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响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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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响尾蛇-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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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里,故事是完了。我似乎又可以把我的患肺病的钢笔搁下来了。
    但是读者们说:不行!你只说明了这故事的外表,而没有说明这故事的内容!你应该把幕后的一切,指出来给我们看。
    好吧!我就把幕后的事情说给你们听。
    其实呢,说出来也像氢氧变成水一样的平淡。原来:我们的主角,——闻人余慰堂先生——所遭遇的事情,其前半,那位匪徒先生在余府上已完全说明;他所说的一切,的确丝毫不假。当时,余先生在那只鱼肝油的样瓶里面,嗅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当然是麻醉品,这东西的性质非常剧烈。我愿意保严这个秘密以待我自己在不能以笔墨维持生活而准备跟“吾友”下海做强盗时自己应用。所以,我不准备把它的名目说出来。——之后,他就被那个犹太人的代表和另外一个人,从他的新公馆里,用老虎车装死猪猡的方式,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当然是匪徒们的巢穴。感谢匪徒们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让他漂亮漂亮,代他施行了些返老还童的手术,——这手续包括免费的理发和修面。——他们把他由中装改成西装,由缎鞋换上皮鞋,使他以另外一个强盗面目与世人相见。——此外,他们又在他的衣袋里面,放了一支手枪,让这位有身价的人物,随时可以防防身。却不防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居然也会藐视法律,做出开枪拒捕的事来。
    总而言之,以上的计划,又是我们这位神秘朋友特地和现代绅士们开开玩笑的一个新鲜杰作。——这里,我们始且尊重这位神秘朋友的意见,就称他为费太敏。
    当时这个费太敏,既用速成方法把一个绅士改造成了强盗,一面他又指使一个向来和警署方面很熟悉的眼线,特向嵩山区警署告密:就说那个红领带的家伙,将于今晚几点钟到几点钟,出现于霞飞路的某段,而有所动作。在警署方面,听说这条捉不到的大鱼将要入网,当然不肯错过机会。而同时,这费太敏却用一辆汽车,就把他的代表人,准时送到了那个预先指定的地点。——霞飞路的某一段。——并亲自扶他下车,准备让他进网。
    在事前,费太敏还怕余先生在鱼肝油瓶里所受到的药力有点不够。因之,他曾提早实行他所许诺的“优待”,给余先生施行了一次注射的手续。那种注射剂,能使人在短时间中,完全失去记忆。——这是一种什么药品呢?这也因为有关我们那位神秘朋友的“商业上”的秘密,当然,我也同样不能加以说明。——于是,我们的主角余先生,就在这种情形之下便遭遇到了一件任何人都不曾遭遇过的经历。
    不过,读者假使要问:当时的余先生,为什么要走进那家咖啡馆里呢?这里面,似乎有些时间上的错误,以致临时造成了一个新的局势。原来:费太敏亲自送他的代表人到达指定地点时,因为谨守时间信用,竟比警署人员先到了许多时。那时“买主”既没有光临,却让他暂时感到了囤货无法出笼的困难。他又不能把这囤货久露在街面上,而使货物受到潮湿。无可奈何,他只能把它送到附近那家咖啡馆中,暂时安放一下,以等待买主的光临。
    以后,他当然又曾想些方法,把那买主引到这家咖啡馆里来。
    以后,就演出了咖啡馆中所演出的一幕。
    以后,那个三角怪眼的买主就来了。你们现在当然已经知道,他就是嵩山区警署的侦探长。
    以后……你们完全知道了;不用我再说了。
    至于这个神秘的费太敏,导演这出戏剧,他的目的何在呢?目的吗?除了以演剧消遣他所认为可俗的人生以外,主要的一层,当然是为绑票勒赎。根据他的经验,绑票虽是—件轻本重利的事业,而其中最难处理的就是藏票。况且,在眼前这种时势之下,房屋是这样的难找;栈租是这样的昂贵;而二房东之流的面目,又是这样的难看!为避免一切等等的麻烦起见,除了把那张肉票,免费暂放在警署里面,此外,似乎没有比较更妥善的方法了。——很好,这是一个新发明!
    还有一点,他对于那位余先生,过去有一些小仇隙;因为余先生在大庭广众之间,曾尽力抨击过他说:像这样的一个恶魔,为什么警探界不设法把他捉住了关起来?而竟眼看他在社会上横行不法!这几句话曾使他感到不大痛快。于是他就依着余先生的话,设法把他捉住了而关起来,也算“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依他的原意,还想慢一点把余先生被捕的消息,让他的朋友们知道。这可以把这强盗绅士,多关几天,教训教训他,以后不要再信口瞎说。无奈,近来他又很穷。由于经济上的恐慌,才使他不得不将手里的囤货,赶快点就脱了手。
    这里再要告诉读者们。前文所说犹太人出卖大批廉价鱼肝油的事,当然也是完全没有的事。你们想:假如一个犹太人而有大量的便宜货让你囤,那么,大文豪“Shakespeare”(莎士比亚)先生,也不至于写出他的名着“Merchant of Venices”(《威尼斯商人》)来了!是不是?
    总而言之,我们的神秘朋友,他在这个故事之中,他又实行了一次所谓“劫富济贫”的老把戏。不过该声明的是:他的为人绝对没有什么伟大的所谓“正义感”,他并不想劫了富人们之富而去救济贫人们之贫;他只想劫他人之富以济他自己之贫。痛快地说:他是和现代那些面目狰狞的绅士们,完全没有什么两样的!
    原载《春秋》,1943年12月至1944年3月第一卷第五期至第六期劫心记一记得女太太们收藏起春装大衣还没有怎样久,眨眨眼,又到了摩登姑娘脱掉袜子赤着双脚满街乱跑的时候。
    一个适宜于游泳的季节又到了。
    提起游泳,这使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海与海水浴。也许你不否认我的话:在书本上,在画片里,在你的记忆中,那里真会有不少理想的水之乐园,太足使人憧憬。如果你是一个洋货的爱好者,你会想到美国的“Rio”,你会想到法国的“Normandy”;或者你会想到热带上的“Waikikj”海峡。而在国内的海水浴场,你们也会想到普陀,想到青岛,想到北戴河,以及想到其他许多名胜的地点。当然,各处的海水浴场,也有着各种不同的路线与风格;各处的海水浴,也有着各种不同的情调与刺激。归纳起来说:每一处寥廓的海景,可以使你扫荡一下眼底的尘嚣;每一阵尖利的海风,可以使你剔除一下心头的烦恼;而每一片浩淼的海波,也可以使你洗涤一下身上的污垢,上帝创造世界,知道人类涉世以后,将有太多的尘嚣烦恼和污垢,因之,他创造海更多于陆地。
    较可怜的是上海人。上海,虽是一个海滨的大都市,实际上这大都市中的人却并不亲近海。上海人非但不亲近海,而且也并不亲近水。上海人所见到的水,除了黄浦江中的浊流与浴室内的波涛以外,连喷水池也是奇迹,上海人因为并不亲近水,大都过着一种太枯燥的生活,而一些爱好游泳的人们,每当游泳的季节,他们也只能踏进游泳池去,去浸一浸枯燥的身子。
    别处的人以海为游泳池,而上海人则以游泳池为海。
    以下这个具有一点“上海性”的故事,就发生在一个“上海人的海”里。
    这是一个仲夏天气的下午,两点钟左右,太阳照在一座游泳池上,它似乎准备把强烈的光线,努力穿入于水底。但结果,却把一方涟漪的水面,打击成了一片片活动的碎玻璃片。在这绿得发蓝的碎玻璃片之中,有许多人,正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在活泼地游泳,很像一座庞大的鱼箱;畜养着许多庞大的五彩热带鱼。
    这游泳池的周围,三面都环绕着木屋,成一马蹄铁形,马蹄铁的两边,分列于池子的左右,式样像是两艘船。这两带狭长的屋子,却是两座看台。室内的布置,略如小规模的茶室,其中准备着茶点与饮料,可供参观者与游泳者的憩坐。从这里的窗子里凭栏外望,可以把那片广大的池面,整个吸收进视线之内,来欣赏那些热带鱼。
    这时候,左边的看台上,正有两个青年,一男一女,据坐着靠窗的一处座位,一面参观游泳,一面在静静地谈话。
    男的那个,模样似乎很瘦怯,头发梳得相当光亮,虽在盛夏季节,也不让汗液破坏他的整洁,他的面貌,不失为国产式的俊秀;可是他的眼珠却显得疲惫而无神,尤其眼眶之间,隐隐露着两圈黑晕,这表示他平时的私生活,许是不很严肃的一个。
    这男子的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岁以上。穿着翻领的衬衫。他的一件白哔叽的上装,临时挂在椅子背上。另有一个带来的纸包,包着一件衣服还不知是什么,放在座位的边上。
    那个女伴的年龄,好像比他更轻一点。身材很娇小,但线条却相当健美。她的脸上,不施一点脂粉,可是红白分明,并不让那些三花牌之类的化妆物品,予她以任何威胁。这女子的眼神很妩媚,在水一般的晶莹澄澈之中,不时透露沉思的样子。她身上所穿的是一件白色的sharkskin的女翻领上衣。柔白的颈项间露出一段绝细的金链;她这女孩式的装束,完全显示了一种素净的美。
    这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粗粗看去,可能被认为一对很美满的情侣。只是二人之间,一个非常康健,而一个却带点病态,这是显着的不同。
    这时女的那个,身子斜倚着窗栏,正以一种近乎惆怅的眼光,凝望着那片池水。她对于游泳,似乎感到甚大的兴趣,那个男子,却在向她说:“我真没有想到,今天竟会遇见你。”
    “我也没有想到,今天竟会遇见你。”这女子带点小孩子学舌的口气。
    “尤其想不到的,是在电影院门口。”男子努力地在他的口气里显示出兴奋。
    “这就不对。”女的笑笑说,“我可以告诉你,除了在大华门口,你恐怕永远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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