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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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上-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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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嬷嬷。”

“奴婢在。”地上爬起一个半老宫人。

“是哪个不要命的在王上耳边说那些大逆不道的混话!”太后指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阴阴地说道,“刑嬷嬷,哀家命你在七日之内彻查此事,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匍匐在地的人均被吓得浑身颤抖,一个个伏在青石砖上不敢动弹。

“是~”刑嬷嬷叩首应声,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看向身边。

太后握紧拳头,斜眼叫道:“顺福。”

“奴才在。”一名内侍惴惴小心地靠近她。

“去把禁军统领张文广叫来!”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今夜凤鸣宫里莫名其妙冒出个破烂货,明日哀家岂不是要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了性命!废物!一群废物!”

内侍强作镇定,应了一声,颔首退下。

“母后。”文贵妃嚅嚅开口,眼刀却飞向地上的钱乔香,“这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太后冷冷地瞥了狼狈的钱乔香一眼:“贵妃看着办吧。”

“是~”文语嫣眯着眼,柔柔地答应。

发丝时不时搔动脸颊,我拨开浓密的长发,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专横的母亲、窝囊的儿子、狠毒的媳妇,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顶多就是一出伦理闹剧。若是在深宫帝王家,这便是一场国祸。

撇开眼,只见钱乔香愣愣地望向我,眼中充满了惊异、恐惧和了然。

哼,终于认出来了吗?抬起手,轻抚脸颊。

我从不愿对镜梳妆,因为怕看到与娘亲如此相象的面庞。因为只要一看到这相象的面庞,我便会想起城楼上她的绝望。因为只要一想到她绝望,我的眼前便会闪现出沙场上的那道残阳。因为眼前闪现出的那道残阳,会生生地灼烂我心头那道难以愈合的伤。

翩然转身,乘风而去。

身后,只留下一缕暗香。
月下夜景阑,笛歌淡淡

月下夜景阑,笛歌淡淡
坐在雅间里,抿了一口茶,懒懒的看向窗外。昔日的边城,已经改换了主人,这里是荆国的南疆,是荆王的明珠城。春雨如酥,喃喃絮语,轻轻地吻在青砖灰瓦之上,流下了一道道暗色的水痕。道边的香樟树隐隐地发出嫩芽,鹅黄色的一点、两点,酝酿出可人的春色。

“流霞引花入天梦,飘雨催醒杜宇魂。”耳边响起柔柔的语调,回首含笑。只见如梦姐姐带着几分新奇、几分快意、几分欣喜,细细把玩着朴实无华的陶杯。洗尽铅华,重获新生,眼前的一切便都染上了幸福的颜色。

伸出手,细雨柔柔地落在掌心,我不自觉地开口:“轻烟淡粉笼碧野,笑问边城第几春?”这,是第十个春天了。唐三爷,十九姑娘,此去经年,别来无恙否?

“卿卿!”师姐捧着一碟爆炒腰花,边吃边问,“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阻止我和小鹤子去闯王宫?”她一抹嘴,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老妖妇?我不依,我不依!”

“死鸟,后来我们不是去看了吗?王宫的守卫突然增加,那文太后的寝宫里巡夜的侍卫多的像蚂蚁,你还想去剃她光头?”柳寻鹤压了压手掌,示意她放低声音,“咱们还在荆国境内呢,你安份点。”

师姐做了一个鬼脸,将吃光了的盘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捏了捏手指:“按着本鸟的性格,就算她请了天王老子来,也不该退却!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然后直接砍了那妖妇的脑袋,阉了她儿子就走!”

“妹妹……”大姐好笑地看着她,“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无端伤了性命呢?”

“雪儿,呃,不,梦儿。”柳寻鹤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梦儿说的对,过几个月,等荆王宫平静了。咱们再去闹个天翻地覆去,我早就听说文太后有一枚流光宝珠,在暗夜中能发出七色华彩。梦儿,你可喜欢?”

大姐好似没有听见这番话,只是笑笑地看向窗外。柳寻鹤叹了口气,夹了一些菜放在她的碗里,也不再言语。

“师姐。”我笑笑地看着大口喝茶的小鸟,缓缓开口,“头发少了,可以再长回来。宝物丢了,可以再搜罗。这些只能让文太后一时忿忿。”

师姐舔了舔嘴唇,兴奋地看着我:“卿卿,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我撑着手,歪头看向她:“其实她自己已经埋了一个祸根,一个能让她痛彻心肺的祸根。”笑嘻嘻地看着迷惑不解的小鸟,故意停了一会,待看到她不耐烦地皱眉,才慢慢开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失去了孩子的信赖,才是最痛苦的。”将两个杯子相对而放,“一个是她最爱的权势,一个是她唯一的儿子。这样的二选一,会让那位太后娘娘夜不能寐。即使下定了决心,选择了一样,也会让她如割心尖,如剜双目。”

窗外,雨水顺着房檐快速落下,仿佛一道水晶珠帘,随风微斜。“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夜夜沉溺于将死的梦魇,而是茫然若失的生。”柔柔地看向她,嘴角掩饰性地轻轻扬起。

“师妹……”小鸟握住我的手,急急地问道,“卿卿还在痛吗?十年了,还是那么痛吗?”

反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没那么痛了,因为卿卿有了师父、师兄、师姐。”笑笑地看向那对冤家:“还有如梦姐姐和柳大哥,这里。”指了指心口,“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只是在几个特别的日子,在几个特别的地方,就像是宿疾发作。心,总会不自觉地抽痛。”而边城,就是黑暗的前奏,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嗯。”师姐一转语调,拍掌大叫,“小二!小二!”

雅间的门被推开,肩担白布的店伙计应喝一声:“来了~这位姑娘想要些什么?”

“再来一盘爆炒腰花,上两盆多椒鱼头!”师姐豪迈地挥了挥手,“对了,千万别忘了拿三壶桃花酿!”

大姐轻拢秀眉,笑问:“妹妹,这么多,能吃完吗?”

“吃的完,当然吃的完。”师姐摇头晃脑地说道,“多椒鱼头可是师妹的最爱,给她十盆她都能吃掉!”

嘴角抖动,警告性地伸出两手:“当人人都像你这个大胃王?再栽赃嫁祸,就休怪本少侠使出十指神功了!”一边搓着手,一边冷笑着向她靠近。

“臭卿卿,就知道欺负我!”小鸟扭着身子,一步步退向窗边,“你!你别乱来啊!小心我也痒痒你!”

“来啊~来啊~”奸笑一声,继续逼近,“本少侠可不像某人,看到抖动的指头,都能笑晕了去。”说完扑了上去,撒疯似的咯吱她的身体。

“哈哈哈~哎唷!”师姐笑得前仰后合、发髻散乱,“救命啊!大姐救命啊!哈哈哈~”

“好了,卿卿你就放过滟儿吧。”

“不!偏不!”我来了兴头,抱着师姐,十指大动。

“不行…了,哈哈哈~不行了!”她半倚着窗儿,笑得眼泪直飞,“师兄!哈哈哈~师兄救我!”

露出一记采花大盗般的淫笑,冲她抛了个媚眼:“叫吧,拼命地叫吧,师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唉~可惜啊。”窗外飘来一个温润的叹息声,我和师姐猛地一愣,互看了一眼,转身看向烟雨迷蒙的楼下。只见一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立在酒家之外,背着手看向木制招牌:“再回头?有意思。”

他扶着竹笠,慢慢抬起头来,眼眉淡淡,嘴角飞扬:“不巧,我就来到了这个犄角旮旯。”

“师兄!”师姐大叫一声,翻过窗子,径直从二楼跳下,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师兄!卿卿又欺负小鸟,你快给小鸟作主啊!”

师兄的嘴角满意地勾起,揽着她的腰,转眼便飞进了雅间。

“师兄。”我歪着头看向这个温文儒雅的男子,十年以来,他代替了哥哥,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爱。

师兄松开了缠在师姐腰上的手,小心地取下雨具。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这才出门三个月,卿卿又长高了,都快要超过小鸟了。”

“才不是,小鸟也在长呢!”师姐跑到我身边,昂首挺胸,“师兄你看,你看,卿卿还是比小鸟矮的。”

我坏坏地戳了戳她的肚子,她立刻曲成虾米状:“哈哈哈~臭卿卿,每次都耍赖!”

笑嘻嘻地回过头,只见如梦姐茶色的眸子抑制不住地颤动,直直地望着师兄,薄薄的嘴唇微抖:“你……”

师兄偏过头,收起笑容,诧异地看着她:“这位姑娘是?”

师姐揉了揉小腹,一把拽过如梦,推到师兄面前:“你瞧瞧她,看有没有什么奇妙的感觉?”

师兄挑着眉,瞥了小鸟一眼。随后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看了看大姐。半晌,朝她拱了拱手:“恕在下直言,在下未曾见过这位姑娘。”

大姐灼灼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如本斋是我的祖父,如紫灵是我的姑姑,我是如梦。”

师兄蹙起眉头,怔怔地看着她,全不似往常的温文闲雅。“如…梦…”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表妹?”

“呜~”大姐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她边哭边笑,既悲又喜,“表哥,表哥,表哥。”

看着兄妹两人喜获重逢,我暗暗为他们高兴。雏鸟分南北,云山隔至亲。待到花开时,梦起梧桐雨。

真好,真好。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撇过头,看着窗外的春雨渐渐停息,默默地叹了口气:哥哥,我只想知道,你投胎去了哪里?

感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匆匆敛神,随着师姐,慢慢坐下。席间,师兄与如梦姐姐两两相望,互相询问,叹息声、呜咽声不时传来。我羡慕地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自然而然的亲近。细细地将两人的表情记在心间,咬着筷子,幻想着这便是我和哥哥的重逢,幻想着哥哥为我夹来一筷鱼肉,幻想着他成年后的俊朗和英武。想着想着,嘴角越飞越高。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卿卿?”一声大喊忽地震动耳膜,与哥哥相逢的场景像一块镜面,被击得粉碎。静静的,仿佛听见了玻璃落地的噼啦声,软软的心头被尖利的碎片扎得生疼。

“卿卿?卿卿?”慢慢地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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