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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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上-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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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卷舒醉清风,香车暗陌宝阁重。
一城湖光半城碧,水月淡冶意融融。

《列国志》云:水月京,云上之城也。城内阡陌交通,宝马香车,极尽人间繁华。城中有一逸轩湖,畝积过万,水色潋滟,碧落一痕,乃震朝罪臣楚王自刎之地。远水拍岸,遥山似云,湖上诸岛散布,风潮无极。而后,眠州州侯建府邸于湖心弦月岛,建州府于湖内七星岛,往来皆以扁舟助行。可谓世无其二,风雅之极。

昔日捧卷,每阅至此,不禁浮想联翩。今日一见,方才顿悟书中所记。

云上之城,人间仙境。

寒风染襟,飘飘乎如遗世独立。身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转眸笑对那无垢雅致的俊颜。他青丝飞扬,白衣飘然犹如流风回雪。掌心相贴,十指相扣,轻轻开口:“与君携手共仙游。”凤眸如春潭,漾起艳波。

“丰贤弟。”元仲自另一车而下,含疑地看向我和修远相交的长袖,下一瞬又望向烟波浩渺的湖心,“水月京,不似红尘一粟,更胜仙乡九重。”

我是该庆幸衣袖遮住了他的视线,还是该庆幸美景转移了他的注意?宽大的衣袖下,是暖意的相贴,是交缠的情意。

寒雾胧胧一湖,蒙蒙水色之中,行来一尾兰舟,船舷微翘,好似新月一弯。未及移岸,就觉手上一扯,修远用棉花一般的目光看着我,两相对望,并无多言。同时飞身,踏湖而去。

“贤弟!”淼淼水气中,传来一声大吼。

“少主和丰郎中好身手!”老母鸡故作大声,盖过元仲的疾呼,“迷雾重重,切莫迷路!”

碧湖愁雾不愁风,情到淡处最是浓。

“修远。”水气拂面,足点青碧。

腰间抚上暖掌,那如潭的黑眸荡着,漾着。

袖下的两手交握,笑笑地看着他:“我们迷路了么?”

薄唇噙着亲昵,俊眸澄莹似水:“嗯。”

心跳漏了半拍,此景幽幽,恍然如梦。
迷,意乱情迷

……
迷,迷惑地看着衣柜里的各色女装:“这是?”指尖划过绸衣,凉腻。

慢慢回首,宋叔站在门口笑得诡异:“今晚少主不是约了小姐到霁月斋赏花嘛。”

“嗯。”这几日难为他了,明明是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却陪着我和元仲一行游遍水月京。昨日他提出赏花,我当下便答应。只是?偏首看向已结冰凌的寒窗,现在还有花么?

“小姐啊!”哀戚的语调,宋叔老目通红,转眼间便愁愁欲泣,好厉害的变脸神功。“您是不知道,咱们家少主幼年家变,只有这么高的时候。”他比了比肩膀,一脸沉痛,“就被迫挑起重担,当时内有叛军,外有强敌。少主他自幼坚忍,就算在最困难的时候都不曾露出半分难色。”心头乍软,拈住绸衣。

“经此曲折,少主是越发的冷清,越发的鄙俗,老夫时常担心少主就这么飞仙而去,孤独一世。”他猛地倾身,深深一揖,“直到小姐的出现,才让少主多了分人气。小姐啊……”抽泣声传来,惊的我向后挪了两步。他以袖掩面,其音真切:“可知,这府里的人多么感谢您啊!”

高帽压顶,冷汗一滴:“宋叔过誉了。”

“小姐!”他热切地看着我,“少主此次出兵全是为了您,以钱粮相诱强取赤州也是为了您。”惊愣,“少主天资过人,只是不屑权争,此番出手、巧布暗局,为的是与青王约定的那一年之期,为的是将小姐迎娶。”

韩月下,你有何德何能,竟让这位清绝男子为你坠入凡尘,为你群俗与世。

“唉!”重重的一声叹息,闻声看去,正巧抓住宋叔的偷瞧,“少主虽然不说,但老夫能看出来他是多想和小姐结伴同游。”小姐二字咬的格外重,“您若疼惜他,就请恢复娇容,给少主一个难忘的花前月下吧。”

捕捉到他眼中的狡黠,不禁垂眸轻笑:“多谢宋叔提点。”

刚才还暗淡无光的眼眸霎时间闪射出灼眼光芒,塌下去的眼角忽然飞扬,夸张得好似要飞出面庞。他忽地撩开桌布,桌下层层叠叠地放着几十双绣鞋。“老夫不知小姐喜欢那种,要穿多大,索性就全买了。”他讨好地笑笑,压低声音,“小姐请放心,为了抱住您易装的秘密,这些衣物鞋袜全是老夫一手操办的,他人决不会知晓。”

哭笑不得地拣出一双缎面绣鞋,竭力稳住抽动不止的眉梢。

“小姐啊,你是不知道,老夫为了您的鞋子可是吃了不少苦。”宋叔皱起眉头,满脸委屈,“为了不让人起疑,老夫是乔装打扮,混于市井,东家买一双,西家买两双,好容易才凑齐。”

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老母鸡”,又一滴冷汗从额间滑下,至于嘛,弄得像细作似的。

他捧过一个竹篮,神秘兮兮地打开盖布,浓香扑鼻。“阿切!”掩着面颊,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嘿嘿嘿。”他得意地笑开,“这可玉宝堂最好的胭脂头油,老夫为了了解这些,还特地请教了家里的丫鬟厨娘。”

那她们该误会您老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欲来一段惊天动地的“夕阳恋”吧。

“还有,还有这些!”他献宝似的打开一个黑木匣,嗬,珠光宝气差点闪了我的眼睛,“^&¥#@……”左耳进右耳出,笑眯眯,笑眯眯,宋叔只是太热情了,姑且听听。

半个时辰过去了……

“我那个短命的老婆在生了宝林和宝言后就撒手人寰了,可怜老宋我又当爹来又当妈,好容易将他俩拉扯大。然后我们苦命的小姐突然故去,老爷也……”说完衣物说家史,宋叔是长年没处诉苦,忍,我忍。

又半个时辰过去……

两耳嗡鸣,无神地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巴。人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吊着此刀的神经劈啪断了一根、两根……终于,悬刀落下,斩断忍经:“宋叔。”清亮出声。

“上次城内谣传少主喜好龙阳,把老宋我气得是血流不止……”

“宋叔!”提高嗓门。

“呃?”老母鸡停止咯咯叫,世界终于安静了。

礼貌地笑笑,指了指半黑的天空。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尖叫,他绝尘而去:“完了!误了少主的好事,老夫定要被活活冻死啊!”

黛云远淡,眉月初晴,寒风送来清辉一许。银练共碧水,丝丝粼粼,交相辉映。

著罗裙,梳云鬓,取出贴身收藏的凤簪,妆点发髻。伴着夜色,一路迤逦,长长的腰带几欲曳地,发间的白凤清声低鸣。穿过水榭,步上玉桥,道边温黄的灯火点点滴滴,将我引向湖心。

夜,静静;月,明明。

“云卿。”此音,如春水清流,似暖风拂面。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修远,我来赴约了。”

对望许久,越看越觉得他俊的出奇,心跳停止,屏住呼吸:西施,西施出现了。思及如此,面颊微烫,慌乱垂眸。直到鼻尖钻入一缕药香,直到凉手裹上一片温暖,这才静下心来:原来西施一直住在心里啊。

迷雾消散,一片清明,执手相看,心跳加速:“花呢?”话才出口,顿觉语调虚软,暗恼。

他薄唇勾笑,改变了偏冷的相貌,低低沉沉地笑开,好似一泓温泉流过我的心底。任由他牵着,走入园中。清淡的月光下,草叶胜孔翠,朱色似珊红,花情脉脉,春意微微。惊讶地看着飘香幽径,此乃寒天奇迹。

伸手轻抚一藤蔷薇:“我娘最爱蔷薇,也最似蔷薇,摇香含露,欲舞轻轻。”低下头,细瞧花朵,每瓣上皆有殷红一点。

“此花名为美人泪。”清泉声动,“根作药用,可治口疾。”

微微颔首,再看去,素魄含烟,丰肤腻雪,袅娜多情芍药君。“白芍磨粉,可缓妇痛。”他扣住我的脉门,垂眸片刻,漾出笑意,“还好,你没有。”腾地一下,脸颊滚烫,清泠的声音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语,真让人难以适应。

花香满径格外浓郁,可,都不若身边这药香沁人心脾。其实,修远很适合微笑,笑起来如朗月清风,暗藏无边春意,看得我心头微痒,好想触碰他的唇际。啊!色心,色心,低下头,将视线挪开。赏花,赏花,你看,姹紫嫣红暗春色;你闻,花气袭人淡清风。很美,很美,不是么?不是么?瞪眼看了半晌,沮丧地垂下头:好吧,我承认自己色弱,我承认自己不懂美学,或者可以这样说今夜不适合赏花。

“云卿。”抬起头来,触目的刹那,脑中只闪现出一行字:原来美色在这里。薄唇展笑,风华毕现。一股电流从四肢涌起,一路灼热直直攻向我的心房,正中目标。愣愣地看着他俯身,摘花,轻柔地插在我的发间:“很美。”天地失色,星月无光,我完了……

“定侯?”右侧传来一个迷惑的低唤,匆忙回神,听出这是元仲的声音。发丝虽能隐约遮住右颊,可难保他认不出啊。正当为难之际,飘动的腰带恰被长指缠绕,腰间被轻轻一扯,我顺势落入醉人的怀抱。他长臂拥起,怀中丝风不入,我不禁陶陶。

“何事?”微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啊。”略微尴尬的低应,“下官见丰贤弟不在馆内便出来寻找,扰了定侯的雅兴,请定侯恕罪。”

“聿兄可让我好找!”偷视左方,只见宋宝言满面春风疾步行来,“啊,主上。”他停下行礼,随后又热情地拉住元仲,“在下不是下了帖子请聿兄和丰郎中去连星台赏月么。”

“嗯?在下没收到啊。”

“定是送信的小子贪玩误事,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恨恨出声,自然而真实,“聿兄我们得快点去,丰郎中还在连星台等着呢。”

“好好好。”元仲顿了一下,朗声道,“下官告辞。”

“下臣告退,主上请尽兴啊。”尾音颇为邪恶。

待脚步渐远,抬起头来,却见修远面覆寒冰,目光遽冷,厉厉地向右侧扫射。

“阿……”墙角那边,声音似有似无。

“怎么了?”皱眉仰视,他回以一记浅笑:“没事。”威力依旧惊人,眨了眨眼睛,凝神开口:“修远,你娘亲的事我略知一二。”

俊目微紧,眸中似有一丝痛意。环紧他的腰身,贴近他的胸膛,心中禁不住涌起怜惜,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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