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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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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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想起了那个最能抓住我的这个弱点,犹如水克火一般,死死的将我的金刚钻化作了绕指柔的人。

    我总是这样拿他没办法。

    不是么?

    ***

    是年末,三辅饥馑扩大,实在没有食物可供果腹,便有人耐不住饥饿开始将屠刀伸向同胞。人杀人,人吃人,一时间城廓皆空,白骨遍地,不是被饿死,便是被人杀食。苟延残喘下的百姓,为求自保,纷纷兴筑营寨。赤眉军那伙强盗抢不到东西,只得再度放弃一片荒芜的长安,带着最后所剩的二十余万人向东撤退。

    刘秀急派破奸将军侯进等人,驻防新安,又将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人从南阳抽调至宜阳驻防,堵截赤眉退路。如果赤眉军向东退走,则宜阳军队往新安会合堵截,如果往南,则新安的军队往宜阳会合。

    冯异引兵西进,所到之处皆布威信,地方豪强闻风而降,进至华阴,与东进的赤眉军狭路相逢,两军相持六十余日,交战数十次。

    建武三年,正月初六,建武帝刘秀拜冯异为征西大将军,全面指挥与赤眉军的作战。然而邓禹却不甘受制冯异,二人在军意见始终不合,结果不仅邓禹率兵失利,就连冯异救援也频频受挫。最为惨烈的一仗,邓禹败溃仅剩二十四骑逃回宜阳,冯异甚至在战场上丢了战马,徒步逃回溪坂的营地。

    二月,一败涂地的邓禹缴回大司徒,乃至梁侯的侯爵绶印,上疏辞官。刘秀下诏,准了邓禹的辞官奏疏,却仍是留了梁侯爵秩。

    这样的结果,让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在三辅冒失激进之人是我所认识的邓禹,他一向是个骄傲的人,有才能,有抱负,然而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个赌气任性的孩子。难道他最终要的,就是刘秀的一道罢免诏吗?

    刘秀四面受敌,忙得焦头烂额,邓禹的失职令他在西线的损失不小。邓禹辞去大司徒之职后,西线的事宜全权由冯异接手,兵权集后的冯异,放开手脚,施计命士兵换上与赤眉军相同的装束,将眉毛也染成红色,沿路设伏。赤眉军果然计,一场敌我难分的乱战之下,汉军大破赤眉,掳获俘虏将近八万余人。

    二月十七,刘秀率军亲征,在宜阳布控,伏击赤眉残部。赤眉军早被冯异追剿得精疲力竭,兵无斗志。建武帝御驾亲征,大军突至,赤眉军震惊之余不知所措。最后派出刘恭觐见刘秀,乞求投降。

    二月十九,赤眉建世汉朝皇帝刘盆子,以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名官吏,袒臂归降。刘盆子献出了传国玉玺以及高祖斩蛇剑。

    困扰建武汉朝的心腹大患终于除去了,刘秀并未诛杀建世帝刘盆子,受降翌日便匆匆由宜阳赶回雒阳。

    关于赤眉军归降的事传到我耳朵里时,已经是闰二月下旬,当时一并传回南阳的消息,还有逃亡湖陵的汉帝刘永,封了董宪为海西王,张步为齐王。

    刘秀虽然解除了赤眉军的大患,然而北有渔阳彭宠,南有梁国、楚国的豪强集团。眼看张步的势力逐步扩大,独霸齐国故地,占据了城阳郡、琅邪郡、高密郡、胶东郡、东莱郡、北海郡、齐郡、千乘郡、济南郡、平原郡、泰山郡、甾川郡,共计十二个郡国。

    于是,刚刚从宜阳赶回雒阳的刘秀,不得不又马不停蹄的奔向怀县。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不扣押朱祜,也大可不必担心刘秀还有精力与我周旋,趁他忙得脚不离地的罅隙,我却在淯阳优哉游哉的享受起我的清平世界。

    除了日常操练士兵之外,闲暇时我便游山玩水,南阳郡内的县乡无一不是我小时曾经玩乐过的天堂,如今故地重游,令我感觉时光仿佛重又回到了十年前。

    “……纷吾去此旧都兮,騑迟迟以历兹。遂舒节以远逝兮,指安定以为期。涉长路之绵绵兮,远纡回以樛流。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庙之不修。释余马于彭阳兮,且弭节而自思。日晻晻其将暮兮,睹牛羊之下来。寤旷怨之伤情兮,哀诗人之叹时……”

    泛舟沘水,碧波荡漾,我叫了声:“停。”船夫停止摇橹,水浪啪啪的拍打在船舷上,我左右观望,侧耳倾听。

    那个清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响了起来:“……野萧条以莽荡,迥千里而无家。风呆发以漂遥兮,谷水灌以扬波。飞云雾之杳杳,涉积雪之皑皑。雁邕邕以群翔兮,鹍鸡鸣以哜哜。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抚长剑而慨息,泣涟落而沾衣。揽余涕以于邑兮,哀生民之多故。夫何阴曀之不阳兮,嗟久失其平度。谅时运之所为兮,永伊郁其谁愬?乱曰:夫子固穷游艺兮,乐以忘忧惟圣贤兮?达人从事有仪则兮,行止屈申与时息兮?君子履信无不居兮,虽之蛮貊何忧惧兮……”

    声音透着耳熟,我一阵儿恍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里再也听不到那朗朗诵赋之声时,身后的阴就轻轻推了我一把:“为何要停船?”

    我怔怔的不答,思绪仍沉浸在刚才那首赋词之,没有完全拔离。

    阴就笑道:“莫不是姐姐想在此钓鱼?”

    我打了个哆嗦,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立在船首,负责警卫的尉迟峻:“子山,庄子陵现在何处?可是仍留在下博?”

    尉迟峻愣忡片刻后答:“不清楚。若姑娘想知道,小人回去后便派人寻访庄公子。”

    我面带狐疑的摇了摇头,刚才的吟赋之人出口不俗,竟让我一时间想起那位酷爱垂钓,不喜俗务的孤傲男子庄遵来。

    招呼船夫继续摇橹划船,我沉吟片刻,扭头问阴就:“刚才有人吟赋,你可曾听到?”

    “啊,姐姐是为了这个停船?自然是听到的,那是班叔皮作的《北征赋》,据闻此人采出众,才不过二十四岁,却已是满腹经纶,颇有才学。”

    我对那个班叔皮不感兴趣,是以任由阴就吹嘘得天花乱坠,始终未置一词。

    尉迟峻则不然,见阴就赞不绝口,不由好奇的询问:“此人果有如此才学?可知现在何处?”

    “此人姓班名彪,叔皮乃是其字,扶风安陵人氏。班彪本在长安求学,三辅大乱之时,离开了长安,前往天水郡投奔了隗嚣。《北征赋》正是他北上途所作……若说其才学,以他这样的年纪,当世之,大抵只有梁侯邓仲华可与其相较了……”

    邓仲华……

    我倏地弹跳而起,因为起身的动作太急太猛,船身一阵摇晃,站在船头的尉迟峻险些把持不稳而栽进水里。

    “邓禹……”我哆嗦着双唇,心潮澎湃,“是他……竟是他……靠岸!马上给我把船划到岸边去。”

    “姐……”

    “姑娘……”

    船夫不敢懈怠,拼命摇橹,眼见船头碧波破浪,水流哗哗的自船舷两旁滑过。岸边春草丛生,一絮絮的随风摇摆,一眼望去,竟像是置身茫茫无际的草海之。

    不等船身停靠稳妥,我已跃身跳到泥泞的岸上。草秆随风倾倒,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春回大地,百花齐放,岸边的景致端地漂亮。

    然而我此刻却毫无心情赏景,目光只顾焦急的来回搜索:“仲华——是你吗?仲华——”双手拢在唇边,我歇斯底里的呐喊,“仲华——邓仲华——邓——禹——”

    “唏——”蓦地,左侧传来一声尖锐的声响,随后一首音波极高,音律却分外柔和的曲子零零落落的响了起来。

    眼眶没来由的一热,我拨开面前的杂草,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邓禹——”

    风吹乱了我的鬓发,眼前的男子身着青灰色曲裾深衣,外套的缯丝襌衣被风托起,肆意而张扬的飘舞空。

    眼睛不受控制的湿润,我握紧拳头,抿紧双唇,撇着嘴不知道是喜是悲。

    昔日的稚嫩青涩已完全从他的脸上退去,那个曾经挂着比阳光还粲烂的笑容的大男孩,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了一位成熟英明的俊逸男子,然而在他的眼底,却始终蕴藏着那股令人心悸的脉脉深情。

    我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心脏跳动得仿佛要炸裂开。几次张嘴,我却终是没能喊出一个字来。

    他终于回过头来,目光与我相触,微微一震,而后放下含在唇边吹奏的草叶,略显苍白的唇瓣嚅动着——虽然风声将他的声音完全盖去,我却能很清楚的“听”懂了他的话。

    “笨蛋邓仲华——”我大吼一声,泪水从眼角渗出的时候,我跳跃式的向他冲了过去,一拳砸向他的脸。

    他动也不动,反而慢慢的闭上了眼。

    我及时收手,拳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呼呼喘气:“你在三辅不奉诏命?”

    “是。”

    “带兵打了败仗?”

    “是。”

    “你辞官了?”

    “是。”

    “为什么?”

    他不答。

    “你知不知道,陛下派公孙去三辅代你统领全军,他手里可是握有御赐宝剑的,你与他闹别扭,搞得不好,便是在玩火自焚,白白葬送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和陛下对着干?为什么不肯和公孙好好合作……”

    他抬起右手,握住我的拳头,掌心将我的拳紧紧的包裹住。

    我浑然一颤,下意识的便想撒手,却不想被他握牢了,丝毫没有挣扎甩脱的余地。

    “因为……”他睁开眼,眸光熠熠,严肃且认真的锁住我,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自嘲,“在很久以前我便有了彻底的觉悟,这一生……只为了你。功名利禄也好,乱臣贼子也好,都只为你。”

    耳边不断激荡着他的深情告白,他攥着我的手,紧得犹如针扎般疼。

    风乱,发乱,心更乱。

    我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喑哑干涩的说:“别犯傻了,你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是啊,可是枉我聪明一世,在你面前却只能当个傻瓜……”

    “仲华……”

    “我也……没办法,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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