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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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穴来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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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王阿姨等人跟余正行道别走完,李红儿情不自禁又哭起来。

  “你也别怪大家都不理你。王阿姨是下岗工人,好不容易找

  份工作,现在又没了;小迪元旦就要结婚,我想这下也结不成了;还有张师傅,本来那点工资给老婆看病都不够,你叫他怎么活?嗨,这事干的!好了,别哭了。你听到没有?还哭?!你能哭回那五万块钱吗?!能哭回我们的公司吗?!”余正行本来就心烦得可以,被李红儿这一哭更是连说句安慰的话都不会了。

  李红儿被余正行这么一说,立即止住了哭。她打开手袋,从中取出刚领的三千块钱往余正行手里一塞,说道:“这钱我不要了,那五万块钱我早晚也会赔给你!”

  余正行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说几句都不行?还说什么赔?你拿什么赔?”

  李红儿一咬牙道:“我给你当牛做马,把整个人都赔给你行不行?!”

  余正行没想到李红儿会给他来这一招,便说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也千万别往这方面想!”

  李红儿固执地说:“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余正行把钱重新塞回李红儿手中,说道:“人虽不大,脾气倒不小。快把这钱拿上,听话,否则我真的不高兴啦!我现在告诉你,企业破产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必往心里去。我在杭州还有一些朋友,这两天我就介绍你过去,新世纪一切正好从头开始。”李红儿家跟余正行父母家是邻居,几个月前刚从杭州某大学历史系毕业,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父亲托余正行帮忙,先来他这里“落落脚”。余正行虽说公司没了,但他没忘记自己仍有照顾李红儿的责任。

  “你呢?”

  “我还能干什么,这几天自然是打理公司关门的事。公司还欠着人家的材料款,我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吧。”

  “我哪里都不去,就要跟你在一起。”

  “走吧!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倒是让我见了心烦!”

  李红儿气得傻站了一会儿,然后扭头走了。

  公司的废墟上只剩下余正行孤伶伶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在一道道光束中,纤尘在飞舞。余正行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还没想好是否要在这个时

  候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想当年他辞职下海,什么困难没想到过?走南闯北为生计奔波的艰辛,妻离子散被感情遗忘的困顿,什么滋味没尝过?!为了撑住这块最后的阵地,他甚至好几次拿出自己准备讨好“女友”的钱来度公司的难关,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早知道手下人都这副模样,他实在不应该糊里糊涂地把最后一点血本也拿出来用以表现自己的慷慨和伟大,说不定这会儿正有人笑他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傻瓜!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看越觉得地上营业执照及公司印章等物触心触肺地刺眼,禁不住迁怒于此,一脚将这些东西踢得四处乱飞。

  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要这些劳什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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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余正行这回算是彻底栽了。

  这里风景很好但他心情很差。过去不管遇到什么难事,总有几个朋友可以联络,这次就大不一样。“朋友们”大都不肯原谅他的破产,有的避而不见,有的只管盯在屁股后面追债,逼得他不得不急于逃离这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但是,他该往哪儿走呢?身上一共三千多块钱,走远了,到头来这几个钱无疑都会变成车票——这种玩笑是万万开不得的!思来想去还是回老家。可是,两手空空地回去,总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一连数日,他拿不定主意,倒是反复想起大学时代马林曾在他面前常念叨的一句话:“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不过那年头他从不觉得缺钱花,不像马林乡下人,供他读书的钱每每不能按时寄到,动不动就夸张地要唱《国际歌》,所以,他除了看马林的笑话,接济一点饭菜票,并没有亲身感受。现在忽然有了刻骨铭心的体验,竟恨不得政府马上收复台湾,他也好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冲锋陷阵,哪怕光荣地沉在台湾海峡一了百了。

  好在事情并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身上的钱足够回家的盘缠,正如输光了钱的赌徒还能将随身的衣服穿回家,并不打赤膊上路。

  就在他决定重归故里时,李红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红儿在杭州虽有不少同学,但大都没有像样的工作,使她无可依靠。余正行为她介绍的单位也去看了,总经理亲自面试。那人的一对眼睛虽然不大,却是地道的信息时代的产物,功能如同美国最新式高空侦察机,李红儿刚一进门,就被从头到脚整个儿地扫瞄一遍,最后将她的目光锁定,仿佛要在这里截获到有用的情报。李红儿从没见过这种像枪口一样咄咄逼人的眼睛,吓得差点找不到自己的眼皮,只得又来找余正行。听说余正行要回老家,便说自己也不打算在杭州找工作了,两人正好同行。

  余正行对红儿的来十分惊喜,同时又感到隐隐地不安。根据常理,余正行还真不能丢下她不管。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托付,就有责任负责“托管物”的安全,至少该平平安安地将红儿交还给她的父亲。可是,经过这场变故,尤其那天红儿冒出一句要给他当牛做马,全身心地赔过来,倒让他平白无辜地担惊受怕,此时更觉着让红儿与自己同行会非常地不妥。在他的眼里,红儿向来就是个孩子,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人时,正见她小屁股上拖一块大尿布在地上学走路,虽然一转眼发现她已出落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但孩子仍是孩子,无论这孩子长得多么可爱动人,都不至于动到另一种心思上。不过,他还不能真当她是个孩子,一如某些“长辈”那样找借口拍拍“孩子”的肩或摸摸“孩子”的头——他俩的年龄还没有相差到足以拉出可以“拍摸”的辈份来;再说那样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在公司里,他当着红儿的面,一向只喊“小李”,绝口不称“红儿”,既摆出一副长者的架子,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要以这种姿态,在手下人的心目中维护自己所剩无几支离破碎的一点尊严。红儿来公司第一天,他出于关心,过问了几句她在生活上是否需要帮助的话,几个月来,两人还没有面对面地交谈包括工作在内的任何事情,更不用说到西湖荡舟或去商场购物了。那天把红儿气走,实际上就是他这种心态的一种反映。

  “你又不是小孩子,干嘛非要跟我一起走?”余正行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

  李红儿一反常态,笑道:“余大哥,你这是哪儿的话,路上多个作伴的又有什么不好?”

  余正行忽然板起面孔严肃道:“别开玩笑,按年龄,你该叫我叔叔的。”

  李红儿又笑了:“这是什么逻辑,你叫我爸叔叔,我再叫你叔叔,改日我见了我爸,难道叫他爷爷不成?”

  余正行终于也笑了,说红儿是“小滑头”。李红儿就叫余正行“大滑头”。

  余正行不可能知道,那天李红儿离去后,也想了不少事。她年纪虽然不大,但还是见识过一些人的。她原来总认为,像余正行这样的个体小老板一定都把钱看得很重。可自从有了那天的经历,她发现自己错了。她没想到,一个小破公司在倒闭时竟会那么地悲壮;一个整日里醉生梦死的个体小老板在关键时刻竟还能像个英雄;而天天在一起的同事们竟然说走就走,仿佛沉船前逃生。相比之下,她觉得余正行有点伟大,有点让她心动。尤其是余正行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特意打电话为她联系工作,怎不叫她心里产生一些新的想法?

  余正行见红儿扑闪着双眼若有所思,又见她脸上忽地红晕一现,心里顿时有点把持不住,便说道:“不开玩笑了,我这两天还要看几个朋友,你先回家吧。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既没工作又没依靠,做爸妈的知道了是要担心的。”

  红儿天真道:“有你在身边我还怕什么!晚两天走也好,让我也见识见识你的那些酒肉朋友——我没说错吧,谁叫你以前总是喝得醉醺醺的。”

  余正行还是执意要送她走。

  没辙,李红儿又哭了。这次哭与前几次不同,不给一些温柔是劝不停的。余正行只能答应两人同行。

  李红儿毕业后,与外地几个女大学生住在合租房里,除了书没添过啥像样的物什。余正行住在公司里,像样点的电器又被民工搬了去,所以也没什么大件东西。这天,两人先把李红儿的行李收拾了,再带回公司打开,跟余正行的东西合并同类项。衣物压缩为两箱,书太多只能分为三箱,两床被褥则用绳子捆成一个大包袱,其余一律送给物业公司搞卫生的张妈。张妈是不久前来杭打工的外地人,家里正需要添些生活用品,但她还是不敢收,两只手在衣襟上搓来搓去,不停地说,这东西比我家里的都高级,我不敢要,物业知道了不得了。又说,这么多好东西,我一个人拿也拿不动,太多了,太多了。红儿在一旁说,给你就收下。最后张妈都收下了,还谢个不停。余正行想到自己拿出所有的钱发给大家的时候也没张妈一个人说的谢多,一高兴,把公司的钥匙也给了张妈,交待说:“这钥匙麻烦你转交给物业,屋里的东西都由你来处理,这张床是我自己买的,跟物业没关系,你搬不动可以买掉,虽值不了几个钱,但能添几个小菜给你老公下酒。”张妈感激零涕,说余总是菩萨心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以后要天天为余总烧高香,祝余总来年发财,一生平安。

  余正行本来计划由杭州的朋友派一辆小面包车送,可是能帮他的人一时都派不出车,只好改乘火车。

  有时候一件意外的事能促使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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