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家事与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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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家事与情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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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界,返乡后经常向众乡亲讲述在台见闻,什么占台日军肆无忌惮烧杀抢掠,岛上义军拼死反抗,残留淮军散兵游勇滋扰地方,无处不是烟火刀枪声,人头落地或悬竿,尸骸横陈,血流成河……给上庄村民烙下台岛是个兵荒马乱的恐怖世界印象。过不久,传来了他们原来心目中英雄胡铁花死亡的噩耗,村民们自然推想铁花公是为国战死疆场的。云云尔尔,在上庄这个相当封闭的山乡,就铺衍成悲壮英雄传奇,沿袭了下来。而石原皋以胡家近亲、学者身份著文,通过新闻谋体,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现在,胡氏祖墓早已修复,连同上庄村胡适故居,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向海内外开放;胡氏后人在收拾汇拢胡铁花等祖先遗骸时,都承认是有头颅骨的,因此他们认为这个延续了近百年的故事该结束了,呼吁“金头银头之说荒谬可笑”,“无头尸纯属谣言,不必再浪费笔墨撰文论说”了。常言道,盖棺论定,此言不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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绩溪太子会,敬崇三先生
冯顺弟(1873——1918)出生于绩溪七都中屯村一户遭受过太平军战祸的农家,清同治十二年四月十六日(阳历5月12日)。这时农人们正在努力医治战争带来的创痍,顺弟的父亲冯金灶每天正式干活前,冒着曙光,空着肚子,到村口溪滩去挑石子——往返了3次;每天歇工后,照样到溪滩挑石子,倒入老屋地基——亦是3次。他是战乱的幸存者。他的一家老幼全被太平军杀死了,他则被掳去做苦力,而且脸上还被刺烫了“太平天国”4个蓝字!太平军中有一位裁缝收他做弟子,把出色的缝纫技巧传给了他。这为他日后生计多添了一条路。冯金灶有了长女顺弟后,又添了一子二女。他辛劳农作,勤俭诚实,一有机会就串村做裁缝活,为人称道,力图复兴家业。这一切都在顺弟的眼中心里,除了每晨每夕和弟弟赶去溪滩,从父亲担子中捡出几块石子,捧着一起到老屋地基外,她暗暗思忖,长大后她如何减轻父亲的重担。
  七月廿五,一年一度的徽州太子神会又来到了。绩溪的“太子会”,以抬着木雕的太子神像为中心,由戴着大头面具、脸饰五颜六色的“开路先锋”、“和合礼士”(二人)、“驮太子侍卫”和“执龙凤伞者”等人组成队列,一路跳着“驱神纳吉”、“乞求平安”的“破寒酸”傩舞而来。每到一村落,便有成百成群的青少年举着南瓜灯照明助威。这时锣鼓声、炮竹声、口哨声、吆喝声混刹一片,村中族长、每户当家人,对游舞而来的“太子会”祭坛焚香、跪拜。于是傩舞开始,按锣鼓击点(无丝竹乐),“开路”、“和合”、“侍卫”、“龙凤伞”5个舞者,按4个方位,大圈套小圈地转跳;跳到高潮时,抛“福寿”纸的人,将小小的红、绿、黄三色纸,抛向每户人家,驱邪降福……这样热闹的神会,从小姑娘到大姑娘,冯顺弟是每年必到的。
  她14岁那年,太子神会轮到上庄做,她赶去看热闹。她的姑妈嫁在上庄,伴着她观会。她感到今年的“太子会”没有往年那样奢华、神乎,傩舞和锣鼓爆竹也没有其他村里那么张扬。她因此听到不少议论之声,有说“今年三先生在家过会,不许这,不许那,把‘太子会’弄的冷清了!”“嘿,三先生还没有到家,八都(上庄乡)的鸦片馆关门了,赌场门也不敢开了!”“有太子会的南瓜灯,却没有烟灯,这可是八都多年没有的事啊!”冯顺弟听着听着,顿时觉得“三先生”是个顶天立地、威光四射的人。
  “太子会”快结束时,听说“三先生”来了,她就好奇地驻足等候。“三先生您来了。”“三先生。”声音落处,只见人们让出了条路来,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紫黑面膛,留有短须,两眼炯炯,威武锋利,踏着稳健步子而来。冯顺弟壮着胆,再仔细窥视几眼,发现“三先生”穿着在她想象之外,朴实平常,丝毫没有官气——只是穿了件苎麻布大袖短衫,下面是苎麻布大脚官裤,再下面还是麻布鞋子,远比不上财主绅士,与一般乡民无异——可他是个走南闯北的官呢。
  “那个黑脸包龙图的,便是三先生。”姑妈当场和顺弟咬耳朵,告诉她,“三先生”前些年在关东最北边地方做官,他走过万里长城,还走几十日冷得冻塌鼻子的北边,冰天雪地;还到南蛮绝域,蚊子有苍蝇那么大。他不怕日晒冰雪,那张脸就是被海风吹黑了。听说“三先生”是封疆大吏手下的能将……
  “三先生”和同伴走过她们跟前时,停顿了下。“三先生”瞥了冯顺弟一眼,独自下坡去了。
  “三先生”就是冯顺弟未来的丈夫,胡适的父亲,胡铁花。不过此时他已经是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的父亲,第二次鳏居了。
  

上海大东门,宦途产胡适(1)
胡铁花已经有过两次不幸的婚姻。第一任夫人冯氏,1863年死于太平军战乱中。徽州是太平军清军作战胶着地带,绩溪正处大道要冲,战火纷飞,那里的老百姓罹难惨重。据说冯氏为太平军所掳,尽节身亡。她没有给胡铁花生孩子。第二任夫人曹氏倒给胡铁花生了三子三女,痛乎憾乎,在生最后一胎儿子时是难产,一对孪生兄弟嗣秬、嗣秠好不容易来到人世间,母亲却在翌年(1878年)患产褥症去了阴间!过了三年,正届不惑之年的胡铁花,把身家、续弦事抛在一边,决心为国家干一番事业,治装北上,到吉林去投奔吴大  。此去便六年不回首,只是在1886年,吴大帅调任广东巡抚时,他追随有隙,往故乡一转,在“太子会”上邂逅了14岁的冯顺弟,留下美好的印象。一眼看去,顺弟便是一个年轻、强健、纯良的姑娘。不久他又得知,冯家世代务农,忠厚本分。这样的农家女子,正符合他续弦的标准。
  续弦的事终于摆上了胡铁花的生活日程。他在吴大  帐下业绩显著,被推荐到紫禁城,得到候补知府职位的缺额,就回到家乡上庄等消息。又一个三年过去了——1889年,他遣媒人去中屯村冯家求婚。这年,胡铁花已经47岁了。
  媒人直截了当告诉冯顺弟的父亲,胡铁花47岁和三子三女的事实,就开口要“八字”。冯金灶当下就表示不合适,说“我们种田人家的姑娘不配做官太太,也不敢当晚娘(后母)”。媒人一鼓巧簧之舌道:“三先生是很实在的人,要的是庄稼人家的姑娘,晓得过日子,也会过日子。三先生是个好官,体恤百姓,当然更会怜惜自己的家内哩。至于当晚娘,挂个名而已呀。大儿子今年就做亲了(结婚),有家就自顾自了;至于两个双胞胎,都已十五岁,用我们徽州话说,‘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抛’,都已经在上海的学堂里啦;大姑娘早已出嫁,而且脾气极好;二姑娘从小许给了人家;三姑娘留在乡下家里。三先生是要把新娘子带到任上,一起生活的,这同诰命夫人有什么两样!”
  媒人进一步说,“乡下十三四岁的姑娘已经定亲了,十七八岁姑娘,还是填房命”。可真击中冯金灶夫妇的心病。媒人继而缓兵,“今天我要回娘家去,明天来取八字吧。”
  冯金灶夫妇被媒婆说得几无回旋余地,但他们总是担心女儿过去太吃亏了,而且又会被人闲话,“贪图财势,高攀官家”……但是顺弟却不是这样想的。这位大姑娘早就把父亲的辛勤劳作、担石填屋基植于心田,自恨不是男儿,有力分担兴家重负。现在可是机会来了——当填房嘛,聘金财礼肯定会多些重点,这对于重建祖屋是有帮助的;而且来日方长哩!“三先生还没有到,八都烟馆赌场都关门了!”这句话一直盘旋于她的脑海。男人要有他的威严,才是真正的男人;烟鬼、赌棍怕三先生,正说明他是个好人。“三先生是个好男人。”顺弟认定了这一点,是和父亲不谋而合的。所以当父母征求长女意见时(在封建堡垒的皖南,倒是尚开明的),她回答:“只要你们俩都说他是个好人,就请你们俩做主吧。”
  “至于嘛,男人家47岁也不能称是年纪大……”末了她竟然添了这么一句。
  说亲的尾声是戏剧性的对八字。顺弟的母亲是骨子里不希望女儿嫁过去的,所以第二天媒人回来讨八字时,她让村里蒙馆先生写下她故意错报的生日和诞辰。也可谓无巧不成书,测字先生排铁花和顺弟八字时,一下子发现顺弟的有误,当即从抽斗里取出一张三年前的红纸,是当年到上庄观“太子会”时,顺弟由姑妈带来算命时留下的庚帖,那才是“真家伙”哩。先生狡黠一笑,神乎其神地推算了一会后,突然拍案说道:“天假良缘,八字完全对拢!你这媒人告诉三先生,让他开礼单。你也代我向金灶家道喜啦!”
  金灶的犹豫彻底消除了,金灶妻只好吞下了自己的聪明误,暗自称奇。算命先生的玉成,在他们看来是前世的命定,于是这场婚姻很快顺利地进行了下去。在胡铁花的日记中,言简意赅地留下了“续弦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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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东门,宦途产胡适(2)
(光绪十五年即1889年二月)十六日,(从上海)行五十里,抵家……
  二十一日,遣媒人订约于冯姓,择定三月十二日迎娶。
  三月十一日,遣舆诣七都中屯迎娶冯氏。
  十二日,冯氏至。行合卺礼。谒庙。
  十三日,十四日,宴客……
  四月初六日,往中屯,叩见岳丈岳母。
  初七日,由中屯归
  五月初九日,起程赴沪,行五十五里,宿旌之新桥……
  从订婚到结婚,再返任,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其中婚礼的一切程序都经过了,可见胡铁花的明媒正娶是完整而隆重的,对妻子是珍爱而怜惜的。他是一位忠于职守的官员,新婚之后,就带了爱妻返回江苏知府候补任上。当然,岳父那座梦想中的宅屋,他出资帮他建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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