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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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936-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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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李廷芳那张凶脸露了出来,带着怨气。车内除了司机,后座还坐着两人,是李的亲信手下。自从军中两统结怨以来,虽说李廷芳升任了警察局长,也高兴不起来。马志贤暂避风头,还实际控制着西安军特处,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接手不到两月,处处受齐北钳制掣肘,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自从那次抓了武伯英,李廷芳认为他对自己有很深的成见,没好气地说:“就凭你?不配。”
  武伯英笑了:“那谁配,吴小姐?”
  李廷芳抬眼看看吴卫华,知道她是张学良座上宾,不敢造次,口气稍微和缓:“吴小姐是自己人,我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此解释似乎难以自圆其说,怕吴小姐误会,更怕张学良误会,于是又道,“知道菊剑吧?已经来了西安。你们党调处收拾了松山,我们军特处,不能坐以待毙,只有把菊剑拿下,才好给戴老板交代。”

《潜伏·1936》 第十三章(3)
“看来你们,已经确定了目标。怎么没见在碰头会上,你给齐巡通气?”
  李廷芳冷笑一声:“哼哼,通气会可不是什么都通的。”
  正说话间,从西京招待所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年纪,四处打量了一下,也朝北走来。李廷芳一看见此人,神情立刻紧张起来,驱赶二人道:“你们赶紧去忙,别影响我办案。”
  不言自明,此人就是菊剑。武伯英笑了一下,挽了一下吴卫华,朝东拐向中山路,朝中山门方向走去。边走边频频侧头,看那所谓的菊剑。吴卫华虽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菊剑是何许人,但也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急急赶上武伯英。见李廷芳既不是监视自己也不是监视吴卫华,与二人无碍,就放下了刚才那个插曲,聊起了其他话题。
  远远看见中山门的箭楼,武伯英给她解释中山门名字的由来,不外乎纪念国父孙中山先生。吴卫华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听着,并无片言响应,只剩下武伯英喋喋不休。
  正说话间,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跑了过来,越过二人朝东跑去。武伯英认得他正是刚才那个“菊剑”,却已来不及反应,让他跑了过去。回头看,只见李廷芳把手从车里伸出来对天鸣了两枪,那两个手下火急火燎拉开车门,钻进汽车,车门还没关上就发动了机器,朝东追来。看来那两个手下没截住菊剑,让他挣脱了。
  此时天尚未黑透,一些店铺还开着门。菊剑惊恐地朝后看了两眼,觉得距离所产生的黑暗足以掩盖自己,艺高人胆大,猛地停下脚步,钻入路边一家纸货店铺。而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武伯英和吴卫华的眼睛。此举果然骗过了李廷芳,他们驾着汽车,大声鸣着汽笛,横冲直撞,朝中山门方向追去。
  武伯英和吴卫华停了下来,在铺子门口站了片刻。武伯英盯着靠墙而立的一个巨大花圈,边缘上有朵纸花颤巍巍抖动,应该是背后躲藏之人哈气所致。须臾之后,果然见菊剑从大花圈后钻了出来,左右观察,镇定了一下情绪,准备反方向朝西逃走。他突然瞄见了武伯英和吴卫华,神情一愣,狠狠看了吴卫华一眼,随即低头,硬着头皮,穿过二人,小跑着逃去。
  武伯英看着他的背影,伸手从腰上拔出手枪,缓缓举起。他边抬枪边瞄准菊剑的双腿,枪管定在了膝盖之间,只待击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卫华突然伸手,把枪口抬了上去。武伯英赶紧放松食指,才不至于打出流弹伤及无辜,非常惊讶问:“为什么?”
  吴卫华咬了咬嘴唇,幽幽道:“因为他是我哥哥。”
  武伯英听见这句,什么都明白了,连忙把枪收回腰间,看着菊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李廷芳追到中山门,没有结果,会反身回来。于是挽起吴卫华的胳膊,急急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进了招待所公寓,吴卫华将武伯英请进卧房,关上门转身解释道:“他是我的大哥哥,我们年龄相差很大,是不是?”不等武伯英回答,继续道,“我们是同父异母兄妹,父亲贵为二品顶戴,一妻四妾,有七个儿子,九个女儿,我是他最小的妾生的最小的女儿。”这回忆似乎带着些许心酸,“辛亥年朝廷倒了,他的官也倒了,到天津租界当了寓公,又买了个小妾,然后怀了我。”语气里有些凄凉,“最后租界也待不下去了,一大家人就又颠沛流离去了日本,我母亲在那边患病去世了,她是这个家里最可怜的人。父亲老来得女,视我如同掌上明珠,可是家里其他人,都拿我当草芥。除了这个大哥哥,对我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一视同仁。”轻叹一声,“所以你不能杀他,他不是间谍,他和你一样,是个读书人。我想他来西安,被土肥原冠以菊剑的代号,也是受了胁迫的。土肥原一定拿我家里人的性命为筹码,逼迫他来的,他不得不来送死。”

《潜伏·1936》 第十三章(4)
武伯英明白了一切,在敷皮木椅上坐了下来:“他已经入了罗网,迟早都要送命。”
  “这更印证了我的话,他不是个间谍。如果真是间谍,他会轻易被军特处得知行踪吗?他会冒着天大的危险来招待所看我吗?”
  武伯英锁眉不语。
  吴卫华继续说:“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一定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来看我。没想到,我们兄妹俩,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和听到猎枪声的野兔一样,充满了惊恐。”
  武伯英长长吐了口气,劝慰道:“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他的,但是军特处那边,我做不了主。”
  吴卫华思考了一下,转身坐到床头,下决心道:“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值得我牵挂的人。但如果他真给日本人卖命,我反日,他亲日,那就是分道扬镳,背道而驰,水火不容。不等你们动手,我也会大义灭亲,杀了他。”
  武伯英看着她,听着她用的那些成语,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弟弟曾经深爱的女人,身上有种可怕的东西。这东西既展现着非同一般的引人魅力,也展现着夺人心魄的可怕魔力,让人想要亲近又唯恐避之不及。
  因为蒋介石突然要来西安,督促西北剿匪总部队进攻陕北,所以本次西安情报界通气会,齐北将之扩大化。党调处这边扩大到胡汉良和武伯英,武是无冕的副处长。军特处那边扩大到各个警察分局的局长,因为会议核心议题是委员长来西安视察时的安全保卫工作,需要这些分局长去做具体事情。
  西安局势的复杂,也反映到了本次会议的桌面之上,相互指责,互相推诿。因为胡汉良和李廷芳两个火爆脾气,还夹杂了一些互相谩骂。武伯英一直不语,他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齐北也不发一言,冷冷看着。党调处来的三个人,两个不说话,胡汉良自然要据理力争,与李廷芳争执得不可开交。军特处的特派员张毅见齐北沉默,只好挺身而出两下说合,忙前忙后,既要顾及两家的面子,又要安排议题,摁下葫芦起了瓢,总算把迎接委员长的各项事情安排了下去。
  齐北最后总结陈辞:“委员长的安全保卫,里三层外三层,完全轮不到我们,实际我们的任务就是各守其职,维护地方治安,委员长在西安期间,不能出什么乱子。委座的卫队肯定随行,负责贴身保卫。接着是嫡系胡宗南的卫队,负责把守门户。再外围是张学良,负责把守进出道路。最外面一层是杨虎城,我们捞不到保卫的。古来大方之家,嘉宾远来,有擦拭座椅虚位以待的;有焙茗沏茶礼敬有嘉的;有杀鸡宰鹅款待珍馐的,我们需要干什么,不过就是洒扫庭院罢了。”
  大家听得频频点头,觉得有理。
  齐北继续分析道:“委座此来,我想目的有两个。一是督战陕北,二是视察陪都。日本人的野心,不止侵占东三省。万一战祸再起,南京的位置和地势,易攻难守,朝不保夕。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委座的眼光很长远,他选了三个陪都的地点。首选西安,因为古时在世界上都属强盛的朝代,周、秦、汉、唐,皆定都于秦岭之北渭水之南,此为中兴之相。但是因为共产党到了陕北,恶人在邻,所以西安的陪都价值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于是重庆的价值上升了。而洛阳虽在备选之列,但没有潼关和川东之险可守,难以阻滞日军机械化部队开进,估计将来也是弃之不用。”

《潜伏·1936》 第十三章(5)
就连胡汉良和李廷芳也听得入神,忘了怒目相向,被齐北所折服。
  “再说督战,督谁?自然是张、杨。”齐北说着翻开面前的一份报告,拿起来读道,“昨日,张府举行跳舞会,东北军来西安开会之高级将领参加。舞会间隙,张向两位新任师长引见刘鼎。说,你们要向刘先生好好学习,如果能达到他的一半,我就满意了。”他放下报告,“对刘鼎的态度,就代表了他对共产党的态度,诸君说,这个战好督吗?”不等众人表态,又接着道,“战和之事,他们高层决定,我们干什么,就是对付刘鼎。他那个牙医诊所隐藏的大功率电台,为陕北起了不小作用,连东南亚都能收到信号。这件事由我们党调处来干,借着委员长来西安,进行无线电管制,先将他的电台端了。名正言顺,也不怕张怪罪。”
  李廷芳插嘴道:“我们各分局长维护治安外,我想全力追查菊剑,也给委员长的到来,献上一份厚礼。”
  “联席会议,情报共享,你们却有私心。我想也好,你们去办吧。但是谁承想,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你们却要扔进水里,难道要淹死它?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抓住他,就难上加难了。”齐北冷冷批评,“搜捕菊剑,还是我们党调处来干吧。日谍刺探的情报,肯定要靠电台汇报,土肥原的指示,肯定要靠电台传达。我们搞无线电是内行,只有从无形的电波入手,才能再次牵出此人。”
  李廷芳虽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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