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上帝有个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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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上帝有个约-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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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啊,反正会得赦免。我接着还要问苏先生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当了一辈子强盗,到死的那一天,他说,上帝,来救我吧,我现在相信您,请问,他的罪得赦免吗?苏云起回答,只要他心里相信,口里承认,就必得救。陈三木站起来,对大家说,你看看,看到了没有?真的很便宜,为什么上帝会赦免罪大恶极的人?这就是真相。我们不妨试一试。支持陈三木的人发出哄笑。
  苏云起说,可是,谁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死呢?你的灵魂在哪里?陈步森如果没有悔改,他死了,死亡就把他拘禁了,但我可以保证,他现在自由了。赦免并不看罪行大小,而看性质。我觉得我们这样争论下去并没有意义,因为没有心灵感受到的自由,争论就是一场捆锁,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给出完全公义的标准。陈三木说,不能争论?基督教就这样无理吗?苏云起回答,就让它无理吧,因为人的理性已经堕落了。
  节目结束。虽然没有像朴飞预期的那样热烈,但还是产生了很好的现场效果,问题在于苏云起争论的愿望不强烈,所以不能把交锋持续下去。主任对朴飞说,不错了,问题已经提出来了,我预计它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持续发酵,等到争论扩大到一定程度,我们再做一期节目。
  但朴飞和他的主任都没料到,后来出了一些麻烦。散场后支持陈步森的观众竟然来到了冷薇的住处,要求和她见面。他们和冷薇进行了半个小时的谈话,劝她放过陈步森一码。冷薇把他们轰了出去。支持冷薇的观众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双方产生了冲突。大约有五十人左右,在冷薇家的楼下先是口角冲突,后来大打出手。支持冷薇的一方说,你们没有权力要求被害人赦免。支持陈步森的人反唇相讥,如果我们没权力要求被害人赦免,你们也没有权力要求加害者忏悔。因为他已经为他的罪忏悔,付上代价。警察在二十分钟后到场,劝离了冲突的人群。
  这条消息也登上了报纸,陈步森案的争论果然持续发酵。当它登录网络后引起了更大的影响力,首先转载《观察》现场节目文字和音频的《探索》网站的点击率大增,达到了十万人次。几千个帖子上传,支持陈步森和支持冷薇的人数旗鼓相当。问题的焦点集中在两个问题上:第一是关于陈步森案的处理,即陈步森的行为能否使他获得一定程度的从宽处理?第二是深入的理论探讨,即基督教便宜论……一分钟,妖魔真的变成人了吗?
  陈步森在看守所看到了这期节目的播出。自从进到看守所之后,陈步森的话变得更少了。他不想回答同监室的其他犯人的问题,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谁。但陈步森老老实实地履行一个后来者的义务,担任了号子里的最繁重的劳动:给水池打满水,给全号的人洗衣服,打开水,一天刷两次厕所。号子里的人看着他很奇怪,因为陈步森出奇地顺服。直到电视播出他的节目后,全号的人才恍然大悟:他就是李寂案的主犯。牢头吓得一直向陈步森献殷勤,要把牢头的位置让给他,陈步森说,你还是做你的班长,但我不想洗衣服了。杀过人的嫌犯有一种天然的威慑力。
  就在节目播出后的第三天,陈步森被通知有人见面。他感到很诧异,以为是沈律师来。结果来的人是苏云起。苏云起通过沈全获得了监狱管理局的许可,得以见陈步森。陈步森看到苏云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鼻酸,好像见到父亲的感觉。苏云起问他,在看守所生活怎么样?陈步森说我很好,请苏云起放心。苏云起说,你表姐不能进来,她托我问你好,本来她带了好吃的给你,可是这里不让带食品。这时,陈步森说,我想要一本圣经。苏云起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给你带来了。他掏出一本只有一张扑克牌大的袖珍圣经递给他,说,他们同意带这个给你,虽然小,但很好保存。这时陈步森问,我表姐是不是离婚了?苏云起说你怎么知道?陈步森低下头说,我看电视了。
十七。一分钟,妖魔变成了人?(4)
  苏云起说,别为那些事烦恼,你要相信,你已经从罪中得释放了。陈步森说,我不烦恼。苏云起说,你也从人与人的伤害中得释放了。陈步森不说话,脸上露出难过表情。苏云起说,你不想问冷薇的事吗?陈步森很快地摇摇头。苏云起说,她真的受到了伤害。她醒了,一切都想起来了,她需要时间。陈步森说,您能不能去看看她?苏云起说我会去的。我今天来还想说的一件事,就是你能不能利用这段时间,把这一段的事情写下来,把感想也写下来。陈步森迟疑地想了想,说,我写不好。。。。。。苏云起说,不是写得好不好的问题,是把见证记录下来,你怎么做的,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就是这样。陈步森说,我试试吧。苏云起说,那你保重。
  就在苏云起起身要走的时候,陈步森突然问,苏牧师,我真的得救了吗?苏云起说,你怎么会突然想这个问题?陈步森说,我看电视了。苏云起说,是陈三木说的吗?陈步森说,是,他说,不可能在一分钟妖魔变成人。苏云起问,你自己也不相信,是不是?陈步森就沉默了。
  。。。。。。苏云起从陈步森手中把小圣经拿过来,翻到耶稣上十字架那一段:他对身边钉十字架的强盗说,今天你就要和我同在乐园了。苏云起读完这节圣经,说,这个强盗什么也没做,但他却在乐园了。
  陈步森不吱声。苏云起说,你做的比他更多,但不是因为你做的事你才得救,而是因为你的悔改。不是行为,而是相信。
  苏云起离开的时候对陈步森说,不要疑惑,总要信。正如你认识了我苏云起,即使你以后不再看到我,你也不能否认有苏云起这个人。这是我说过多次的。你看到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不要相信你做的,要相信你看到的。
十八。第一次法庭陈述(1)
  冷薇对着镜头哭泣的画面冲击了樟坂人的心灵。她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中。果真有如此之大的仇恨,还是因为自己和陈步森交往导致的无法面对李寂的自责?冷薇终日以泪洗面。她在墙上挂了一个剪好的人偶,上面写着“凶手陈”三个字,冷薇亲手把一个又一个图钉扎进人偶,这种旧式的诅咒方式似乎更多是做给死人看的。冷薇的母亲在她从医院回来后曾说过这样的话:你对不起李寂,你要烧一柱香给他。冷薇知道母亲在说什么,于是活在惊恐中。她树了陈步森的人偶,相信李寂可以看到:她对杀害他的凶手是多么仇恨。只要一想起李寂,冷薇就常常在半夜哭醒,闻着床上特有的他的味道。从结婚到他死去,他们的婚姻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在冷薇的记忆中,他们甚至没有大声说过话,他们说话总是以悄悄话的方式进行:他下班回到家,就会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背后,从后面换住她,她无须惊慌,因为知道后面的人是谁。。。。。。现在,冷薇还会突然猛地回身,以为他还在后面,可是,她终于什么也没有看到。
  无论陈步森在她患病期间对她做了什么事,甚至帮助她恢复记忆,但比起他的凶手身份,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显得无力和无关紧要:因为他夺走了她最心爱的人的生命。冷薇无须努力忘记陈步森的好,只要一想起李寂,陈步森就自动成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被封存在冷薇的记忆中。一想起李寂,她就落一回泪,就往人偶上钉一个图钉。现在,人偶上已经钉满了密密麻麻的图钉。有时,冷薇看到它会打一个寒颤,回过头不看它,因为陈步森的人偶脸上的图钉好像他流下的泪珠一样,他的表情在扎着的图钉衬托下呈现出悲哀。。。。。。冷薇就回过头去,以免自己想起陈步森的好来,她对自己说,没什么好可怜的,可怜的是我的爱人,他已经死了。
  如果说冷薇的内心还存有某些微妙的矛盾,那么,当刘春红找到她之后,这些矛盾就变成了一条明确无误的仇恨的锁链,所有恨的种子都串在这条锁链上了。从陈步森被逮捕之日开始,刘春红就悄悄藏在房间里哭了几天几夜没出门。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攫住了她。这种挫败感与其说是因为陈步森被捕,还不如说是陈步森终于心甘情愿地落入冷薇的手。刘春红不明白为什么她用尽了所有力量,还无法阻止陈步森走进冷薇的陷阱。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爱上了冷薇?可是根据刘春红对陈步森的了解,她无法作出他爱上冷薇的判断。如此说来,这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好像陈步森被人下了符咒,不由自主地去做一件他平时不会做的事:半年来的陈步森就是这样,他仿佛是被一个叫“死”的东西深深吸引,最后自投罗网走到了那里。难道他真的那么喜欢死吗?以至于不顾一切地去接近那个目标。
  刘春红并非傻瓜,她意识到这有可能是陈步森良心苏醒的一个标志。也就是说,刘春红从来就没有把陈步森和大马蹬那些人混在一起,现在果然证明她的看法是对的,她没有看错人。正因为如此,刘春红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陈步森面临被枪毙的命运,只要他不死,死缓可以变无期,无期可以变十五年,她可以等上二十年,最后一切还是好的。
  房子里关了好几天禁闭的刘春红终于出动了,她清楚这半年陈步森干了什么,她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如果能让冷薇向法庭说明陈步森已经悔改认罪的事实,他就有可能免于死刑,可被认定有重大的悔改表现。
  刘春红称自己姓马,得以顺利进到冷薇家。冷薇的母亲不认识她是谁,还热情地为她泡茶,但冷薇马上认出了她。你来做什么?冷薇问。刘春红把门关上,第一个动作就是突然跪倒在冷薇面前,冷薇很吃惊。刘春红说,这是我替步森向你说,对不起,对不起。冷薇把头转向另一边。刘春红说,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很难过。我也是女人,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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