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上菜下料的服务员也好奇的偷眼看着这一桌正在上演的鸿门宴。
曹小强耐着性子，事务性的笑道：“李慕云帮我出去买东西，小兰陪着李慕云过来，我们就认识了。”
程娟一听李慕云，心里有些烦躁，“怎么扯上那个李家小公主了。”
对于李慕云，程娟是知道的，那是慕容若兰结交的有用的朋友之一。
是的，是有用的朋友，也许、甚至、大约、应该、貌似以后能有大用。
程娟眼里，朋友不过两种，有用和无用的。
但程娟对于李慕云这般不负责任的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满脸堆笑、一看就是经常在外面苦哈哈巴结生意的小商人介绍给慕容若兰，程娟不由得下了定语“又是个没脑子的丫头。”
程娟在北都商务局干了十几年，爬到享受科长待遇的主任科员地位，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领导。
平日里，她对于曹小强这类人见得多了。他们成日像狗一样跟着各个大公司后面揽活，等着别人赏口残羹剩饭来分食，然后还要孙子似的对人千恩万谢。看似每天有很多应酬饭局，辛苦下来却挣得不多。
这些人在外面应酬之混乱，交往档次之低，绝对是属于下三流的阶级。虽是比工人农民这下三流里的贴地三档好得多，也比小教师、小商人、事业单位人员这种三档二流的人要强，但也终归只是下三流里排第一档罢了，和那些私营小工厂主、事业单位小头头是一样的。
程娟知道，这些小商人中少有杰出之辈能够在社会的激烈竞争中顺利爬进中三流的，至于说有朝一日能爬进上三流，那更是痴人说梦。
但听曹小强抖出李慕云，程娟也不禁琢磨，“此人能巴结上李家丫头、那个小公主，说不定已经是中三流里的三档人物了，嗯，待我问问。”
程娟心中的阶级划分里，那所谓中三流，第一档是副处、正科级干部和私营大企业主；第二档是副科、主任科员、私营中型企业主；第三档则是普通国家公务员和私营小企业主。
听说小强和慕容若兰是通过李慕云认识的，她不禁在心中给曹小强抬了旗，觉着此人是中三流里三档的人物了。
可即便如此，对于主任科员级别的程娟来说，她可是连自己给自己定位的中三流二档都不满意的。
在她想见，慕容若兰这般的条件，怎么说也要稍稍跳一跳，划拉个中三流里的一档女婿——那些副处、正科、私营大企业主家的公子啥的，那种人才是前途无量。最不济，也该是和自己一般的阶级层次。
曹小强倘若知道程娟心中有这么个“程版阶级论”，定是要断然起身、拂袖而去的。甚至，他是要喷她一脸老血后掀了桌子再走的。曹小强这个人虽然平素里寡言闷骚，可他心中最痛恨的就是满脑子封建阶级思想的人。在他看来，这些人简直是还活在一个世纪之前，是活生生的现代版狗奴才。
可曹小强不是程娟肚子里的蛔虫，他哪里知道程娟的算计。
曹小强望着程娟，心中烦躁的吐槽：
“柯娟你不说话心里想什么呢？我看你忧郁的鼻孔似乎有点露黑毛……大概是不满意我这个男朋友……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我有30条命……卧槽，大叔你哪年生人？吐槽还一嘴尘……”
不理会身边耍着一根面的拉面师傅那节奏匀停的面条舞，程娟打断小强心中吐槽，继续问道：
“小强你和李慕云他们家认识吗？”
曹小强面对锅里翻腾的鸭血、鸭肠和牛滑，毫无食欲的道：“不大认识，见过几次面而已。”
程娟露骨的追问：“你现在的生意怎么样？每个月收入多少？固定吗？能养活一家子吗？”
曹小强忍无可忍的抬手就是一筷子，死死的夹住一颗翻腾在白浪里的菜心，道：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说罢他就开吃起来。
虽然不喜火锅，但曹小强不挑食。
程娟对于眼前这个“小流氓”已经彻底无话了。
是的，在曹小强脱口而出这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后，程娟已经在心里将曹小强重新定义为——“小流氓”。
一想到这样一个穷b小瘪三居然妄图染指自己含辛茹苦二十余载一把屎一把尿当成小公主来养育的金枝玉叶，程娟不禁要火冒三丈。
“这丫头，太不懂事了！这不是把人生当儿戏吗！嫁给这样一个混子，将来是打算喝西北风去吗！”
程娟开始深呼吸，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闻见的，却只有那浓郁的火锅气味。这随意的会面地点是她选的，可如今却让她极不满意。
她胸口起伏着，烦躁无比的四顾了一下，把目光投掷在身边椅子上摆放的那束曹小强送给她的百合与粉玫瑰、满天星混搭的鲜花上面。
程娟正要借助观赏鲜花调匀呼吸的当口，只见边上那个木盒装红酒礼盒盒盖缝里，隐约露出一张纸边来。
程娟不动声色的用保养姣好的皙长手指随意搭上去，只是轻轻一拉，一张大促销特价的宣传单落入她的掌中。
“特价红酒，38元起，买一送一！”
程娟的心肺几乎要爆开来！！！
叔可忍，婶再也忍不了啦！！！
可她没仔细看，那张宣传单虽然是当头用着一号大字，在主推38元特价酒，可最下面却还有几条促销语，其中最贵的一条是“原价1998，现价998，超特价西班牙顶级干红”。
曹小强当时犯神经，觉得这个木盒装的红酒很赞很体面，就选了这款。他可混没在意这是特价的。在他想来，998怎么可能还是tnnd特价品呢？
那酒庄的店员也是手贱，居然随手放进一张宣传彩页后，把礼盒直接盖上了！
好神奇的赶脚……
第三百六十六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前倨又后恭
程娟笑了，怒极而笑。
从她刚才林林种种的若干了解来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三流大学毕业，这学历让她根本瞧不上眼。
而这年轻人在北都靠着些小聪明，做了几单外贸生意赚了点钱。程娟是商务局工作的，这种人她见得多了，绝谈不上什么高收入。这从他那皱咸菜似的外套、难以启齿的车名、打折的红酒就能看出来。
程娟甚至不能等到回家后命令女儿和曹小强分手，她决定要亲自解决这个毒瘤。
冷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六英尺下传出来的，直送到曹小强的耳朵里。
“小强，阿姨在北都商务局头面也算广，领导都要卖我个面子的，以后你要是有外贸方面的事情需要阿姨帮忙，阿姨一定帮你。
不过你和我家小兰还是到此为止吧，你们不合适。”
曹小强苦笑道：“阿姨，你仅仅靠一次见面，毫无营养的几句聊天，就决定了我和小兰的未来，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程娟依旧冷冷的道：“追求小兰的人很多，眼下有几个孩子我看着挺满意的，小兰必须见一见。为了对你和那几个孩子公平，也对小兰负责，你们两不能再继续发展了。”
曹小强平静极了。
他知道，愤怒是无能的表现。
自从肩负了那天大的秘密、伟大的使命之后，曹小强就再也没有痛苦过，再也没有。
他仿佛是早就有所准备，说道：“爱情这件事，没有谁说得准。当缺少岁月的考验时，我们也只能靠欲望与理智进行适度平衡，进而做出选择。而在这两方面，我都愿意选择小兰，这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是目的。
今天的我，已经过了被别人一句话打消念头的年龄，也已不再是可以被人一句话决定命运。所以，阿姨，我请你再重新考虑一下。”
程娟此刻浑身上下都有种被彻骨的寒气附体的感觉，她突然看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起来，这原本谄媚讨好的家伙，突然间，那气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寥寥数语，他的眉眼表情配合的犀利灵动，抖落一地的是他之前粉饰其上的谄媚与刻意讨好。
该怎样来形容这样的一种不一样呢？庄重而从容！连这小子那刚刮过胡子的下巴也开始微泛青光，透出严肃老练。是的，这绝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老气横秋！这点，从他猛地变得严厉而富于自信的眼神，就能看的出来。这人，几乎变色龙一般的瞬间完成了一个角色转换。
曹小强大大方方的从桌上拿起程娟点的干红，毫不拘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漱了漱口后从容咽下，接着用雪白的餐布优雅的擦了下手。他扔开餐布站起身，前面的软发斜斜的耷拉下来，将前额只露出三角形的一半来。于是，又露出了他身上那奇特的孩子气的腼腆，道：
“初次见面，礼数不周，阿姨你们慢用，我失陪了。”
说完，曹小强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举着矫健的步伐出了饭店。
这是一个找到了人生目标的男人。
他有事业，甚至有一个远在异时空的家庭。
他既忠诚，又不忠诚。
作为国家干部，他忠诚于理想与信念；又局限于人姓的弱点，时而将个人需要摆在工作之前。作为丈夫，他在肉体上忠诚于所在时空的妻子；却在感情上，或多或少的将心留给了所在时空的影子爱人。
总的来说，他是个好心眼的男人和铁石心肠的混合体。这就像他喜欢喝酒却喝不多、容易醉是一般的道理。
……
慕容若兰一句话也没说，从曹小强开口说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开始，她就已经察觉到曹小强开始出现变化。那微硬的臂膀让她挽的有些不舒服，她只得缩回手，学着小强吃菜。
当母亲程娟要求曹小强和她分手时，她没有说话。她要看看曹小强的态度。
谁曾想，曹小强这时毫无征兆的露出了獠牙。
他丝毫没有顺承之前的曲意逢迎，在那番近乎戏剧化的演说中，他把每个字都拉出有力的长音，又把每个字都重重的收束，抑扬顿挫的把母亲程娟痛斥了一顿。
慕容若兰相信，任何人假使只看见小强刚才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