兵累累,断臂折腿者比比皆是,很多伤员还在流血,一个个好像血人一样,车厢里到处都是血迹。路途遥远,一些伤员等不到救治,半路就死了,生者、死者躺在一起,宛如人间地狱。看到这幅惨景,很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白少琛因为体内还存有弹片,被抬下火车时,也已经奄奄一息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中学生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样子,哭了起来:“叔叔,医院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一个从大场一路跟到长沙的救护队员说道:“这是白营长,他在坚守大场的时候被炸伤了。”
  女学生听了这话,俯下身子,在白少琛血迹斑斑的脸上吻了一下。跟她一起的其他几名女生也纷纷仿效,给了他一个个崇高而纯洁的吻。
  白少琛眼里泪光闪动,女学生们满怀敬意的吻,给了他难以形容的慰藉。他喃喃地说道:“我死——也值了。”
  他被送到了市立医院,早已做好准备的医生迅速把他抬到手术室,开始实施抢救。留在他腰部和腹部的三块弹片被找出来了,其中一块弹片只差一毫米就伤到了肝脏,连医生都为他感到幸运。手术做完,他被抬回特护病房,看护为他挂上瓶子,给他输血。
  麻药渐渐消失了,昏昏沉沉之中他感觉身上越来越痛,忍不住呻吟了几声,恍惚听见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你醒了吗?”
  他说不出话,只感觉有人在他额头上一摸,说道:“护士小姐,你快找医生来看看,他在发烧!”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头上一阵清凉,有人在他额头上放了一块湿毛巾,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睁不开。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幻想自己还是11岁,染上了猩红热,高烧不退,母亲白天黑夜地守着他,拿冰给他敷额头,用冷水一遍又一遍给他擦身子。他又觉得是自己16岁开车兜风,出了车祸,他被撞伤送进医院,医生们急匆匆地抢救他,给他清洗伤口、换药,伤口一阵又一阵地痛。
  他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五天五夜,发烧、呓语,医生们用尽了方法,只能寄希望于他自身了。他健壮的身体击败了死神,第六天,他的高烧终于退了。恍惚中,他感到嘴里热乎乎的,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少女坐在他的床沿上,正用勺子喂他喝水。她有十六七岁年纪,穿着白衣黑裙,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大概是个中学生。她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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