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窗帘没拉，住院部大楼前面是一大片公园空地，一月的月光带点惨淡的照在窗前人身上。一身病号服的言楚单手扯着窗台上的小花叶，抬头看着头顶的月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美国那边的月亮圆了吗？”他看着月亮，像从中看着另一个人，上次见面时，那人头发已经是半白了。
言楚出院那天，乔然和单位请了假，正给他打包着行李，苏慕雨打从外面走了进来，“骗子要出院了啊！”一张口，他对言楚以骗子相称。
在苏慕雨赶到季青青这里来的第二天，言楚就把季青青没小产的事情告诉了他。当时苏少爷的反应就是直接要给他迎头一击，但是幸好他没忘了某人身上还有伤，手势做了个足够，而真力气却没下。
“是啊，你们还要再呆两天？”对苏慕雨的戏称，言楚不以为意，他低头掸掸身上衣服，时隔半月，总算换下了那身病号服，真是一身轻松的感觉。
“嗯……”苏慕雨突然沉默了一下，“二哥，我妈好像知道青青的事了……”
一旁的乔然正把言楚吃剩下的营养品打包，刚好听到苏慕雨这句，她眼一眨，“苏慕雨，你妈难道还真敢动青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苏慕雨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沉默半晌，乔然又听苏慕雨说，“嫂子，我想拜托你个事情。”
“什么？你说。”苏慕雨张口求人，乔然很意外，但很快她便爽快答应。
“青青出院后，我要回家去和家里人商量着结婚的事，不能陪青青，嫂子，你能不能……？”
“是要我陪着青青吗？这个不用你说。”乔然知道苏慕雨或许是担心他母亲对青青不利，但乔然偏不信那个邪，不就是有点黑道背景吗，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
见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言楚无奈的摇摇头，在乔然心里，世界上似乎从来没有很坏的事情，可事实上，就是有那么多很坏的事情不停在他们身旁发生着。
和苏慕雨又简单聊了两句，言楚的出院手续也办好了，两项告辞后，言楚拉着乔然出了医院。
一月末，D市最冷的时间。
出了医院大门，乔然正嘱咐言楚在那里等她，电话就在这时适时的打到了她手机上。
低头一看来电显示，乔然头一阵大，对着身旁的言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按下接听键。
“喂……姨妈，有事吗？”
“言楚那臭小子出院了吧，把他打包给我拎家来，我和他聊聊！”乔然不知道姨妈怎么手眼通天就把时间火候掌握的这么好，但只她说的这两句话，乔然完全想象的出姨妈手拿小夹板，一脸狠笑，准备用刑的样子。
“姨妈，他才刚……”出院俩字还没来得及说，方怡欣一句“不许找理由”直接把她给堵了回来。
“姨妈宣，咱们遵旨就好啊！”言楚倒是反应比乔然淡定，他摸摸她头，那样子好像要挨批的不是他似的。
“只能祈求姨妈手下留情了……”乔然眼里满是担忧，如果她是言楚几句话就能摆平的小虾米，那姨妈绝对是面对手捧资本论的马克思都不畏惧的龙虾王啊。
距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温家的家门前却早早就渗出了年味儿。把车停好，乔然扶着言楚下车，远远就看到正在门口扬辣椒的方怡欣。
扬辣椒的D市老人们流传的一条年前传统，入冬前把辣椒晒干，年前一个月挂在室外，等过年时再拿进去，做菜时用，取义新的一年像辣椒一样，红红火火。
方怡欣的辣椒显然是挂到一半，见他们来了，她辣椒也不挂了，直接末头就进了屋子。
乔然一看这幅景象，脸一垮，“姨妈生气了，一会儿你自己小心点儿。”还有她自己也要自求多福。
一进温家门，最先迎接他们的不是什么表哥姨夫之类的，而是凌空一个声音，“红烧肉比大力壮好吃，红烧肉比大力壮好吃！”
直到赖赖叫，乔然才想起自己之前最后一次来姨妈家把赖赖连同老佛爷一起托在了姨妈家寄养。
带他来前，乔然就忘了大力壮这码子事了，现在听着赖赖杂糅版的大力壮广告，她只能祈祷姨妈不知道大力壮是什么意思。
“姨妈？”乔然盯着从厨房里出来的方怡欣，走上前叫。
“军蓝在屋里，你进去和你嫂子说会儿话，至于言楚……留下！”姨妈脸色阴郁，乔然知道她不高兴，无奈面对姨妈，乔然说不出个不字，只能应了一声，进屋。
乔然那间卧室里，军蓝正靠在椅子上看书。听到响声，她抬起头，看到了乔然。
“老太太真这么快就把你们逮回来兴师问罪了？”她眨眨眼，表情竟有几分俏皮。
“嗯……”乔然边点头，边坐到了床边。“小嫂子，今天不是节假日，你不用上班吗？”
她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军蓝竟真认真的答了，“嗯，去了趟民政局。”
“去那儿做什么？”乔然一门心思还都在外面，等回过味儿时，军蓝已经看着她止不住的笑了。
“嫂子，真的啊，哎呀，这下你就真成我嫂子了！”乔然一时兴奋的有点语无伦次。
“难道以前你当我是假冒伪劣的啊……”军蓝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乔然，似乎从她眼里读懂了乔然之后的疑惑。
“我承认江海还在我心里，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不知道他还会在这里呆多久……”军蓝摸着心口说，“但或许我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爱了，或许换句话说，我们不能靠着对过去人的怀念过一辈子。你哥是个好人，我挺喜欢他，我觉得和他结婚我会幸福，这就足够了。”
知道她和江海前因后果的乔然还是有些别扭，“嫂子，那你对我哥的感情是爱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和温泽锡那个傻子在一起时，自己总忍不住会笑，我想就算这不是爱，也是爱的萌芽，我不想把这份萌芽扼死，所以我拉着他去扯了证。”军蓝柳眉一挑，“怎么样，乔然，要祝福我吗？”
还在回味她的话的乔然后知后觉，“要，当然要！”
“那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呢？嫂子？”想起言伟业之前还说年前给他们筹备婚礼，之后那么一闹就再没了消息，乔然整肃下表情，问。
“年后吧，年后江海父母过来办手续时正好参加我们的婚礼。”
“什么手续？”乔然迷糊。
“豆豆丁丁的手续。”军蓝眼里的东西乔然看不清，她只知道正像言素说的那样，小嫂子对这件事不是一般的执着。
“嫂子……”她想劝什么，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咔嚓一声响，乔然心里一惊，想起外面的俩人，赶忙出去看，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看到那样的事……
☆、43 命运交响（1）
门外的情景；让乔然看的真是说不出的哭笑不得。
只见言楚身型板板的站在堂屋正中央；两手垂直放在两侧裤线上，军姿站的倒算标准。
只是这标杆溜直的人却和一旁姨妈手里的东西略显违和感。
方怡欣拿着手里打的只剩下一半鸡毛的鸡毛掸子，在手里又敲了敲；“结婚时候，你答应我几条来着？第一条；不许欺负她……可这第一条你就没做到！”
啪！一声，鸡毛掸子那根瘦弱的杆儿落在言楚屁股上再反弹而起；乔然跟着鸡皮疙瘩一抖。
“怎么；这么快就心疼了；老太太可打几天前就念叨着要给你出气；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直接到直接像教育小孩儿似的大屁股，乔然瞧着姨妈那一下下打的；她人也跟着一下下直皱眉。“嫂子，你帮我去劝劝阿姨呗，他才刚出院……”乔然眨眨眼看军蓝。
“我可不去，她老人家如今正在气头上，再说你家言楚伤的是头，难不成我去和老人家说什么，‘阿姨，你别打了，言楚今天把脑袋系屁股上了’吧！”
军蓝挑着眉毛看乔然，态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想要我管这事，没门！
乔然咬下嘴唇，看看军蓝，又看看挨打的言楚，终于还是没忍住，穿了鞋子出了门。
“姨妈，他刚刚出院，你就手下留情别打了！”看着一下一下越打越起劲的方怡欣，乔然跺脚直着急。
“打这么两下你就心疼，瞧你这点出息，难怪被这死小子吃的那么死！我就打了，就打了！”
姨妈一脸“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举起的鸡毛掸起起落落，说话的功夫又照着言楚身上又来了几下。
许是和乔然说话分神的关系，姨妈一下没掌握好，竟真打到了言楚头上。
“嗯！”言楚闷哼一声，旁边的几个人都先愣了下，接着乔然赶忙过去看。“言楚，你没事吧？”
“头那么大，那么硬，哪就禁不住一下打了！”方怡欣脸虽然还是板着，手里的掸子却不知觉中放下，脚往前走了几步，她问正在验伤的乔然，“没啥大事吧……？”
老太太也怕自己闯祸。
“打出个包来了……”难得稳重的军蓝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
乔然没吱声，只是踮着脚尖看着言楚的头。
“我头没事，不过就是挨了一小下，哪就那么娇弱。”言楚把乔然的手拿下来，他头低着，半天像思忖着什么似的才对方怡欣说，“姨妈，你打的对，是我让乔然伤心的，我混账，但请相信我，我爱的是她，并且会一直爱下去。”
他眼光灼灼，看的乔然心里百感交集，她总觉得夫妻生活里如果没有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常调剂就会失去光泽，但相反，如果婚姻里只剩下“我爱你”三个字，那无异于一副空洞的躯壳，外表再光鲜，内里都是一无所有。
他们的婚姻，就给乔然这种徘徊在两者之间的感觉。她思索的时候，方怡欣也没闲着，姨妈大手一挥：“行了，今天就暂且饶了你，以后你小子再犯，我绝对不让小然和你过下去了！咱们谈下正事吧！”闹了半天，姨妈的正事才刚入题。
那天，就在言医生刚刚受过体罚的房厅里，方怡欣和乔然讨论五次，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