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洲的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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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洲的星空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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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多少人追求梦想的就是这个。如今我会在柏林,为的也是这个。

“累了。成了名又要成为舒马兹家应酬的工具。”舒马兹杨揉了揉太阳穴,靠着床背。“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平静轻松多了。”

“我很想认同你的话,可是你其实并不喜欢你在做的事。别自欺欺人,看你收的学生就能明白。”

“理儿……”被我说中,舒马兹杨口气承认:“没错,我是不喜欢。但我更不想重回演奏家的生涯,我不想再上舞台,连指挥也不想。”

“那么,你就只剩下作曲了。”

“你真的希望我那么做?”舒马兹杨问得迟疑。大概他自己也在犹豫。

“没有。老实说,我喜欢你演奏时的那神采,亮得教人睁不开眼睛。我曾经看过你的演奏会实况录影,看得非常嫉妒而且自怜,不甘愿的承认我永远也无法达到你的成就。那是一种很受伤的感觉,必须承认自己是那样的庸碌。”

“你是希望我重回舞台?”舒马兹杨的脸黯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我只是说我喜欢你弹琴时的丰采。你自己的曲子,在由你自己诠释时,特别有股激荡,我喜欢那样的感觉,如此而已。”

“那么,如果我坚决不愿重回舞台,你会不会失望?”

“不想回舞台那就不要回舞台。”舒马兹夫人要是知道我这样鼓动舒马兹杨,大概会恨不得将我分尸。

“你这样说,我好像更有勇气了。”舒马兹杨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自己心里早早有了决定,别拖我下水。”

虽然觉得可惜,但那是舒马兹杨的决定,我也只能支持他的决定。不过,打死都不能让他知道我这想法。

舒马兹杨略微动一下,稍倾着头,说:“我想了很久,不再重回舞台公开演奏,或许可以接受录音演奏,一边创作乐曲。你说这样好吗?”

“为什么要问我?”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虚荣的我,有种受重视、被放在心上的甜蜜感。

“不管你怎么决定,我一定站在你这边。”所以就心甘情愿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喜欢现在做的事。所以我想了又想,既然我又有了创作的欲望,那么不妨接受录音演奏邀请,可以躲远一点隐居起来。”

我不禁莞尔。“真要出了唱片,你能躲到哪里去?而且,你已经被后浪推开,被浪花淘去了的人物,谁还找你录音啊?”说到后头,我声音已止不住笑。

“说的也是,我已经江郎才尽,没有人会找我。”舒马兹杨也索性开起玩笑。

我们对望着笑,所有的烦恼好像都没了。望着望着,他靠过来我偎过去,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他双手拢住了我的腰,顺势一斜,倒在地毯上。

身体跟身体就那么相叠。他的重量压在我的重量之上。

“今天我不回去了。”他说着,亲了我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密密且麻麻。

我双臂紧勾着他的脖子,这样被我缠着,他即使想回去也走不了。

“你想回去也走不掉。”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低笑出来,舔着我的耳朵。

暖气变得太强,一切彷佛都融化掉。

第11章

真的,说舒马兹杨过气了,那实在太小看他。所以,尽管他心中是那样的打算,事情总没有那么美好简单。

录音演奏不仅是躲在幕后奏奏弹弹就可以。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以一种形式,暴露现身在公众之前。他当年初成名时,录制的唱片对他的名声绝对有宣传与推波助澜的加乘效应,甚且以极快的速度,用一种无形的方式,将他推介到大众之前。

如此,与他重新上舞台着实没什么差异。

还有,还要应付乐评家的批评,那更加令他烦厌。

舒马兹杨不是天生亲切友善友爱世人的人,我领教过。重新出发,乐评家不会轻易将他放过。

所以,他迟迟不想行动。

我想他根本不愿意。

“你觉得失望吗?”他问我。我们在餐厅吃饭,四周全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和工作人员。

舒马兹杨不只与我,也和别人这样一起吃过饭。所以,越是公开,越是平常,我们和其他在餐厅里吃饭的人没什么不一样。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没回答,反问。老实说,私心里,我的确是觉得他“人在福中不知福”。他占尽一切有利的条件,却对之嗤之以鼻。就好像出身富贵的富家少爷,不屑自己的家世,口口声声要和平凡人一样。

“你问。”舒马兹杨只是喝着咖啡,似乎没胃口。

“你曾经无数次在舞台上,在无数观众面前展现了音乐的神奇,使人感动,明了音乐可以达到忘我的极致。我相信只要有过那种经验,一定很难忘怀。你难道一点都不怀念留恋那种在舞台上与自己的音乐结合为一体,激越、昂扬、热情的感觉,和乐迷感动热情的欢呼和掌声吗?”

舒马兹杨表情变沉肃,一口一口喝着咖啡。

“我的确是想过。”咖啡喝到尽,舒马兹杨终于承认。

“那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复出?”他说他是累了,这时他的表情如此阴暗,我突然发现似乎触到了不该触的什么。

“我拿什么复出?”神态更阴晦。“理儿,我也不愿承认的,可是,事实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舒马兹杨’了。”

啊!这句话像雷击,我震栗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才听了你的演奏,你把我父亲的曲子诠释得那么好!”我不相信他的话。

“那是不够的。”舒马兹杨一直不愿去谈去碰触的,我却残忍的让他拿刀去挖自己伤口的肉。“我自己知道,我顶多只是在原地打转。”

“这样就足够了!”

“不。”刀子利,挖得深,只怕见骨。“我有我的自尊。如果不能超越以前的我,只是停留在原地,我的姿态只怕会更难看。那些乐评家说我江郎才尽,某个方面来说,的确如此。”

我吃不下饭了。

“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残忍逼他承认,又说出这一切,我难堪难过的抬不起头。

平凡的我,忘了他的骄傲。像舒马兹杨这般叱咤过的人,感触当然更多,只是他不让他的伤口暴露,不给人看见。

“没关系,你只要不对我失望就好。”他说:“以前我不相信的,但真是神奇,遇上你,我忽然又有创作的力量欲望。可是,这毕竟不是神话传奇,然后我就能一下子才情尽露,更胜从前,重新又扬名世界。”到最后他淡淡笑起来。

“那么,你说可以接受录音演奏是因为我,而与你母亲的妥协?”

舒马兹杨没回答。

沉默就是默认吧。所以我虚荣又一厢情愿的以为如此。我也愿意相信,的确是因为如此。

我承认我肤浅,我爱舒马兹杨这“为了我”的举动,知道自己被他收在心里重视着,天涯海角都愿意追随。

“舒马兹杨。”我唤他。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大概会扑过去。

“你不觉得失望吗?我到底真的过气了。”舒马兹杨很认真,蓝眼珠更晦涩。

“请你不要这么说。”我吸口气,“曼因坦教授将我介绍来这里,表示他相信你,你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不管你回不回舞台,能不能再次立足于乐坛中心,我一定都跟着你。其实,像我这种没天赋的学生才真是累赘;能跟着你学习,其实是我运气。”

我没有意思谄媚、讨好或安慰舒马兹杨。但他眨动眼,蓝眼睛变得温暖柔和。

我想,这种时候,无声胜有声。舒马兹杨只是看着我,伸手过来握我的手,再没有其它太多的言语。

冷冷冷

王净打工回家带了一瓶红酒,冰箱有昨天吃剩的炒面,红酒配炒面,我们就那么吃喝起来。

“这个要庆祝什么?”我举举红酒瓶。

“我领薪水。”

“还有呢?”

王净呷一口炒面丝,配饮一口酒。

“他说他要过来柏林,要跟我重新开始。”

“他?那个黑龙江?”我大口吞酒,呛到了。“那你怎么说?”

“不要。他来我也不见。”

呵,我喜欢她的直截了当和干脆,虽然这样的决绝大概纯粹只是理论上。

“他要求你呢?你狠得下心?”

“你再瞧我狠不狠得下心。”王净横我一眼,神态和声音里的那娇狠样我怎么学也学不来。

“最好是这样。”我是甘拜下风。她性格里的精采丰富有时教人艳羡。看王净,偶尔我会有“李世民十八岁出来打天下”的联想。我读长诗,除了那长城玉门关,就想看汉唐盛世的长安。

“你这个人真怪,”王净放下酒打量我。“你在劝我跟他彻底分是不?人家不都是劝和不劝分?”

“我什么都不劝,对那种劝慰排解的角色没兴趣。”是的,我一直忘了承认,我其实不是那种纯洁善良的族类。

不过,即便如此,也请不要理当如此的就用类推法将我想成狡猾邪恶的女子。我承认,我的思考里有着世故的污秽,我的性格里也染了一点现实的机巧势利,不尽然的全是风花雪月,但这也只是顺应进化的趋势与因应阶级社会的形势,毕竟,一个人要在欧罗巴这块大陆顺利过活并不容易。

我明白自己是不完美的,有太多的缺陷,我也不想掩饰。我想,我大概也只能这样了,所以心安理得:何况,我并没有要求别人来欣赏喜欢我。

“你跟‘朋驰’的事都解决了吗?”红酒香醇,炒面可口,想想好像没什么好不满足了。

“我跟罗蓝德有什么好解决的?他离婚是他的事,可不关我的事。倒是你跟你那个舒马兹杨的事解决了没有?”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摇晃酒杯,灯光下,脸庞映上美丽的玫瑰红。笑吟吟说:

“解决不了。我也不想解决。”

“什么意思?”

“就这样下去的意思。”

奇怪,我竟与王净说那么多。但想想,她在我肩膀流鼻水口水哭累过,我的喜怒哀乐情绪在她面前搬演过,心内的事如此好像就比较容易开口说了。

一杯葡萄酒喝到干。有一天,我真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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