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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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 完结-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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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做大事的人,范朝晖只独坐了半晌,便抛开这些儿女情长,仔细谋算起现在的处境。眼看皇帝步步紧闭,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赶紧将范家人撤出京城,送往朝阳山。——若是迟了,他就不是失去一个亲人,而是要失去所有的亲人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外面有人敲门,又低声问道:“国公爷,要不要掌灯?”

    范朝晖不理。

    半晌,又有人过来,低声问道:“国公爷,范忠从营州过来,要见国公爷。”

    范朝晖全身一震,张了几次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道:“快让他进来”

    随从推开门,让范忠进去。

    范朝晖迎着从屋里照进来的月光,看见了满身缟素的范忠,闭了闭眼,两行清泪终于夺眶而出。

    范忠见国公爷掉泪,也是忍不住,扑到在地上,跪在国公爷面前,将四爷临死前说的话,哽咽着都转述了。

    范朝晖未料到四弟临死还不忘为自己这个大哥着想,心里更是五内俱焚,只嘶哑着声音问道:“按理你是最先从营州逃出来的,怎么后知道消息的营州难民都早已逃过来了,你却这时才到?”

    范忠抹着眼泪回道:“属下本来是要先回京城范府。可走到半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夫人和四夫人,只好又折回上阳,先见见国公爷,讨个主意。”

    范朝晖压抑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放平了声音叮嘱范忠道:“你回去,就对太夫人说,四弟可能殉国了,让太夫人有个心理准备,也别说太多。四夫人那里,你要找了人多去劝慰,让她多想想则哥儿。另外,我有一封信,你带回给大夫人。所有要做的事,我都在信中写明了。”

    范忠经了这场大事,一直惶恐不安,六神无主。现在听了国公爷有条有理的吩咐,又好过了些,便磕了头,先出去了。

    第二日,范忠便带着国公爷的亲笔信,回到了范府。

    *正文36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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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破 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破 中

    安解语这几晚总是睡得不安稳。一闭上眼,便看见范朝风坐到自己面前,笑着跟自己说话。可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就是听不清他说什么,想靠近他,却如隔了一层幕障一样,怎么也靠近不了。她想哭,想撒娇,想跟他闹,他却就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笑嘻嘻地看着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难受,心里堵得慌。

    早上起来,也懒懒地,不愿见人。只有则哥儿能过来和她说说话。

    这日清早,屋子里就闷热的厉害。屋外的天空也是黑云沉沉,似乎是大雨将至的样子。又总也下不下来,只是端着架子,居高临下地戏弄世人,只让人恨不得上去抓了贼老天的衣领,大吼几声“尼玛要下雨就下啊天天憋着算什么啊有木有啊”

    阿蓝见夫人近来越发心浮气躁,便去小厨房做了夫人爱吃的冰镇酸梅汤,端过来给夫人解暑。

    小厨房里,几个仆妇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阿蓝过来,便赶紧散开了,装没事人一样。阿蓝心知异样,只装作没看见。等端了酸梅汤去正屋,夫人慢慢吃的时候,阿蓝便又抽身悄悄到了小厨房后面,躲在墙根底下听那些仆妇们在说什么。

    就听里面一个声音粗哑的仆妇低声道:“我家宝儿早上出去买菜,听见那面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是营州被夷人占了,咱们四房的主子范四爷殉国了。”

    里面就有仆妇捂住了嘴倒抽气的声音,又有人低声询问道:“可做得准?我们这边街上怎么没有人说起过?”

    就又有人不耐烦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逃难过来的人怎么会到我们这条街上来?”

    里面一阵沉默。

    半晌,又有人迟疑道:“我看,这事儿多半是真的。昨儿晚上大门口那里是我们家那口子值夜。半夜里有人叫门,打开一看,却是咱们四房的大管事范忠。我男人说,范忠一身缟素,进了门就往内院去了。”

    厨房的人这次又齐齐抽了口冷气,异口同声问道:“真是范忠?”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是点了点头。

    阿蓝在外面听着,已是泪流满面,便捂了嘴,无声地抽搐,只是忍着不出声,依然贴了墙壁,仔细地听着。

    只听屋里人又沉默了半晌,就有人叹了口气道:“人的福气果然是一定的。在这个地方多了,别的地方就少了。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也有人附和道:“这话通透。我们四夫人,哪一样不好?人品样貌就不说了,还头胎就生了嫡长子,且四爷对四夫人那更是没得说。到现在,一个屋里人都没有。我还常跟我们那口子说,你若是能象四爷对四夫人那样,百依百顺地对我一日,我立时死了都值。”言罢,又故作神秘道:“你们猜我那口子怎么说?”

    “说啥?”

    “我那口子说,宁愿和我打打闹闹,天天闹别扭,一起过到七老八十,也好过千好万好,却只能在一起过一日。”

    众人听了,却是笑起来:“瞧把你美的”

    “你们知道啥?四爷和四夫人这就是两人过得太好了,所以不得长久。”

    众人说了半日,终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也不再闲聊了,便各自散了。

    阿蓝这才捂了嘴,跑回自己屋子里,先将脸埋在被子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秦妈妈正好有事过来找阿蓝,看见阿蓝哭成个泪人儿,便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脸子瞧了?”

    阿蓝抬头看是秦妈妈,便哇地一声扑上去,抱着秦妈妈又哭了个天昏地暗。

    秦妈妈好容易哄好了阿蓝,才从阿蓝嘴里得知了此事。

    一时秦妈妈也觉得天旋地转,便哆嗦着扶着一旁的椅背慢慢坐下了。又看着阿蓝,无意识地说道:“则哥儿过一个月才满四岁。这以后可怎么处?”

    阿蓝抽抽泣泣地拉了秦妈妈,问道:“秦妈妈,我们可是要跟夫人说?”

    秦妈妈脸上也垮了下来,一瞬间象苍老了十岁。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太夫人的大丫鬟夏荣红肿着双眼,从春晖堂过来了。

    见了秦妈妈,夏荣低声道:“太夫人有事要四夫人过去一趟。”

    秦妈妈见了夏荣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强忍了泪,点点头,“姑娘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叫夫人。”

    安解语刚刚喝完酸梅汤,正拿着个羽毛团扇慢慢扇着,斜躺在小偏厅的贵妃榻上,等着不时而过的穿堂风,才能稍减些躁意。

    秦妈妈进来,见这小偏厅四围都放了冰,可夫人还嫌热。昨儿晚上她不放心,半夜起来看看夫人睡得如何,却是听夫人在睡梦里笑得咯咯儿的,似在跟谁说话。仔细听过去,却又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便叹了口气,轻声道:“夫人,太夫人让您过去春晖堂一趟。”

    安解语睁开眼,看见秦妈妈一脸关切地样子,微微皱了皱眉,懒洋洋地道:“知道了。”便起身,在齐人高的大穿衣镜前随便照了照镜子。

    她今日穿得是月白短襦,配烟灰裙子,扎着淡粉色的腰带。头上只带着一根白玉簪子,斜斜地插在脑后的堕马髻上。

    安解语左右照了会儿,问秦妈妈道:“这样去见太夫人,是不是太素了些?不甚恭敬?”

    秦妈妈忍了泪,低声道:“大热天的,这样看着更清爽。”又道:“太夫人不是那样计较的人。夫人还是赶紧过去,迟了才是失礼。”

    安解语觉得秦妈妈怪怪的,就多看了她两眼。

    秦妈妈不自在地转过头,对着门外道:“太夫人那里的夏荣姑娘正等着呢。”

    安解语听太夫人派了大丫鬟过来,知道定是要事,也不再罗嗦,起身叫了阿蓝,便一起过去了。

    春晖堂的小佛堂里,太夫人坐在佛龛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大夫人程氏立在一旁。两人都眼角微红,面色沉肃。

    夏荣将四夫人带进小佛堂,便顺手带上门,守在了门口。

    小佛堂里,就只剩下太夫人、大夫人程氏和安解语三个人。

    安解语心里莫名的慌乱,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您叫媳妇过来,可是有要事?”

    太夫人看了安解语一眼,招手道:“老四家的,过来我这里。”

    安解语慢慢走了过去,将手放在太夫人手里。

    太夫人握着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道:“你坐下吧,有事和你说。”

    安解语看了大夫人程氏一眼,犹豫道:“大嫂没坐呢,媳妇怎么敢先坐下。”

    太夫人便也对程氏道:“你也坐下吧。”

    程氏点点头,坐到对面去了。

    安解语便在太夫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太夫人握着她的手,嘴唇翕合了好几次,终于狠下心来,道:“解语,有件事和你说。说之前,娘只望无论怎样,你要记着,你还有个孩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想想你的孩子会怎样吧。则哥儿才四岁,别人再亲,都比不过自己的亲娘亲。”

    安解语心下更是不安,只强笑着应了太夫人的话,“娘,有话您就直说吧。媳妇不是那等软弱人。”

    太夫人便回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又转过头望着安解语道:“老四去了营州巡访,碰上夷人打上门来……”

    ……

    自那以后,安解语对那一日的记忆总是有些混乱。

    记得最清楚的,不过是屋子外面阴沉沉的天色,而且那雨总是自下不下的,闷得让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后来?——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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