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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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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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的玉堂殿内,鸦雀无声。
  少女以额触地,宽大的衣袖向两边铺开,纤细的身子完全拜服;阳信公主保持这个优雅但极辛苦的姿势已经好一会儿了。
  天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审视的目光巡回往复:这个女儿是越长越象她母亲了,‘王美人’是美人。
  保持优雅是很累人的,少女洁白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心中忧虑不已:
  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姨母给父皇添了新弟弟,玉堂殿没有女孩,自己过来帮忙照顾姨母,应该没错吧?
  父皇来看新弟弟的时候,趁父亲高兴请求赦免母亲,让弟弟搬回母亲身边生活,应该也没错吧?
  ‘难道……母亲已失宠至此,些许小过父皇都不肯容恕?’阳信的心‘砰砰’直跳,胆战心惊: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次代母出头会不会累及己身?
  就在腰间尖锐的刺痛和铺面而来的威压让阳信公主以为所求无望时,天子的话音终于响起:“准!”
  少女霍然抬头,半张着嘴,有如一个输掉所有家产、将自己抵押了做最后一搏的人竟翻了本那样的惊喜万分。
  忽然想起直视父皇有失礼数,阳信公主赶忙又垂头敛眉,以宫廷礼仪要求的最标准姿态向高高在上的天子叩头谢恩:“阳信谢父皇隆恩!”
  垂首行礼的少女并没有看到,她父亲原本在见到她惊喜表情时露出的笑容,随着她的礼貌举动渐渐淡去、收起!
  层层纱帷后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幼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那是大汉的新皇子——刘乘。
  ‘啧,非但容貌,连行事举止也像!’睇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女儿阳信,天子暗自玩味:王长姁在人前,就是这么一副规规矩矩礼仪周全的温婉贤德样,就好像她是从哪个闺范严谨世家出来的闺女似的。只是,实际呢……
  ‘当年的太子宫,那个自荐枕席的宫女可是不规矩得很哪——’淡淡的回忆,漫漫的思绪,皇帝的手指在袖中轻点案几,感觉万分讽刺:王长姁,那个王长姁!初次见面,主动献身。云雨之际,甚至不待完事就急急推荐同胞妹妹进宫。那副胆颤心虚的德行,是怕自己追究其不贞吧?
  侧脸望向王夫人休息的内室,皇帝的嘴角柔和地弯起:无论出于何等私心,这个推荐事实对汉室有益。儿姁确是个可人!贞好淑美宜室宜男,连生三个都是皇子,实在劳苦功高。要好好赏赐!
  回头瞟一眼,突然对这个女儿失去了兴趣。淡淡的语调命令阳信可以下去了,天子起身站起向内室而去,打算再进去看看爱妾和幼子。
  背后,汉国公主阳信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送父皇。
  天子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回应!

  6…04 无可奈何

  投降,有其固定的仪式的。这程序,古老而屈辱!
  胶西国的王都城门大开。官员们尾随着胶西王父子步行出城,向城外的汉军投降。
  堂堂一国之王的刘卬褪去王袍,赤着膊向对面的汉军叩头,高声请罪:“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
  弓高侯韩穨当举着金鼓,冷冷笑:“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
  “今者,晁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刘卬无奈,只得咬牙低头频频顿首:“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以诛错。”
  堂堂大汉封王用膝盖在泥地上膝行好远,以最谦卑的姿态向汉军方向陈情:“今闻错已诛,卬等谨以罢兵归。”地面的泥沙碎石,磨破了裤子磨破了皮肤;鲜血渗出来,染红一大片袍摆。
  胶西国的旧部纷纷扭头,不忍再看:即使布衣白身,也不能受如此羞辱,何况是一国之主的堂堂大汉封王?相信刘卬即使在齐王宫当王庶子的岁月里,也没有过如此屈辱的经历。
  所有人脸上满是茫然而悲哀——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晁错都死多久了?当时没有罢兵,隔那么久还讲什么?
  “王苟以错不善,何不以闻?”汉将对胶西王的卑躬屈膝不屑一顾,对刘卬的申诉更是冷嘲加热讽:“乃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欲诛错也。”
  韩穨当转头命令校尉拿出皇帝的诏书当场宣读:“天子制诏将军曰:盖闻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非者,天报之以殃。高皇帝亲表功德,建立诸侯。幽王、悼惠王绝无后,孝文皇帝哀怜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庙,为汉藩国,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吴王濞倍德反义,诱受天下亡命罪人,乱天下币,称病不朝二十馀年,有司数请濞罪,孝文皇帝宽之,欲其改行为善。……”
  除了刀兵在手的军士,在场所有人都静静跪在地上聆听天子的旨意:“今乃与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卬、济南王辟光、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约从反,为逆无道,起兵以危宗庙,贼杀大臣及汉使者,迫劫万民,夭杀无罪,烧残民家,掘其丘冢,甚为暴虐。……”
  校尉越到后面声音越高:“今卬等又重逆无道,烧宗庙,卤御物,朕甚痛之。朕素服避正殿,将军其劝士大夫击反虏。击反虏者,深入多杀为功,斩首捕虏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杀之,无有所置。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皆要斩!”
  听到这里,胶西王的脸色惨白:他中计了!他中计了!
  他上了这个弓高侯的当,白白送给他一场兵不血刃的战功!天子这诏书根本没有宽恕的意思,相反是要求前线将领们‘除恶务尽’。尤其,自己还是被皇帝点名的那一家!
  读罢,韩穨当一脸鄙夷地望着刘卬,就象看砧板上一块放得规规整整、洗得干干净净,就等挨刀的肉:“王……其自图。”
  “如卬等死有馀罪。”死到临头的胶西王反而恢复了几分王者的镇定和从容,他已经无路可走。胶西王接过汉军递来的剑,双手反握剑柄,直直捅进自己的肚腹;然后用力一绞——鲜血,喷涌而出!
  “父王!”胶西太子哀嚎着拔剑欲起,被几个早盯他着的汉军校尉抡刀砍下。
  拼着最后一口气,刘德太子指向弓高侯高喊:“韩穨当,汝胡杂贱奴——啊——”太子余音,被弓高侯当胸一箭,截断!
  年迈苍苍的老太后举起双臂,哭叫着扑向爱孙;箭雨如林之下,祖孙两瞬间被射成了一团刺猬。
  其他的汉军嚎叫着扑向胶西国官吏和王宫。顿时,王城里外哀声四起,腥风血雨,火光冲天!
  ·
  汉室的喜事,不一定是每一个汉室中人的喜事!
  依墙而立的大铜镜前,栗夫人眉峰微蹙、轻愁染颊: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仍然如玉如花;只是,终不复当初青春鲜活的颜色。长子刘荣出生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到现今,皇帝膝下的皇子已有十多个了(^o^)/~
  “内史,”栗夫人的声音象丝绸一样柔滑微凉:“阿母老乎?”
  内史公主瞅瞅母亲,有些不知所措——她到底只是个孩童。
  “何人言阿母老?”清朗的嗓音忽然响起,两条臂膀从后面搂住栗夫人的脖颈:“阿母之美,青春永驻,艳冠六宫!”
  “阿兄!”内史欢叫着拉住小哥衣袖。
  “阏于?!”栗夫人惊喜回头,见心爱的幼子满脸笑容向自己行礼,少年英姿一派生气勃勃。
  聊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刘阏于小心地问母亲:“阿母可曾探望过王夫人及小皇子?”
  栗夫人瞄了儿子一眼,淡淡道:“礼送过!”明显不高兴爱子提及这个话题。
  “父皇新喜得子,”临江王眸光一动,顿一顿还是开了口:“阿母宜亲往贺之。”
  知道儿子是为她着想,夫人皱紧了眉算是应下。
  看母亲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临江王暗暗头痛,犹疑片刻到底问出了今天的中心话题:“长兄婚事,阿母计较者何?” 少年封王期待着,希望母亲能说出‘听凭太后陛下’之类的话——这些讲法虽然平庸无谋,至少还算合谱。
  栗夫人的眼睛立刻亮起:对儿子们的婚事她是早有打算了。
  “汝母舅家诸女皆好,二许荣,二归德,阏于得一。”栗夫人笑眯了眼,陶醉于侄女和儿子联姻的美好憧憬中:“乘陛下近日大悦,为母即为汝兄弟请许栗氏女如何?”
  临江王立时瞠目结舌:敢情舅父们的五个女儿,全他们三兄弟包了?
  刘阏于眉头纠结,这简直比他预想的还离谱:难道母亲不知道皇长子正妻关系重大?别说大哥,即使二哥和自己这样的封王,也不可能脱离太后和父皇的意志随便订婚。
  “阏于处有缺也!”这时内史公主亲自端了杯热水给小哥。她和小哥哥最好了,见三哥名下少了一个,立刻抱不平。
  “呵,”栗夫人一副自以为明白的表情,笑得灿烂:“阏于莫恼,阿母取五女侄中最美者归汝!”
  ‘哎,谁在意这个?!’刘阏于的头更痛了。等面前喜做一团的母女俩笑够了,才正色提醒:“阿母,长兄皇长子,婚姻恐非我等能擅专。太后父皇处或另有主张。”
  夫人笑意散去:没错,她高兴早了。她不是皇后,这类皇家大事上根本没发言权!
  ‘可是,身为母亲却无法决定亲生孩子的婚姻,是何等憋屈?’栗夫人神色黯然,忧愤哀伤满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是皇后呢?
  等面前蟠龙双耳金杯里的水变冷,临江王出声以最柔和的语气试探:“阿母以为,馆陶姑女何如?”
  “陈娇不好!”新仇未淡的内史公主当即怒气上涌,把母子两都吓一跳。
  “阿娇?”栗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乳臭未干之稚子也!”
  ‘就知道母亲会这么说,’刘阏于耸耸肩,决定直截了当:“皇储之位至今空悬,长兄吾等需外戚之援。”
  “栗氏亦是外戚,且家兄多子!” 栗夫人对娘家侄女念念不忘╮(╯▽╰)╭
  深深吸口气,临江王竭力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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