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羡慕你呢，”卓逸一脸遗憾，“大热天还要补课，我宁愿像你们提前几天开学，也好过每天上午都牵制在学校里，旅游也安排不了。”
俞夏问：“你本来打算去旅游吗？”
“嗯，考试前和同学约好了去日本——飞机票都订好了的。”卓逸说，“对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游乐园、博物馆、海滩……我明天可以请假带你去。”
俞夏连连摇头：“这怎么行，耽误你学习呢！而且我……”
说着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如蚊呐：“我其实就想来看看你。”
卓逸愣了愣，不禁莞尔，然后伸出大手摸了摸俞夏的头。
俞夏的脸腾地烧红了。她哆嗦着掏出那个包装好的礼物递了过去：“我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一点心意……”
“——咦，这不是C班的班长大人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刚好打断了俞夏的话。
两个穿着K市外国语制服的女孩子上了二楼。走在前面那个女生打过招呼，含笑对卓逸点了点头；她身后的女生扎着斜马尾，长得非常漂亮，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斜马尾女生看见卓逸和满脸通红的俞夏，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卓逸笑道：“真巧，不过你俩这午饭可晚了点。”
打招呼那女生叫戴晓云，是隔壁B班的班干部。戴晓云打趣道：“我和陈风瑶这才商量完校庆节目，你这个班长竟然躲在这里偷懒。”她凑趣地探头一看，这下真笑开了，“竟然只点了两份前菜，这是哪个流派的吃法？”
卓逸嘴角一挑，拿起高脚杯对她举了举：“千金难买我高兴，cheers！”
戴晓云嗔了他一眼，对面色不虞的陈风瑶说：“我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呢，不好意思先走啦！”
陈风瑶撒娇地拽了下她的胳膊挽留她。戴晓云对她使了个颜色，摆摆手就下了楼。
陈风瑶心底感谢戴晓云的识趣，回过头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拎着Gucci的皮包走到卓逸的卡座旁：“我可以蹭个座吗？”
卓逸看了眼俞夏，见俞夏不自在地低着头，对陈风瑶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风瑶优雅地抚平裙摆，径自坐在了卓逸身边。她接过递上来的菜单：“一份西冷牛排，七分；凯撒沙拉和香橙慕斯，香槟一杯。”
卓逸揉了揉太阳穴：“大小姐，怎么还喝上香槟了呢？”
俞夏怯怯地抬起头。陈风瑶根本没看她一眼，嫌弃地戳了一下卓逸的盘子：“卓逸，你这吃的是什么啊！连刀叉都不用，品味一天不如一天！”娇俏的语调中是满满的亲昵。
俞夏敏感地听出了话中的刺耳之处。她垂下眼帘，用喝饮料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卓逸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俞夏，我的笔友，特意从G省来看我的。俞夏，这是我的同学陈风瑶。”
俞夏弱弱地问了声好。陈风瑶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之色，半开玩笑地吐槽卓逸：“笔友？你还玩起复古来了！”
卓逸笑而不语。陈风瑶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俞夏一番，笑道：“你好，俞夏。你是怎么认识卓逸的？我实在好奇。”
卓逸：“喂喂……”陈风瑶一摆手：“没问你。”
俞夏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敌意，含糊道：“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G省，那岂不是大西北了？”陈风瑶故作惊讶，“机票得多少钱呀？”
俞夏摇摇头，冷淡道：“我坐车来的。”
陈风瑶露出了一个含义复杂的笑容。她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香槟，优雅地切起了牛排，对卓逸说：“大老远‘坐车’来看你，你连道主菜都不请人家吃。”
俞夏连忙摆手：“是我没点那个，我吃不下这么多。”
陈风瑶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卓逸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说：“我失陪一下，去去就来。俞夏——你想吃什么接着点。”
俞夏点点头，两个女孩目送卓逸下了楼。
卓逸一走，餐桌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俞夏看了看稳如磐石、垂眸用餐的陈风瑶，浑身不自觉地进入了备战状态。
陈风瑶忽而一笑，问：“你知道卓逸去干什么了么？”
俞夏摇头。陈风瑶说：“他是去买单了。”
俞夏没接话，她不知道陈风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西餐有很多讲究——前菜、汤品、副菜、主菜、甜品、饮料……餐具的选用和拿法，餐巾的摆放，都是有说法的。”陈风瑶用标准的姿势拿着酒杯，浓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卓逸家教很好，肯定不会不懂这个。”
俞夏被直接戳破了自尊心，稍微有点恼怒：“卓逸和我说，吃个饭不用讲究那么多。”
“他是个绅士，对女生特别温柔，正因为怕你难堪，才会拿着筷子陪着你吃冷盘。”陈风瑶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那个还未拆封的礼物，“你买的什么？钱包吗？”
俞夏被激怒了，一把将钱包夺了回来。陈风瑶吃痛地缩回手，两条秀眉蹙起：“你真粗鲁！”
☆、破釜的决意
俞夏满脸通红，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你——你们有什么可骄傲的？”
陈风瑶刚才见到卓逸和陌生女孩吃饭，差点没绷住，如今看到俞夏先失了态，陡然升起一股得意之情。
“对，没什么可骄傲的，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陈风瑶欣赏着俞夏的表情，“你觉得我们骄傲，是因为你和卓逸不是一路人。”她嘲笑地看了眼俞夏手里的钱包：“小店里十几块钱买的吧？卓逸的钱包是几千块的意大利牌子，你送他这个，他肯定高兴。”
见好就收。陈风瑶拿起餐巾优雅地沾了沾嘴：“我吃好了，再见啦。”
陈风瑶志得意满地离开了，留下浑身僵硬的俞夏坐在卡座上。
俞夏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了衣襟上。陈风瑶字字句句刺中了她的弱点和软肋，让她自我鄙薄的心情压倒了被冒犯的恼怒，卑微到在这里多坐一秒都浑身不自在。
她用餐巾胡乱擦了擦脸，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餐厅大门。
卓逸刚刚回到餐厅门口，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被吓了一跳：“俞夏你怎么了？”他提着个袋子，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街口的陈风瑶，迟疑道，“她——”
俞夏吃力地憋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又一次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对不起，我得走了……”俞夏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一边说话一边后退，“我家里人还在等我。”
“等一下！”卓逸上前两步，把那个袋子塞到她手里，“给你的。”
见俞夏又要拒绝，卓逸柔声道：“是回礼，拿着吧。”
俞夏眼前已经模糊了，却真切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怜惜和动容。
昏黄的天空传来雷声隆隆，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俞夏身心俱疲，坐在一个公交站的雨棚下等车。
来K市之前，她设想过无数和卓逸见面和相处的场景。优秀的卓逸填补了她心中所有隐秘的幻想，而陈风瑶则将她的幻想砸了个粉碎。
是啊……卓逸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即使通信两年，也是她自以为的心意相通。
她根本触摸不到卓逸的生活，在这个繁华而冰冷的城市，处处都没有她的落脚之地。
大雨方歇，小区的路灯亮起。
郑波涛家里一片欢声笑语。
俞夏回来的时候，郑琪琪正在客厅里跳舞，迎来大人们阵阵叫好。她二姑奶奶叫道：“哎呀，都淋透了！”
俞夏浑身湿透，情绪倒是平复了，也看不出哭过。她的情绪异常平静，任由老太太拿着毛巾给她擦脸。俞夏爸训她：“怎么不早点回来。”
“和朋友聊得久了点。”俞夏在编织袋里翻出自己的衣服，被她奶奶叫住了，“你拿的什么？”
“朋友送的。”
俞夏进洗手间换衣服去了。郑琪琪吐了吐舌头，跳到沙发上拆俞夏拿回来的礼物。俞夏家的大人自是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郑波涛刚给俞夏买了件很贵的衣服。
郑琪琪打开盒子，从里面拎出了一个海蓝色的水滴挂坠。她小首饰很多，可见了自己没有的东西还是由不得眼馋，娇声道：“我也想要。”
俞夏爸还没说什么，俞夏奶奶率先开了口：“琪琪喜欢就拿着！”
“不行不行，这是孩子的东西。”二姑奶奶连忙拒绝。
白天郑波涛领着他们逛街，给每个人都多少买了点东西。俞夏奶奶有意借机还人情：“就算小夏送给表妹的。”
郑琪琪欢呼一声，抓起吊坠就跑到房间里去了。俞夏换好衣服出来，忍耐到了个极限：“还给我！”
俞夏爸赔笑道：“你叔给你买了条裙子，你也得送你妹妹点东西。”
俞夏横眉冷对：“我不要。郑琪琪，你最好赶快把我的东西还回来，别逼我发火。”
表婶闻言撇了撇嘴，对郑波涛说起了风凉话：“你可是把钱花在白眼狼身上了。”
俞夏家的大人都有点尴尬。郑波涛哈哈一笑：“小孩子闹别扭罢了。”
他起身进了女儿的房间：“琪琪，把东西还给姐姐。”
郑琪琪有点怕她爸，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把吊坠交了出来。郑波涛把吊坠放回盒子还给俞夏：“这事儿是琪琪不对，被他妈惯坏了，我一定好好训她。”
经此一事，俞夏一家也呆不住了。“刚才车头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已经拉上货往回走了。”俞夏爸提出了告辞，“我们今晚就能坐上车回家。”
郑波涛要送，被俞夏爸拦下了。
虽是不欢而散，至少除了表婶之外的大人们还是客客气气的。俞夏的弟弟本来还嘟囔，抱怨姐姐害他去不成游乐场，挨了他奶奶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捂着头老实了。
半夜，俞夏一行就坐上了来时的那辆大货车。
卓逸的来信和俞夏一起到了家。他诚恳地对俞夏表达了歉意，由于各种条件所限，没能好好招待她。卓逸还说，陈风瑶这人在班里就嘴毒，因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