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 江南短篇 SUSAN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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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 江南短篇 SUSAN出品-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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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这天在桃花园里打坐,不为别的,只为了安静。也许是日间打拳打累了,参了一小会儿禅就觉得快睡着了。明月走近的时候,看见初月照在他光光的脑门上,小和尚端然枯坐,宽大的僧衣垂落如流水,整个把身下的蒲团都盖住了。明月顿时也觉出点禅意来,却不知和尚其实正在打盹。踮着脚尖走近和尚身边一看,才知道就是上次那个打拳的小和尚。觉得打搅和尚参禅不好,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就凑近了去看那和尚。清澈的月光下,和尚一根根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确实是个好看的小和尚。

  明月一点声音也没弄出来,不过她的衣服是熏了龙脑香的,那股悠悠的香气惊醒了和尚的春秋大梦。和尚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女施主蹲在自己旁边,好奇的瞪大眼睛看自己。靠得实在太近了,和尚吓的连呼吸也不敢——一呼吸,气就会吐到明月的脸上。

  “相忘?”明月问他,依稀还记得和尚是这个名字。

  “恩……”和尚往后缩缩脑袋,两人就这么对望着,许久都没有移开目光。其实和尚不是想看明月,他是给吓傻了,明月也不是想看和尚,她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好而已。自己这么跑到和尚身边凑着看,确实是冒失了。

  这个当口,他们听见了狗叫,几只火把闪烁着就过来了。

  来的是扬州丝绸大户年家的小公子,也是来大明寺上香回去晚了。年小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上香是他爹逼他来的。其实一听他的诨号,摆明了就不是善类。他叫“狗霸王”,一是因为欺男霸女,二是因为他手里总牵一条金毛大狗,说是塞外的种,咬起人来尤其凶狠,寻常的武师两个人都不是对手。

  年公子就着月光,远远的就看见了两件东西——姑娘和光脑门。在他一想这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必定是花和尚在这里偷情。那姑娘纤纤的腰,身形修长,虽然看不见脸,想必是个少见的佳人,焉能让和尚占了去?年公子当即打定主意,断喝一声:“哪里来的小姑娘臭秃驴?胆敢趁夜私会背人偷欢?那还了得?看本公子捉奸成双,将你们扒光了示众!麒麟,上!”

  年公子一松手里的绳子,那头叫“麒麟”的金毛大狗化作一道急电,直窜向前,眼看着就逼近了明月。狗性随主,它对咬和尚没什么兴趣,离地三尺,张大嘴巴就对明月狠狠咬下。那白生生的利齿在明月眼前一闪,她尖叫一声,抱住了脑袋。头脑里一片空白,耳边却是“呜呕”一声哀鸣。她没有看见,就在那一瞬间,和尚的拳头越过她的肩膀正正的砸在狗脑门上。随着他拳劲发动,麒麟可怕的势头消失殆尽,软绵绵的摔在地下。明月悄悄的看一眼,那狗在地下打个滚又爬起来,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回主人身边去了。

  小和尚就在明月身边,其实他个头还是很高的,明月只到他胸前的高度。这时候明月一个劲的想贴近和尚,好象这世上除了和尚没什么可依靠的了。和尚那袭月白的僧衣打着补丁,干干净净,明月在上面能嗅到太阳晒过的味道,干燥而温暖。于是她悄悄扯住了和尚的袖子。

  和尚到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使劲的盯着年公子那些人。只听得年公子气得发疯,大喊着:“上,上!敢打麒麟!给我打死那贼秃!”于是几个跟班一哄而上的逼了过来。

  “还要再动功夫么?”和尚看着天,想想觉得终是不好。可是再三思索,还是没什么好办法。“唉,也只得如此。”和尚叹了口气。

  明月看见和尚轻轻挽起大袖,走到了桃树前,道一声佛,说:“善哉,善哉!”然后右臂一晃,拳已经砸在树干上,和尚收了拳,低头走回明月身边。那拳打的轻飘飘的,和明月那天所见的完全一样,桃树晃都不见晃一下,好象他只是摸了摸树干。

  一班人嚎叫着冲到了和尚身边,拳头刚刚举起来,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在仔细一看,自己脚下的树影急动,身后咯咯的一阵响。几个人慌忙回头,碗口粗的桃树已经一头倒了下来,乱花飞扬,罩在头顶上纷纷飘落。桃树是从中而断的,断的地方象被火药炸开的一般——正是和尚拳打的所在!

  “啊!杀人啦!”一帮人又是嚎叫着冲了回去,不一会都看不见了。

  明月愣在那里看和尚无可奈何的挠着自己的光脑袋,和尚注意到她的眼神了,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明月忽然发现和尚的笑容其实也蛮好看的。

  以明月的性子当然不会让年公子有好日子过,回去给明将军说了。将军也是个烈性,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叫年大户把年小公子赶出了家门。然后找个好日子,合家到大明寺还愿,摆了五十两银子的绝好素斋宴请相忘师徒二人。相忘拳法好,佛经也通,席间和明将军说起金刚经,说得漫天花落,直把明将军说得大彻大悟,欢天喜地的回去了。对于和尚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疑有它。

  明将军不想这些事情外传,所以过了也就过了,没什么人知道。只是从此以后,明大小姐去大明寺上香的次数竟是一月比一月多。

  和尚觉得有些惶恐,整日里有女施主来找他讲经,别人虽然不知道,可是身边的师兄弟却瞒不过了。有人妒忌的,有人笑的,相忘不善于说话,只得低头装作没听见。

  他作早课的时候得出来看看明月是不是在大雄宝殿门口,敲钟出来得看看明月是不是在钟楼下,做执事的时候得找找明月的车马是不是在山门旁边,有的时候吃晚饭还会听见明月的笑声远远传来,他只得慌忙扔下筷子跑出去迎着,免得明月直冲进来给众人看见。

  这一切都叫和尚很苦恼,这种苦恼让他练拳的时候都没有了。老是担心明月什么时候就会忽然跑来,看到明月的时候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喂,小和尚,你要是真的讨厌看见我,本小姐下次就不来了!”有一次明月带着素斋来,相忘愁眉苦脸的吃着,明月上火了,赶了丫鬟们出去取水,哼哼的对和尚说。

  和尚吃了一惊,停下筷子不知所措的看她。明月嫣红的脸现在气得通红,瞪大的眼睛有点凶,青翠的眉宇扬了起来——还是很美。和尚脑子里乱哄哄的,好象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除了明月那张生气的美丽的脸儿。

  “再也不来了!”明月恶狠狠的再逼了和尚一步。

  “再也不来了?”和尚心里对自己说,那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么?看不见这张脸儿,听不见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也不会有人再对自己生气……大雄宝殿、钟楼、山门、饭堂,他不用在等她忽然出现在什么地方,他会有很多的时间练拳,天天都练拳?

  “你是不想看见我啊?”明月已经站了起来。

  “不是……”和尚闷闷的说,然后开始玩命的抓自己脑门。

  明月觉得自己赢了,得意的坐下来继续吃清炒素虾仁。一句话也不说的吃着吃着,明月忽然想:“不是?什么是不是呢?不是不想看见我么?那么是想看见我了?一个和尚想看见我……”

  明月的脸更红了,这次和尚没有注意到,因为和尚也在考虑同一个问题。

  一切还是照旧,和尚提心吊胆的等着明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明月天天离家往庙里跑,明夫人问起,她只是说去还愿,还一个愿再许一个愿,那么就有下一次的许愿还愿,永远也不会结束。不过她自己也觉得那是谎话,也许唯一的愿就是去见和尚。明夫人也不说什么了,毕竟明将军也是时常往庙里跑的人,在他的引荐下,静澄师徒在扬州的名气越来越大。有钱人家要开坛讲金刚经,他们已是非请不可的高僧了。

  静澄在少林已经三十多年了,除了一身拳脚,就是一颗禅心。这表面上的荣耀与景仰老和尚看得也淡,乐得借此机会宏扬正法,脱迷解幻罢了。只是心底里对徒弟相忘却渐渐的担心起来,虽说相忘近日解经解得不错,可是小和尚心里到底还有多少位置是给这青灯古卷的呢?每当看见相忘不由自主的抬头仰望一天月色时,静澄都悄悄的叹息,自己早晚课以禅定之学,细辩真幻给他听也足足九年了,九年的修行啊!当真就比不过那十丈软红里的儿女爱恋么?

  这一日相忘随静澄一起去扬州一大豪富龚天冶的府上讲经。

  龚天冶祖上随太祖征战,大事初定的时候就挂甲还乡,后来短短几十年间,龚家内连朝堂,外结州府,成为扬州地界上的第一大户。不但府上屋宇连云,银窖的大块的白银便如扔砖一样散放,少人整理。据说连龚家银窖里的耗子也能炼出半两白银来,就是因为天长日久拿银子磨牙的缘故。

  龚家父子到了这一代上已经是扬州一霸,整个扬州道的米粮都在他家手中,收入的价格和抛出的价格差了一倍有余,扬州道上但凡饿死个人,龚家必定逃不脱干系。可是以龚家的权势,只有越发的家大业大起来,官匪两道追捧尤恐不及。

  春天的时候出了桩案子。扬州独石剑派的二弟子,江湖上号称“青锋义剑”的封一鹤家乡大水。可是龚家早已经在年初的时候就订下了所有的青苗,眼看饿殍遍地,却就是不许饥民剥了早稻充饥,结果饿死三百余人,在自己家田里剥稻子的被龚家打手打死的倒有六百余人。封一鹤忍无可忍,单身潜入龚府,要杀了龚家父子为无辜的饥民报仇雪恨。谁知道龚家父子武将之后,又得了梅花拳一派的真传,两人的武功尤在封一鹤之上。于是封一鹤当场被拿住。

  三天后龚家才把封一鹤的尸身送到官府。尸身表面上半点伤痕也没有,可是仵作验尸的时候竟然发现封一鹤一身的骨头被尽数打碎了,心肝肺肾更是一团辩不出来的血污。龚家的一个家丁不小心露出口风,说是封一鹤武艺高强,尤其是一身护体柔功,龚家父子居然当作练功的靶子,来试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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