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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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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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老大忽然想起,眼前这个总是笑呵呵,懒洋洋的小伙子曾在四年前的贺兰山一役中杀敌数百,砍了氐人首领的脑袋送到幽州给先皇做六十寿诞的大礼。彼时他才十五岁。就是公主、余大人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谦恭有礼,自己只怕是猪油蒙了心,这一路上瞧着他年纪轻、好脾气的模样,居然不怎么把他看在眼里。
  当下“扑通”一声跪在地,垂首道:“属下该死,是属下胡乱说话,请将军责罚。”
  易冲忽又恢复灿烂笑容,和蔼可亲地说道:“焦老大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么大年纪怎么对我行如此大礼,被人看到这多不好。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不由分说地扶起他,眼中是再真诚不过的笑容。焦老大揉揉眼睛,这回他可真看不懂眼前这个十九岁少年了。
  “小瓶子你也别回去了,反正我身边缺个机灵的小子,你就跟着我吧。”易冲又笑眯眯地抓住小瓶子的胳膊,朝他上下打量一番,意味深长地笑道:“果然是长公主训练出来的人物,真是聪明伶俐,越看越喜欢。”
  小瓶子心中仿佛有一重锤砸过,被他这话激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他如锋芒的双目,沉声道:“承蒙将军看得起,小瓶子不胜荣幸。”
  “那就好。”易冲笑笑,朝焦老大挥挥手,“我跟小瓶子先回了,你要没事儿就不要到处招摇,毕竟这里是郑国,要闹出了事,谁脸上都不好看。”想起方才温和浅笑的绝色女子和那泼辣刁蛮的丫环,明明是与凌飞飞完全不同的气质,自己竟然也会看走眼?
  这方流云和绿绮驱马进了闹市,才放缓了步子。那马儿虽受了惊,但两人马术俱是高超,很快就将它们掌握。确定身后无人跟来,两人跳下马,拍拍马臀,放它们走远后,又在街上绕了几个圈,最后从围墙跳进客栈小院。
  绿绮一肚子气没处撒,撅着嘴生闷气。而流云则秀眉微颦,冥思苦想,实在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为难自己。目前郑卫两国正联手抵抗羌人,他们实在没有理由攻击她们,再说,流云在郑国身份平凡至极,即使两国有冲突也轮不上拿她来开刷。
  进了客房,叫了从飞两声,亦不见回应,流云方才经过马场事件,心中警觉心甚高,马上与绿绮使了个眼色,扶住腰间流云剑,猫步走到从飞房门前。侧耳听了听,屋里似有水声,心中狐疑。正待一脚踢开门,店里伙计突然从楼下拐出来,见到流云二人,马上苦着脸道:“二位小姐,屋里这位客官自回来后都要了十桶热水了,再这么烧下去,厨房连饭都做不成了。”
  流云和绿绮闻言一怔,对视一眼,见对方脸上俱是忍俊不禁,再也忍不住,两人站在走廊笑得直不起身。
  门吱呀——一声拉开,头上仍自滴水的从飞裹着件中衣冒出半个身子,尴尬窘迫地瞅着面前笑得花枝招展的二位,脸上表情十分滑稽。恼怒地朝伙计瞪眼睛,“你笑什么笑,快点去烧水。”
  伙计撇撇嘴,无奈地转身,嘴里小声嘀咕,而声音正好可以被他们听见。“就是身上沾了马粪,十几桶水也该洗干净了。”
  从飞的脸顿时变绿……

  离歌(六)

  六
  绿绮用十分愤怒的语气向从飞描述今日在马场所受的委屈,果然激起了他极度的愤概。尤其是当他听说那些人对流云意图不轨时,从飞啪地一拍桌子,蹭地站起身,大声骂道:“哪里来的下流坯子,敢打大小姐的注意,我非剁了他不可。”
  绿绮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在一旁么喝,加油添醋地怂恿从飞去找易冲的麻烦,流云只在一旁发笑,待从飞果然忍不住要出手时,才笑着叫住他。此地虽属郑国地境,但往来卫商甚多,很难保证其中不是易冲部下,若真冲突起来,她们反倒势单力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流云也不愿再多生事端。
  从飞一向惟命是从,绿绮一人孤掌难鸣,只得作罢。瞧她撅嘴瞪眼的模样,显示十分不甘,但她也非不明事理之人,觉得流云言之有理,遂不再坚持。
  三人在客栈歇了一天,风平浪静。
  由于宣威地处腾格里沙漠之西,出古浪后就要穿行沙漠。流云三人从未到过此地,也没有沙漠行走经验,临行之前,素心曾一再叮咛定要在古浪寻得一老练向导,否则绝不可轻易涉险。流云心系素心吩咐,第三日便让从飞出门去寻,自己则和绿绮窝在客栈,借了老板的茶具烹茶喝。
  一直等到尚午时分,才见着从飞垂头丧气地进了屋,一屁股坐下,自己斟了杯凉茶咕隆咕隆一口喝光,张大嘴出了好几口粗气,才懊恼地垂着恼道道:“大小姐你骂我吧,我实在找不到愿意带我们去宣威的向导。”
  流云闻言也十分意外,本以为请向导不过最简单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好言询问了从飞许久,才知道当地所有向导,一听说要去沙漠,连话都不多听一句,就面带惧色,把人拒之门外。仔细想来,料是沙漠里出过流血大事或是惊恐异状,否则不会如此。
  又着绿绮把店里伙计找来,连骗带哄地诓了半天,才稍稍有了些了解。本来宣威一线尚称热闹,客商往来,驼队穿行,络绎不绝。但从去年春始,沙漠里突然出现一支群“狼盗”,凶狠残忍,无恶不作。仅仅一月就袭击了来往大小客商数十支,皆人畜不留,赶尽杀绝。武威衙门曾派出一支五百精兵的军队深入沙漠围剿,竟无一人生还。
  这群狼盗不仅攻击沙漠商队,入冬后还常常袭击沙漠周边一些村镇,同样是烧杀掠夺,引得人神共愤,武威官府亦无可奈何。就连古浪城也在去年被他们攻击,好在城高墙固,防守得力,狼盗攻城三日而不破,最后只得往北而去。饶是如此,城中百姓还是被吓得人心惶惶,闻沙漠而色变。
  三人听得这些传言,心中顿时有些发凉。从飞最是担心流云安危,踌躇着瞧瞧她的脸,犹犹豫豫地建议道:“要不,还是请瑞王爷派人过来找。这里终究是郑军范围,他们要熟悉许多。仅我们三人,怕是连沙漠都进不了。”
  绿绮也不说话,只睁大眼睛瞧着流云,等她发话。
  流云秀眉微颦,苦笑道:“如今羌人犯境,乃国之危难时刻,瑞王爷哪里分得下心来理会这群盗贼。你也听伙计说了,昔日武威军派出五百将士无一生还,可知那群盗贼非是无能之辈,我们怎可硬碰。照我看来,倒是人越少越好,沙漠这么大,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目标。只要我们能找到向导,动作迅速些,成功的机会也是有的。”
  “但终究不能让您去冒险!”从飞霍地起身,黝黑的脸上从未有过如此坚持倔强的神情。“若大小姐您信得过从飞,我就一人上路,不寻得碧玉蛤蟆,就绝不回来。”
  流云知道从飞性子,也不急着反对,拉了他重新坐下,柔声道:“我怎会信不过你,尽说傻话。”顿了顿,又笑道:“再说,我也没坚持马上就动身,你急什么。关于狼盗之事,我们了解得不多,绝不可轻举妄动。这几日我们先打听他们这一年来行动的规律,不是说他们在冬天会离开沙漠到附近城镇来吗?我们就趁他们离巢之际偷到后方,取得碧玉蛤蟆后再绕道从北部离开。”
  见从飞仍低垂着脑袋不肯发话,流云复又笑道:“你这人一向没有方向感,容易迷路,我怕你进了沙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再说,宝库之中定是机关重重,你对此毫无了解,若真闯入阵法机关中,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到时候一人困在库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从飞小声嘟哝反驳道:“您不是也没学过机关阵法,去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我一人去。”
  流云笑着敲敲他的脑门,嗔道:“我好歹也是庄家后人,庄家祖先怎么也不会害自己晚辈。但你就不一定了,他们可不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就是找到了宝库,也不一定让你把碧玉蛤蟆带出来。”
  不再理会从飞没有力度的反对,事实上,他的反对也没有任何成效。流云仍然派了他去寻向导,并嘱咐他要多看多听,她就不相信,整个古浪城,就没有一个不怕死的。
  流云和绿绮则每天坐在酒楼,竖起耳朵听人小心翼翼地谈起狼盗的出没。天气渐寒,已是初冬时分,狼盗们果然陆续出现在北边各城镇。想是去年没有在古浪得到好处,所以没有听到他们南下的消息。古浪城也得以一派安宁详和,北边苍松城的许多居民纷纷转移至此,一时间,城里来往的人多了不少。
  偷偷使人去随云客栈调查易冲等人的行迹,发现他们仍留在城里没有离开。易冲也是终日隐匿在客栈中不出门,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见他们没有再来为难,流云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甚至和绿绮聊天的时候不不再提及此事。
  如是过了好几日,到了第七日上,从飞终于带来好消息,说是打听到当地有一名唤“地鼠”的老头,曾在今年夏天带人去过沙漠,且躲过狼盗的追踪,安然返回古浪。不过此人喜怒无常,而且行踪不定,只听说前两日在城外城隍庙出现过,尔后便再无音信。
  流云顿时喜出望外,整理了一番,就与从飞一起到城外去寻地鼠。

  离歌(七)

  七
  出得城来,可见这古浪冬景与大兴全然不同,一色杨树长得齐齐整整,均只剩嶙峋枯枝,根根突兀向上。天气冷得厉害,呼吸时大团大团的白气吐出,涌在胸前披风的狐狸毛领上,一会儿便有淡淡湿气笼罩。
  绿绮嫌弃冬衣太臃肿,只穿了几件单衣就跟着出门,虽坐在马车里脸颊仍被冻得发红,一边跺脚一边不住地朝手心哈气,却忍住不肯发一句牢骚。最后是流云实在看不过去了,待她们到了目的地,又差马车送她回去。
  行至城隍庙,却不见任何人影。庙内蛛网密布,泥身塑像上积了厚厚的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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