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妃亲自邀请,而且又被扣上了如此大的高帽子,想拒绝也找不出理由,只好点头应了。
燕嬉这才告辞离去。
一直面不改色的锦瑟,在送燕嬉离开之后,便缓缓地软倒在地,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原来,原来她便是燕嬉?宣王妃?!……”
我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回房间内,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起始的原因,竟是一段笛声……
锦瑟是极通音律的,她自己亦是弹得一手好琴。那日,因我又收到了易先生送来的关于贺兰赤心的信,便躲入房间,几个时辰未曾出来。她正郁闷无聊之时,便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悠扬笛声。虽然只是短短几个音调,她却从那音调中听出对方的寂寞高远,还有隐隐的不平。她顿感好奇,不自觉地寻音而去,结果就在花园里见到了两个少年,两人皆是一身风华,俊逸非常,而其中一个,便是之前救了我们的宣王——封玄奕。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封玄奕正拿着一柄通体翠绿的笛子把玩,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俨然隔着部上好的古筝,她的手不由地痒痒……
当封玄奕再吹起一首“长相思”的时候,她便大胆地坐于古筝之前,纤指弹动之下,靡靡琴音已经笛音相和……
两个少年齐齐回身看到她,却都很有风度的,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反而可以听出封玄奕更加认真地吹奏着。
后面的事情便都在预料之中了。
封玄奕当然认出她便是踱月轩的锦瑟,道:“早知踱月轩内有如此知音,便不该冷落多时,浪费了多少的良宸美景!”
旁边那星眸少年亦是一笑,“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确实可称知音……”
锦瑟本就有满腹诗书,与二人笑谈诗书,自然不在话下。三人相谈良久,待要分开时,锦瑟却眉头微蹙,沉沉吟道:“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窗外月胧明,白首为良人。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又凄然道:“踱月轩内踱月人,轩内寂寥人寂寥……”
末了,也不等二人做何反应,便低眉敛眸,低低道了声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踱月轩。
……说到这里,锦瑟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
这已经完全不似一个出家人可做的事,可说的话了。
“后来呢?后来你们又再见面了吗?”
“后来,又与宣王见了几次面,都是在他与门客相聚的时候,被他请去吟诗弹琴助兴。”
我微微黯然,这段日子只沉浸于易先生送来的信中,却是冷落了身边的这位朋友,如今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预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了。
“锦瑟……”
“嘘——”
她眸内闪着莫名的光芒,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寂月,从我见到宣王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爱上了他。他不但是地位崇高的宣王,更是我们的恩人,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知道寂月你的身份定是不同寻常,那么便让锦瑟去报了他对我们的大恩吧!请你帮忙,成全我与宣王之间的爱情!”
这便是,爱情吗?……
我顿感茫然,又道:“伴君如伴虎,宣王妃燕嬉看起来不是善与之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虽说男子确可三妻四妾,但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不顾一切去爱他了吗?”
“嗯,我准备好了!”
……因我并没有正面答复锦瑟,而且此时此刻我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期望能够平平安安地等待到合适的时机,可以回到晋宫以求真相。在宣王府,我不过是寂月观主,凭着一个冒拟的身份寄人篱下混口饭吃的人而已,又可以帮得了她什么呢?所以在祈春晚宴开始之前,她郁郁地写下了这首词,并且特意地放在我的面前,让我观看。
一生落定影单只,春去秋藏泯相思。
定是月娘心烦乱,忘牵红线只留词。
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
……听得外面已经欢呼声起,易先生及时来到踱月轩。
“祈春晚宴已经开始,宣王妃特差在下来请二位。”
“好,我们这就去。”
到了祈春所在之地,才发现完全不是之前所认为的晚宴。相比此时此刻的情景,我在晋宫所参与的那些晚宴都过于中规中矩。甚至每一次的宴会都终沦为各类战场,君臣之间,母子之间,嫔妾之间……
所以我对于这类的晚宴,向来都怀有恐惧之心。
但是眼前的这个……
诺大的庭院之内,燃起庞大的篝火,便是身在几丈之外,仍然觉得炙热扑面,顿时驱走冬夜的寒意。十几个穿着深色玄衣,戴着狰狞面具的青年男子正围着篝火舞动,动作大开大合,衣袖带起的微风,扇动火苗也被他们惊着了似的跳跃……
锦瑟低声道:“师傅,我听说过燕地的这种驱魔舞,也是祈春仪式中最重要的环节,意为驱鬼逐疫,祈来年风调雨顺……”
“噢。”
正说着,便见跳舞的人群中忽然钻出个手执二尺叉的“驱魔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锦瑟的脸上,锦瑟的眼眸蓦地撑大,显是认出了他,捂着唇轻轻一笑。那人的目光接着才转到我的脸上,虽然他戴着令人恐怖的修罗面具,但觉目光灼灼,很是清亮,好似一眼便能把人看透。
我微微地惊了下,不自在地向他施了一僧礼。
这时候驱魔的舞士们开始把一些代表着瘟疫和灾难的瘟神纸像往火里扔,周围的许多人都不自觉地跪了下去,双臂平铺于地,诚心谒拜。
光火大盛之下,他却似愣了下。
“好美!”
赞誉之声未落,他便围着我们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
有人在人群里喊道:“寂月观主还不跪下感谢神灵的祈祷!”
此时周围的人都已经跪了下去,锦瑟也拉拉我的衣袖,“师傅,快跪下吧!”
我固执地站于原地,“我本佛门弟子,只跪佛门诸神!”
。。。
 ;。。。 ; ; 封玄奕还要进宫去交待最近的事情,还有燕嬉将要嫁给他,想必他要忙段日子。果然此后的时间里,都只是略略地听到些他的消息,再也未曾见过他。因为是清修之人,易先生特地在踱月轩里新设了佛堂,供我们念经用。平日里的膳食也都改成了素食,一日三餐,倒是很精致准时。
这也是踱月轩内唯一让我们比较不能忍受的事情。
那天傍晚所送来的是素炒青笋,麻婆豆腐,锦瑟很不情愿地拿起筷子,吃了口想要吐似的,皱皱眉头,啪地将筷子摔在桌上。
“这宣王真是的,扮什么不好,让我们扮清修之人,这倒好,整月的素食,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
“锦瑟——”
我无奈地唤了声,将筷子拿起来塞回她的手里,“若不如此,怎么能得来这一个月的平静生活?我们且忍耐忍耐吧。而且,府中的厨子实在不错,虽是素菜,每日里却是变换花样,菜式精致,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锦瑟不以为然,“怕是你从小便吃惯了这些青菜豆腐,是以这样的日子于你并不显得辛苦……”
我哈地一笑,再没有深说,心里却隐隐地有些担忧。
与她相处久了,才知她从前竟是生活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到她爹爹这里,更做到了御史台一职。只是在贺兰赤心登基之时,站错了队伍。反正每个新帝上位时,总要拉上些无辜之人做陪葬,锦瑟的爹不幸就赶上这种事,最后一贬再贬,直到后来已经是九品闲职,她爹便愤而请辞,贺兰赤心欣然应充。
她爹回到家里后,从此一蹶不振,她的家从此繁华败落成普通人家。
以至于锦瑟后来竟然被人强行拉去充贡,要送与燕军做官妓。
锦瑟每次提起这段经历,心情便起起伏伏,对于曾经失去的富贵荣华耿耿于怀,而她的大小姐脾气在我们的相处中也渐渐地显露出来。直觉告诉我,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了,但是倔强的她怎么肯听我的劝呢?
很快便倒了除夕之夜。
踱月轩内也送来了几道好菜,虽然仍然是素菜,可是看得出来用了些心思,吃在嘴里如同在吃着蟹肉般的感觉。锦瑟这才开心了些,不过当烟花升起,花灯挂起的时候,她又不免起了思乡之情。当然,我亦是如此。
记得去年除夕夜时,贺兰赤心带领众妃嫔,参加了太后设于承乾宫的家宴,却趁着众人歌舞升平,酒酣耳热之机,悄悄地牵了我的手溜出承乾宫,两人如同做贼似的,飞快地奔到汰液池,从那里欣赏民间时而腾起的烟花。据说汰液池上太液亭,是唯一可以从内宫看到宫外的地方。
烟花未落,贺兰赤心变戏法似的,拿出两盏荷花灯……
“民间的女子喜在除夕夜,烟花未落之时许愿,然后让荷花灯承载愿望而去,如果诚心诚意,这个愿望便会成真。寂月,我们也来许个愿吧。”
“好啊!”
记得那夜,我仰望着满天的璀璨,缓缓地铺开宣纸,在上面虔诚地写下我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然后与贺兰赤心一起,将各自写好的愿望置入荷花灯,要它们趁风而去……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愿望会在第二日的时候被关到贺兰赤心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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