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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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奇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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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在说话,运用所有技巧与意志力,让这群性情刚烈、任性而为的男女朝同一目的合作。「各位柔克师傅,让我试着陈述在航程中,我从第一公主处得知的事情。公主,我能代你叙述吗?」

公主裸露着脸,隔着圆圈凝视黎白南,庄重地点头示意。

「这是公主的故事:很久以前,人与龙是同一族,说同一种语言,但因追求不同事物,双方同意分开,去向不同的方向。这协议叫夫都南。」

黑曜抬起头,塞波明亮的黑眼闪闪发光,轻声说:「夫尔纳登。」

「人往东,龙往西;人放弃创生语,换来双手技术、手艺,拥有双手所能创造的事物,龙则放弃这一切,保留太古语。」

「还有翅膀。」伊芮安说。

「还有翅膀。」黎白南复述,擒住阿兹弗双眼,「形意师傅,或许你比我更适合说这故事?」

阿兹弗接道:「弓忒及胡珥胡的村民,还记得柔克智者与卡瑞构祭司遗忘的事物。没错,我还是孩子时,有人跟我说过这故事,或类似情节,但故事中的龙遭遗漏忘却。故事叙述群岛王国的黑族如何打破誓言。卡耳格族承诺放弃巫术及法术语言,只说普通话,不会命名、不会念咒,仰仗兮果乙,仰仗大地之母,亦即战神母亲的力量。但黑族打破协定,以技艺网住创生语,以符文写下,保留、教导、使用,他们以双手技巧,以念诵真字的虚假口舌,用创生语缔造咒文。因此卡耳格人永远不能相信黑族,故事便是如此。」

伊芮安开口:「人类害怕死亡,龙族却不然。人类想拥有生命,占有它,仿佛它是盒中珠宝。古代法师渴求永恒生命,透过真名阻止凡人死亡,但无法死亡的人也永远无法重生。」

「真名与龙是一体两面。」名字师傅坷瑞卡墨瑞坷说,「人类在夫尔纳登时失去真名,但我们学会如何重新取回,真名便是自己。为何死亡能改变这点?」

他看向召唤师傅,但烙德沉重而沉郁地坐着,聆听,不愿说话。

「师傅,若你愿意,请继续说。」王说道。

「我说的是半学半猜的事情,不来自乡谈野事,而是孤立塔中最古老的纪录。在英拉德岛最初的王出现前一千年,伊亚与索利亚岛上,有最初也是最伟大的法师,创符者。他们最先学会撰写创生文字,创造龙从未学习的符文,教导我们赋予每个灵魂真名。真名便是真实、自我,他们凭借力量,赐予拥有真名的人在肉体死亡后的生命。」

「永恒的生命。」塞波轻软的语音包围词语,略带微笑说,「在一片有河流、高山、美丽城市的大地上,再无艰辛或苦痛,自我将永久存活,毫无改变,永无改变,永远……那是古老帕恩智慧的梦想……」

「在哪里?」召唤师傅问,「那片土地在哪里?」

「在他风上,在西之西处。」伊芮安轻蔑、烦躁地环顾众人,「你们以为我们龙族只会在这世界的风上飞行吗?你们以为我们放弃所有而换来的自由,与蠢笨海鸥的自由相差无几?你们以为我们的领土,是在你们富庶岛屿边缘的几块小岩石?你们拥有大地、拥有海洋,但我族是阳光的火焰,御风而翔!你们想拥有土地,想创造、保留事物,你们得到了。这就是分离,就是夫尔纳登,但你们不满足于得到的那份,不只想要自己的忧虑,更想要我们的自由。你们想要风!凭借毁誓者的咒文与巫术,偷去属于我族的半片领土,隔绝生命与光芒,好永远生活在那里!小偷!叛徒!」

「姊妹,」恬哈弩说,「这些不是偷窃的人,而是付出代价的人。」

她沙哑低暗的声音带来一阵静默。

=奇=「代价是什么?」名字师傅问。

=书=恬哈弩望向伊芮安,伊芮安迟疑片刻,较为收敛地说:「贪婪熄灭白日,凯拉辛这么说。」

=网=阿兹弗开口,望向空地对面成排树木,眼光似乎追描出树叶的些微飘动。「古人发现龙的领域不限于躯体,他们发现龙可以超越……时间,也许是如此……他们嫉妒这份自由,便跟随龙族道路,进入西之西处。他们将该处一半领土占为己有,一个时间不存在的领域,好让自我永久留存。但人的自我不能像龙一样与肉身同在,只有人类的灵魂能去该处……他们因畏惧龙族的怒气,而建起一道无论人或龙的肉体都无法跨越的围墙,命名技艺则在西方诸岛铺撒一张大咒文网,岛民死后,会去到西之西处,灵魅永远居留在那里。

「但墙壁建起、咒文施毕后,墙内的风停止吹拂,大海退干,甘泉枯竭,日出的高山成为夜晚的高山,死者去到一片黑暗大陆、干旱的境域。」

「我曾走在那片土地上。」黎白南语调低沉而不情愿地说,「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那里。」

沉默笼罩。

召唤师傅以粗糙、不情愿的声音说:「喀布与索理安试图打破那道墙,好令死者复生。」

「不是复生,大爷,」塞波说,「他们像创符者一样,依然在寻求脱离躯体、永生不死的自我。」

「但他们的咒文扰动那地方,」召唤师傅闷郁地说,「龙族因而忆起远古的错误……因此亡灵如今越过围墙,渴望重新回到生界。」

赤杨起身说:「他们渴望的不是生界,是死亡,渴望再次与大地合一、重合。」

众人望向赤杨,但他对此近乎毫无所感,只有一半意识与众人同在,另一半则在旱域。他脚下的草地既是碧绿而阳光满布,亦是死枯而昏暗不明;树叶在他头顶颤动,低矮石墙在不远处,就在黑暗山脚下。众人中,他只看得到恬哈弩,虽无法清楚分辨出她的身影,却知道她站在他与墙之间。他对她说:「他们建起墙,却拆不掉。恬哈弩,你愿帮助我吗?」

「我会的,哈芮。」恬哈弩说。

一道阴影冲入两入之间,一捆巨大的黑暗力量隐蔽她,擒牢、束缚他。他挣扎、喘息,无法呼吸,在黑暗中看到赤红火焰,然后一切消失。

※※※※

西方诸岛之王与柔克师傅,地海两大力量,齐聚草地边缘,在星光下会合。

「赤杨能活吗?」召唤师傅问,黎白南答,「药草师傅说他已脱离险境。」

「我错了,」召唤师傅说,「我很后悔。」

「你为何召唤赤杨回来?」王问,并非责怪,但想得到答案。

良久,召唤师傅沉郁地说:「因为我有力量这么做。」

两人沉默踏上大树间的开阔小径,左右一片漆黑,但脚下照耀着灰白星光。

「我错了。但想死是不对的。」召唤师傅口音带有东陲的浓重卷音,低低说道,近乎恳求,「对年老、病重的人而言,或许该是如此。但生命是我们领受的赐礼,想保留、珍视这份伟大赐礼,怎么会错!」

「死亡也是我们领受的赐礼。」王说。

※※※※

赤杨躺在草上一方软垫。形意师傅说他该躺在星辰下,老药草师傅也同意。他沉睡,恬哈弩静静坐在身边。

恬娜坐在低矮石屋的门口,看着恬哈弩。夏末的主要星辰在空地上闪耀,其中最高的星便叫做恬哈弩、天鹅之心,苍拱的中心。

赛瑟菈奇安静走出屋子,到门口边,在恬娜身旁坐下。她取下固定面纱的金环,让金褐的浓密长发随意披散。

「噢,朋友,」公主呢喃,「我们会变成怎么样?死者正朝这里来,你感觉得到吗?像涨起的潮汐,越过石墙。我想无人能阻止。几百年来,所有死人,此刻皆自西方诸岛的坟墓而出……」

恬娜的脑海与血脉均感受到击打、呼唤,如今她与众人皆知晓赤杨所知的事物。但她攀附住信念,即便如今只剩希望。「赛瑟菈奇,他们只是死人。我们建起一道虚假的墙,必须拆除,但真实的墙也存在。」

恬哈弩起身,轻轻走到两人身边,坐在两人脚下石阶上。

「他没事了,正在睡觉。」恬哈弩悄语。

「你刚跟他在那里吗?」恬娜问。

恬哈弩点点头:「我们站在墙边。」

「召唤师傅做了什么?」

「师傅召唤他……硬把他带回来。」

「带回生界。」

「带回生界。」

「我不知道哪个较可怕,」恬娜说,「是死,或是生?真希望能免于恐惧!」

赛瑟菈奇的脸与温暖的波浪秀发靠向恬娜肩膀片刻,轻轻一抚。「你很勇敢,勇敢。」公主喃喃道,「但我,噢!我怕海!我怕死亡!」

恬哈弩安静端坐。借着悬挂枝叶间的微弱温柔光芒,恬娜可以看到女儿纤细的手盖在烧伤扭曲的手之上。

「我想,」恬哈弩以小而奇特的声音说,「死后,我可以吐回让我存活的气息,可以将未做的一切还诸世界,所有我可能成为与不能成为的一切、所有我未做的选择,失去、耗用及浪费的一切,可以全部还诸世界,送给尚未活过的生命。那将是我对世界的回报,感谢它赐予我活过的生命、爱过的挚爱,与吸过的气息。」

她抬头望向星辰,叹口气,低声说:「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她转头望向恬娜。

赛瑟菈奇轻轻抚过恬娜的头发,站起身,默默进入屋内。

「妈妈,我想不久后……」

「我知道。」

「我不想离开你。」

「你必须离开我。」

「我明白。」

两人继续坐在心成林中闪闪发光的黑暗间,相对无语。

「看!」恬哈弩喃喃。一颗流星划越天际,迅速消失,光之轨迹缓慢消退。

※※※※

五名巫师坐在星光下。「看。」一人说,抬手画出流星轨迹。

「是濒死之龙的灵魂。」阿兹弗说,「卡瑞构人这么说。」

「龙会死吗?」黑曜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它们的死亡不同于我们。」

「它们的生命也与我们不同,它们在世界间来去自如,奥姆伊芮安是这么说。从这世界的风到他风中。」

「我们也尝试过,」塞波说,「却失败了。」

阿赌好奇地望着他:「长久以来,你们在帕恩都知道我们今天听到的故事、直拥有这份知识吗?就是关于龙与人的分裂,还有旱域的创造?」

「跟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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