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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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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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

    忍……

    刘秀的隐忍……

    刘秀的韬光养晦……

    刘秀的忍辱负重……

    心不禁颤抖了,不是学不会,而是不忍学!要做到刘秀那样的忍人所不能忍,需要多坚强的毅力?我不敢想象自己换成他,能有几分忍耐力。

    阴兴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并不清楚,整整一天,我都待在书房里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陈敏乖巧懂事的侍立一旁,她不出声打搅我,也不让任何人打扰。日升日落,枯坐到天黑,直直宫人在偌大个侧殿内穿梭如蝶的点燃一盏盏火烛,我才似刚刚醒悟过来,稍稍动了动麻痹的身子。

    “贵人可要传膳?”

    摇了摇头,案上摆着一块干净的素绢,砚内的墨汁却早已干涸。

    “需要奴婢研磨么?”

    仍是摇头,我最终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嗓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初。”

    我茫然的看向窗外:“陛下呢?”

    “陛……陛下退朝后便去了长秋宫,今晚仍是留宿椒房。”

    “喔。”木钝的应了声,我低头呆呆的瞪着面前的素绢,目光聚焦,似乎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

    陈敏不再说话,似乎她也拿不定主意要问些什么。

    我哼了声,左手从案角锵的抽出短剑,在她的噫呼声割伤右手食指,血珠子汩汩的冒了出来,我抬手在素绢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忍”字。

    无论是篆体还是简体,“忍”都是插在心上的一把利刃!

    古今无有不同!

    陈敏惊慌却并不无措,她手脚麻利的替我处理伤口。我用左手抓了那块绢帕,面无表情的掷到她怀里:“烧掉!”

    陈敏接住了,满脸诧异:“贵人?”

    我越过她,径直往殿外走,守在门口的宫女们赶紧掌灯替我带路。晚风呼啦啦的刮着,隔不多远,长秋宫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在我眼成倍放大。

    凭栏而立,五指扣住栏杆,指甲深深的抠进髹漆内,我无言冷对。

    笑吧,尽情的笑吧!今日的痛,他日我定要一五一十的讨要回来!因为,悬在心上的那把刀已经被人深深的捅进了我的心里,不容我有任何机会闪避!

第七章 忽复乘舟梦日边 魂殇

    建武十年正月,大司马吴汉与捕虏将军王霸等四人,率军六万人,出高柳攻打有匈奴撑腰的汉帝卢芳手下贾览。匈奴骑兵数千赶来援救,在平城大战不止。最终,彪悍的吴汉将匈奴人打跑了。

    铫期自刺客事件贬黜后,原是打算过了一阵等风平浪静了,再重新启用他。可没想到他这一去,居然一病不起。病势沉疴,从去年拖到了今春,最终竟撒手人寰。

    我深感哀痛,铫期为人重信重义、忧国忠主,谁也料想不到最后竟会如此离世。记忆,当年那个跸喝开道的铫期,依然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一般,矗立在我心里。

    铫期病故后,刘秀亲临治丧,赐谥号忠侯。

    与此同时,征西大将军冯异,接下祭遵的军队后,与朔宁王隗纯的部将赵匡、田弇,苦战了一年,终于将赵匡、田弇二人斩杀。之后,隗纯仍据守冀县落门,各路将领围攻,却没能攻下落门,于是纷纷请求暂时撤退,休养生息后再战,然而冯异不为所动,坚持不退,常身先士卒,作各路军队的先锋。

    夏五月末,皇后郭圣通产子,取名“刘康”。

    天气越来越热,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我整天躲在西宫的阴凉处避暑,一步也不肯迈出门。

    “不出去走走么?”声音温柔而宠溺,他俯首笑看我。

    “天太热。”我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嗯……不想动。”

    他从陈敏手接过扇子,替我不紧不慢的的扇着风:“也别总在风口躺着,小心睡着了着凉。”

    我笑嘻嘻的搂住他的脖子,趁陈敏转身倒水的罅隙,拉下他的头,在他的唇上偷亲了一下:“不是有你在吗?”

    我挨过去,舍弃硬邦邦的铜枕,直接把头搁在他的腿上。唉,好舒服,既柔软又有弹性,比凉枕好上万倍。

    他用手指梳理着我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很有耐心的哄着我:“等金乌西落,温度没这么烧人了,朕陪你去园子走走……”

    “走不动,腿肿。”我耍无赖,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在他面前,却总不由自主的喜欢装嫩装幼稚。

    “多走动走动,利于分娩。”

    “嘁!”我嗤笑,“你还当我是生第一胎呢。我啊,已经三十岁了!三十岁……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你瞅瞅……”我指着眼角凑近他,“我满脸的褐斑,眼角有了鱼尾,额上还有了抬头痕……”

    他抓住我指指点点的手,似乎在责怪我的胡说八道,食指顺势在我鼻梁上刮了一下:“能否理解成,你这是在嫌弃朕老了?”

    我噗嗤一笑,他的语气自嘲带着一种体贴的温馨。我眯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年近年,刘秀非但没有发福,反而比以前更清俊不少,他原是在唇上留了撇髭须,如今胡须蓄到了下颌,虽然没有留长,可也平添出一份成熟的魅力。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背,臂弯间的真实感让我觉得倍感窝心:“每一天我都在等着你慢慢变老,也每一天都在陪着你一起变老!”

    他抚摸着我的长发,像看着稀世珍宝般,眼神柔得能掐出水来,温润如玉,柔情荡漾。

    睡意袭来,在那样独一无二的眼眸注视下,我缓缓阖上眼……

    悠扬舒缓的篴声似有似无的从窗外飘了进来,音色潺潺,犹如一道清泉般流淌,沁人心脾,我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胸口闷热的暑气被冲散不少。

    篴音婉转承吟,如诉如泣,曲调渐渐转悲。笑容凝结在唇边,我循声追去,缥缈如同踩在云端,烟雾缭绕。

    篴声时有时无,拨开云雾,穿过氤氲,眼前豁然开朗——一株参天耸立的桑树,阳光将树影拉得一半儿倾斜,光斑在阴影交错跳跃,树叶在风沙沙作响,仿佛和着时高时低的篴音,在一同低吟。

    树荫下有人倚树而坐,阴影打在他白玉瓷器般光洁的脸上,仿若不可轻亵的神祗。他低垂着头,眼睑微阖,眉宇间带着挥散不去的浓郁忧伤,唇边浑然忘我的吹响着天籁之音。

    我站在阳光里,却感受不到阳光的毒辣,他栖身在树荫下,更加使人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竖篴凄婉,带着一抹决绝,深深压抑在我胸口,我竟无声无息的落下泪来,无法抑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悲伤,心头一阵接一阵的发紧。

    风声大作,呜咽的刮过我的耳畔,篴声减弱,被哭泣般的风声压下。

    眼泪越落越凶,我想放声大哭,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隔着那段遥不可及似的距离看着他无声的吹着竖篴。

    悲伤感越来越强烈,压抑在胸口,像是要炸裂开来。泪眼婆娑,满天的桑叶飘落,在风漫漫起舞,遮挡住我的视线,在我和他之间架起了一座桑叶屏。

    风呜咽,篴呜咽,人呜咽……直到那个空灵的身姿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那纷扰的呜咽之声却始终缠绵不断的在我耳边回旋……

    回旋……

    久久不曾落下……

    “嗯……”身子一震,神志猛地从梦境抽离出来。

    睁开眼,窗外知了吱吱的吵闹着,何来半点篴声?

    但是,为什么胸口的心悸那么明显,为什么心里会像压了巨石般难受?

    我被梦魇着了么?刚才……那是梦吗?究竟是不是梦?为什么……那么真实……

    “秀儿——秀儿——”慌乱的张嘴喊了两声,身边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按照这个习惯,刘秀应该就在附近,不会离开我十丈范围之外。

    喊了三四声,等了一分多钟才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含糊的应答。

    我用手按着心口,努力做着深呼吸,三四分钟后,刘秀的身影才慢吞吞的从隔间挪了过来。

    “秀儿,我做了个梦,我……”

    倏然住嘴,他的神情不对,眼神闪烁滑过凄迷哀伤。

    我惊讶的望着他手摩挲的一支竹篴,他走近我,唏嘘了声,将它递给我。

    心猛烈的狂跳起来,我用颤栗的手接过那支曾经被人摩挲了无数遍,以至于竹管某一部分已经被汗渍浸染得变色的竖篴。

    竹篴下方系着飘穗,许是岁月侵蚀,飘穗已经褪色,变得暗淡晦涩,完全辨认不出原有的色泽。手指颤抖着托起那个穗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很清楚的记得,最初挂在这支竖篴上的飘穗,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如仙如谪的艳丽光彩。

    竖篴上方,就唇的吹口处,一抹刺眼的暗红,突兀的跳入眼帘。刹那间,我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大,眼泪突然无声的滚落。

    “公孙,殁了……”

    泪一滴一滴滚落,滴在竖篴上,泪痕迅速洇开,渗入篴管。

    “……我姓冯名异,字公孙……”

    “……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是,我原该心狠些才是……”

    “……别担心,一会儿就好……我保证不会让你再有事……”

    “……如果是我,即便废妻为妾,我若敬她,重她,宠她,爱她,便是一万个郭氏也抵不上她一个……即便无名无份,她依然是我心里最疼惜的一个女人……无可替代……”

    “……没木箸,你将就着喝吧,当心烫嘴……傻女子……还等什么?赶紧送去吧!粥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死死抓着竖篴,哭得浑身发颤。

    “……能把你的竖篴送给我么?只当留个念想……”

    “……有那必要么?”

    “……异,无悔……”

    “呜——”涕泪纵横,我将竖篴紧紧搂在怀里。

    那一日,一别终成永别!

    人生若只如初见……

    注定我欠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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