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堂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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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堂纪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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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物“二流堂”
吴祖光在香港发表了题为《反右大案——“二流堂”真相》的文章,因为它同时在上海的《上海滩》杂志上发表,所以香港、上海的朋友都写信告诉我。
  其时,苗子、郁风夫妇适来港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他们极力怂恿我写一篇,从我的角度来谈“二流堂”。我不敢写,因为它既无政治意识,又无学术性,刊载在那样的刊物上,不大合适。“二流堂”究竟是什么,正如祖光所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政治庸人们对“二流堂”的宣传,却是自五十年代以来最成功的宣传范例,此后便江河日下。
  戈贝尔的“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事实”的伎俩已破产,人们已学会从反面去找出真实。
  我从未渲染“二流堂”,但当友人向人们介绍的时候,我便受到不应有的肃然起敬,使我面红耳赤,狼狈不堪,只是这几年脸皮才厚一点。
  它使得一位知名的澳洲汉文学家白杰明要以“二流堂”为内容著书立说;两位法国专家白霞夫妇声称马上就要加入“二流堂”。
  一九八三年春夏之间,白杰明由《大公报》副刊主编潘际炯兄陪同到我在香港的住处,满脸不平之气,问我,“二流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要写一本书向全世界控诉这一荒唐事件。叫我怎么说呢,我只有嬉皮笑脸向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然后捡了两份刊登《砸烂中国裴多菲俱乐部“二流堂”》和《文化部为“二流堂”问题平反》的《人民日报》,几份“文革”时期的小报,还有祖光的一首诗:
  中年烦恼少年狂,
  南北东西当故乡;
  血雨腥风浑细事,
  荆天棘地作寻常;
  年查岁审都成罪,
  戏语闲谈尽上纲;
  寄意儿孙戒玩笑,
  一生误我“二流堂”。
  那是一九七二年底两个穿解放军服装的“中央专案组”人员到干校逼他写“二流堂”材料时他写下的。这两个人接着又找我再写“二流堂”材料,我给写了一份。两天后,他们退还我,叫我抄在一种特制的稿纸上,这种稿纸的格子就和印《刘少奇罪证》的稿纸一样,我的原稿则多处被用铅笔修改,“是”改为“不”,“不”改为“是”,但我仍照我所写的抄,取稿时一人拍案大怒,并找我的“上司”细声指示。
  夏衍老人出狱后,我曾将此事告诉他,他说:“项庄舞剑,意在周公。”
  两位法国专家白霞夫妇,其中白霞曾为我主编的《新天地画报》翻译白桦的诗,一九八二年我在我家斜对过的翠华楼设便宴请“二流堂” 诸友,她在席上宣称要加入“二流堂”。我说:“敝堂从未有洋人入堂,此事需请示才能定夺。”她说:“我一定今晚就要加入。”杨宪益不知是否是有意为我解围,借口酒太少(酒楼竟无酒),将赵、白霞、丁聪、冯亦代、陆浮等大批人卷到他家继续尽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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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纷纭“二流堂”(1)
“二流堂”虽与我直接相联,但因为它后来的声名煊赫,名震一时,我也不敢包说,还是先听听有关知情的人们评说议论罢。
    夏 衍
  一九四三年七月,我的妻子带了子女到重庆来了,一家四口,就不能再挤在文工会的会客室里了,唐瑜给我在临江路附近的一个大杂院里挤出了一间小屋,我们就在那里暂时安顿下来。没有门牌,为了寄信方便,我在屋前竖了一块木板,上面写了“依庐”这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还养了一头名叫来福的狗,我们一家在这里一直住到抗战胜利。《戏剧春秋》、《离离草》、《芳草天涯》这几个剧本,都是在这间风雨茅庐中写的。
  “依庐”这两间房子从租地皮、设计到施工,都是唐瑜一手经办的,我一分钱也没有花,一分力也没有出。文艺戏剧界朋友们,称赞他居然成了一个建筑师,他也对造房子发生了兴趣。不久之后,他又狠了狠心,把他原来在昆明和夏云瑚合资经营的一家电影院的股本转让给别人,用这笔钱又在离“依庐”不远的坡下租了一块地,亲自绘图设计,又造了一间可以住十多个人的大房子,呼朋引类,让当时没有房子住的朋友都住了进去,这就是“文革”中喧闹过一阵的所谓“二流堂”。唐瑜搬到“二流堂”去之后,他又把我隔壁那一间房子无偿让给了进步的奥地利医生弗里茨·扬生。当时住在“二流堂”的,有吴祖光、高汾、吕恩、盛家伦、方菁、沈求我,他们之中,除高汾是新闻记者之外,其他都是没有固定职业的文艺界的个体户。这些人都有专业,如吴祖光是剧作家,方菁是画家,盛家伦是音乐家,吕恩是演员等等。战时的重庆谈不上有文艺界###的地方,朋友们碰头主要的方法是泡茶馆,加上当时茶馆里几乎都有“莫谈国事”的招贴,现在有了这样一所可以高谈阔论的地方,有时候唐瑜还会请喝咖啡,于是,很自然地这地方就成了进步文化人碰头###的地方。这“二流堂”所在地可能是一块风水很好的福地,因为在这儿住过的人,除盛家伦在五十年代去世外,其他的人都还能活到现在。(见夏衍:《懒寻旧梦录》)
    盛家伦
  这里就是“北京二流堂”,戴浩已经给你堂主留下公馆。[唐瑜按 :我到北京时,戴浩在栖凤楼下给我留了一套带大厅、睡房、浴室、院子的房子。那时我在部队宿舍,此屋一直空置。后来八一厂向苏联订购的电影材料,只来了一批乱七八糟的药粉,无处堆放,把这一百余米的房屋堆满了。邻居《新民报》的职员写信到军委告状,说我在栖凤楼搞囤积居奇。药粉搬出后,此屋乃让与苗子、郁风入住。前屋厢房住吴祖光、新凤霞,楼上住盛家伦、戴浩、虞静子。]
    徐 冰
  他每次碰到我都要问 :“你有什么困难没有,看我能不能帮助你?”一九六○年,正是饿肚时期,影协搞了一批参考片,想促进创作人员参考、研究、讨论。他给我每月搞到一批面粉、猪肉、油、蛋、糖、烟等,他说 :“你再搞个‘二流堂’吧。”于是影协辟了一个小卖部,每次放映参考片便有一批“义务工”包饺子、卖烟等。边座谈边吃点心。
    廖承志
  在看参考片时,他说 :“你又搞‘二流堂’。”然后在我耳旁轻声说:“你真是死不改悔。”说完哈哈大笑。当然,没有多久,运动说来就来,那些吃过饺子的人有一些便给我贴了大字报。
    潘汉年
  一九六三年假释,在我家遇到孙师毅,有一次他们谈到“二流堂” 和吴祖光被整的事。潘说:“其实唐瑜的哥更像‘二流堂’主,‘皖南事变’后,他在香港给旅港剧人协会一笔开办费,在仰光不仅对一批人免费吃住,后来还发零用费、制服装。”[按:潘汉年在港与我哥谈在仰光挂一块空招牌,由我挂名当总经理。招牌挂出后,重庆文工会、制片厂,陆续来了金小言、摄影师吴蔚云、张光宇、丁聪、胡考等,联华四厂的摄影师和导演;胡考是从延安来的。买卖也撞上门来了。有一批汽车期货急要出手,我哥答应调动一笔款子,两个月的时间。赚了不小一笔钱,便买了一个小印刷厂、小机器厂和一批香港影片、苏联影片(后来我把这批片子用流动放映队到小市镇、农村巡回放映)。吴蔚云在机器厂研制幻灯机。这时又来了赵和他的前妻、张光年、李凌,我们原拟合作出版一个刊物叫《南风》,后来因故停止,李凌则到小印刷厂编辑出版《新音乐》;赵留下其妻,自己当独行侠去了。仰光忽然来了一个骗子冒名常任侠在骗华侨捐款,张光年便离去并与该骗子笔战。当时还有徐迈进在仰光。他是正式由地下党派去的。]
    周恩来
  他初次在北平见夏衍时问:“‘二流堂’那些人回来了没有?”“文革”中,他有一次向红卫兵说:“‘二流堂’是一些文化人在那里聚会的地方,不是一个组织,有人在这次‘文化大革命’中,利用‘二流堂’,整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所谓黑材料,那不行。”
    陈曼云
  解放后,她看到我在后海旁建一座花园洋房,那时刘少奇曾提出鼓励私人自建房屋,我买了一亩多地,本想送给新影,钱筱璋不愿接受,我又自己设计修建。云姐说:“刚反‘二流堂’,你又建这个大厅,又有秋千,又有花圃、花池、葡萄架,太招摇了。”她于是介绍一个印尼华侨十五间房子给我换,并付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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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纷纭“二流堂”(2)
  刘芝明
  当年他是挂帅审查“二流堂”及所谓小家族的。“文革”中红卫兵叫他介绍“二流堂”的问题,他答:“不知道。”红卫兵当场给他一大巴掌。
    乔冠华
  将来在北京,“二流堂”可以再搞起来的,继续做团结文艺界人士的工作。可以搞成一个文艺沙龙式的场所,让文艺界的人有一个休闲的地方。(一九四八年于香港)
    吴祖光
  ……年查岁审都成罪,戏语闲谈尽上纲;寄意儿孙戒玩笑,一生误我“二流堂”。
    杨宪益
  杨宪益戏说“二流堂”:无事不登三宝殿,有钱难进“二流堂”。当年曲误周郎顾,今日装聋改姓唐。
  

“二流堂”在哪里
要说“二流堂”,先得说说它的所在地——战时重庆中一路下坡的“碧庐”。可惜世事沧桑,万物变迁,只留下这张“二流堂”的照片,大概算是“海内孤本”。站在院子里的是名演员吕恩,右上角的窗口是一间统铺,盛家伦、沈剡、萨空了、沈求我、唐瑜都曾住在这一间,对着这个窗口二十几米远的坡上,是一间竹棚,每天有几个人在打麻将,眼睛注视着这个窗口和进出的人,那是一个国民党的特务站。
  楼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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