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大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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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江大移民-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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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也就报了名,这时却为难了童发根的母亲,父母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他们移到千里迢迢外的江西,老了谁照顾。但要离开丈夫,抛下一对六七岁的儿女,这份亲情又怎么能割舍掉。要儿女还是要父母,这难题摆在一个没有文化,没有出过山门的农村妇女面前,她整天以泪洗面……
  我再次问起这位失去母爱的主任,他叹了一口长气后,悲伤地吐出一句话:“母亲离开我们38年了,那离别之景我至今历历在目。”
  童发根思忖了一下,接着又深情地说:“1970年春节将至的一天,上午刚考试结束跨出校门就见到母亲带着6岁的妹妹在学校门口等我,这是我上学后的第一次享受到的待遇,但生死离别之感油然而生,我一个劲扑向妈妈的怀里,叫了一声:‘妈妈,你不要跟外公外婆走啊。’妈妈什么话也没有说,左手拉着妹妹,右手拉着我,跨过了一座木桥,来到村头的路上。几辆装满移民户家具的货车一下跃入了我的眼帘。我想一切完了,我们兄妹俩的双手死死拉住妈妈,连声呼喊着:‘妈妈,妈妈,我们不能没有妈妈。’几辆汽车的马达声响了,坐在车上的移民连声叫着我妈妈的名字,快上车!快上车!汽车徐徐地离开了村庄……”
  最后童发根叹息说:
  “母亲未婚先育这是父母的错。38年了,我们兄妹俩再也没有见到母亲,我的父亲至今还是单身一人,这一切又该怪谁呢?”
  新安江水库移民1960年大规模计划移民结束后,上世纪零零碎碎的自迁、后靠、倒流就没间断过。
  

6.重迁(1)
东溪乡驮坞里村坐落在淳安县首富的小金山旁,位于深山的一个盆地中。离淳安老县城也只有15里路,土改时,人均亩,当时的“定产、定量、定购”的“三定”时代,这么一个小村,每年向国家交售公余粮五万多斤。在当时的淳安县也不多见。他们地处98米水位高程的淳安高坡上,老农都说:“新安江水库把整个淳安的田和地都淹了,我们驮坞里村的屋也淹不掉。”1959年春节后,乡党委书记肖学能来到驮坞里,驮坞里的乡亲们把书记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肖学能书记听了山里人的一番话,想想也有道理,就答应说:“我给你们争取留下来。”
  驮坞里人当年没有离开故土,但1960年7月,驮坞里人面临了一场“灭顶之灾”。他们种的水稻和苞芦刚要收割时,眼睁睁地看着新安江水库的水往上涌,发黄的水稻秆,苞芦秆一个劲地往下沉,与祖祖辈辈朝夕相处的新安江就那么无情。看见新安江的库水淹过一畈稻穗和苞芦穗花后,全村人哭泣了。他们的心像刀割似的难受。那年,新安江水库只给驮坞里人留下了两亩田和18亩山地。按当时的产量,这批零星的耕地收割起的稻谷和玉米,驮坞里人只有一个月的口粮,一年还有11个月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他们困惑了,国家当时也穷,只供应他们一天一斤稻。一斤稻谷对天天面对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只能是三餐喝稀饭。
  1961年春节过后,一浪一浪的新安江库水就往驮坞里涌了,淳安县移民办已把驮坞里列入春季移民村。肖学能书记再次来到驮坞里村,他在村党支部书记吴加柱家里,对吴加柱和大队长吴金海说:“上次我在县长那里求了情,把你们留下来了。但你们吃了一年多的苦,这不怨我。现在水都进村了,不移是不行了。这次安排你们移到衢县,你们两人去参观,参观是叫你们去看看,认认路,你们村上人带不去,我要找你们算账。”
  吴加柱和吴金海两人到当时的衢县溪口参观,回到淳安排岭,就被肖学能书记等一帮人截住了。吴加柱说:“溪口离开龙游25华里,到衢州60华里,地处深山,柴好、水好,就山垄田不好。人均9分山垄田,一年不到300斤谷,还要缴每亩30斤的农业税,到这地方将来还是饿肚皮。”他们向肖学能书记当场表了“这地方不去”的态。他们两人就被关进了参观回来的大队干部“牛棚”里。吴加柱和吴金海在排岭蹲了10天的牛棚之后,两人都没有松口,最后肖学能打出了最后一张牌:“只要你们去,土地一定设法给你们调换。”吴加柱和吴金海深知肖学能不是乱夸海口,当场就表示:“我们移。”
  1961年4月9日,淳安驮坞里村的41户,156人,一人不漏地全部在当时的衢县溪口公社枫林大队插队落了户。驮坞里人祖传下来的勤快带到了溪口。他们每人吃着割稻前国家供应的一斤毛粮,天天忙着开荒,种“百斤粮”,就是不下田耕种拨给他们的150亩山垄田。
  我在双港口村调研时,这位74岁的双港口村老支部书记吴加柱说起了“抢田”的故事:“到了溪口的第十天,春耕已经忙碌起来了。我借着肖学能的底气,壮了胆,用读了三年私塾认识的几个字,给当时的溪口公社党委写了要求调换耕地的信。信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不调换,我把全村人带到排岭去。’不知是这句话厉害,还是董书记的电话起作用,反正,信送出的当天下午,溪口公社的副书记纪桂芳来到枫林大队,找到大队党支部书记刘玉林,以命令的口气告诉说:‘县委董书记已来了电话,这100亩山垄田要调整。’

6.重迁(2)
“那时办事,不像现在这样,什么事要研究研究,一拖就是十天半个月,我们村换田的事第二天就开始了。我和吴金海两人是移民代表,枫林大队的刘玉林书记也带着大队长来了。纪桂芳代表政府,‘三头六面’全在场,刘玉林说:‘其他生产队的田调整也难,我自己所在的生产队,双港口一片田和小港口的山垄田,都给你们,这山垄田是沙质土,两片田一起肯定超过150亩。’吴加柱和吴金海眼睛对视了一下,没有疑义,他们当场说:‘好。’当天晚上,驮坞里村的人召开了社员会,在取大队名称时,大家都说:‘双港口好。’第二天,溪口公社就多了一个双港口大队。
  “4月21日那天早上,还暂住在枫林大队老社员家里的驮坞里村人起了一个早,男女老少,都到双港口来了。但那天,枫林大队刘玉林支书所在生产队的几位老农,比他们来得还早,他们见驮坞里人要动手挖草籽田做秧田,那几位老农赶过来,夺下了新安江人的锄头和铁耙。驮坞里人也是有备而来,哪肯随意松手,让枫林人夺去锄头?驮坞里人说:‘这片田已经划拨给我们了,我们种自己的田有什么错?’双方就在草籽田里争吵了起来。时隔不久,枫林人越聚越多,其他大队的老社员闻讯也赶来了,他们说:‘这样大的事,没经过社员大会讨论,不算数。’驮坞里人说:‘县委书记都答应了,还能不算数。’双方互不相让,快要动手时,溪口区委书记朱炳根带着区长和溪口公社的书记赶来了。一场即将动手的械斗平息了。双港口大队从此以后,就理直气壮地耕种着双港口这片土地了。后来又花了5000元钱,买了800亩毛竹山。再后来,新任的党支部书记余胜成又花了2000元钱买了200亩毛竹山,现在这座山成了我们村里的聚宝盆了。”
  吴加柱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笑了,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说:“蹲10天的牛棚,换来了今天子子孙孙的幸福,值得。”
  淳安县东亭乡外竹贤村第一任党支部书记严本盛讲了他们村的故事:
  “我们外竹贤可是个富裕村,解放时只有400人,却有987亩耕地,仅良田就有509亩,听说要移民,谁还肯离开这些养育自己的土地呀!1960年3月,通知我们后靠到大岙畈的山岙里,我们全村人高兴了一阵子,大岙畈一下变成了一个施工场,全村人都成了泥瓦、木工匠。到了5月,水进村了,我们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全搬到了大岙畈。
  “外竹贤村900多亩耕地,沉入了库底。当年下半年全村就闹起了饥荒,那时每人每天只有3两6钱大米(16两1斤),没有一个能吃上饱饭。政府分配我们村1000斤苞芦,村上派了10个青年到梓桐粮站去挑,路上饿得走不动,他们就抓起这生硬的生苞芦籽往嘴里塞。严幕汉,那年50岁,劳动了一天,晚上只喝了一碗能见底的稀饭,第二天,他老婆醒来,只见严幕汉已死在床上了。那年春节前两天,40岁的严大隆早上吃了一碗粥,背着锄头上山挖蕨根去了,其他挖蕨根的人都回来了,天黑了,他老婆见他还没回来,跑到我家来哭,当天晚上我就派了几个青年人上山去找,第二天上午,在山上找到严大隆时,只见他双手握着锄头,倒在地上,已没气了。1960年冬到1961年春,我村上的老人、小孩一个一个地死去,全村人都被死人死怕了。 。。

6.重迁(3)
“我们这时已不留恋外竹贤剩下这零碎的几十亩农田和山地了,我们到县里吵着要移民。一天,淳安县委副书记刘培田陪着我们几个移民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到开化县杨林公社和常山县白石公社参观,我有一个选址原则:有田种,有柴烧,有好水,其他条件都做参考。杨林公社田不多,水不好(血吸虫病流行),但砍柴方便。白石公社田多、水差(血吸虫病盛行区),无柴烧。两个地方我当场就否决了,到了淳安排岭,我们思想不通的人都被集中起来整风学习。一天,淳安县委书记董炳宇见到我,拍拍我的肩膀说:‘老严,你是共产党员,应该听党的话。’我当时就回答了董书记:‘我是共产党员,我带着老婆孩子一户移,其他人我管不了。’半个月的学习,淳安县移民办同意我们再到衢县参观,我们到了溪口公社大杨家,只见两千多亩的寺下畈,我的心就动了。农民就是种田,这里田好,山多,靠近的灵山江,水又清,没有血吸虫,当场就答应了。
  “我们1961年4月16日,也是‘无产’移民到这里,那时全国闹饥荒,我们移民更是苦,国家供应我们村每人每天一斤毛粮,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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