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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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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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尖上一轮残月,淡淡冷格罗宁根的挂在树梢,像是一点欲待熄灭的烛光。

那些横斜的树影映在月中,像是永生不能痊愈的伤痕,而铁壁似的崖身,那些在月光下或明或暗的褶皱和阴影,看起来也像是一张经历无数沧桑和烽火的脸。

月色清冷,照着那张“脸”,那“脸”上,忽然好似有泪痕缓缓蠕动。

仔细一看,确是一些黑色的小点在快速移动。

沉静的西梁营地,毫无动静。

“咻!咻咻!”

突有艳红火光,摇曳一线,如漫天突降红色星雨,自崖壁上纷纷射下,在夜空中曳出灿烂的火凤尾羽。

向着,西梁营地。

黑沉沉毫无动静的营地中,突然弹起数百条黑影,矫健,利落,半空中身子如临水一跃的飞鱼,数百柄长剑齐刷刷绽开,在夜空中化成巨大的光幕,水泼不进明亮璀璨,将那些意图烧毁西梁营地,烧掉士兵斗志的火箭,全是拨飞熄灭。

蹭蹭连响,原本火把黯淡的营地突然光芒大亮,亮光里所有的牛皮帐篷都弹出强弓劲弩,齐齐对着山崖上攀下的燕军,下一个,杀一个。

一声长笑,主帐账门霍然一掀,泰长歌衣服齐整大步而出,黑色披风在风中飞卷,抬头,对着山崖笑道:“等不及了?不喜欢被追得狼狈鼠窜的感觉了?这里风水很好,我打算就把你葬在这儿,你可满意了?”

淡金身影一闪,山崖上出现白渊,极其危险的站在一枝不住摇摆的枯树之尖,微笑道:“好啊,我们合葬好不好?你追我追得那么狠,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是想我继续纳你为妾吗?”

他手一挥,轰然一声断崖后涌出一队队燕军,反向包围西梁营地。

“我不想做你的妾,我想做你的生命终结者。”泰长歌眯眼笑着,“这是燕军重步兵精锐吧?看我骑兵不利于近战肉搏,在这个地形也无法发挥 远程穿插冲击的功用,想要一拳灭了我?啧啧,一万弩兵,五千弓兵,一万长枪兵,五千刀盾兵,五千陌刀兵……对付骑兵的好战术啊。”

“你眼光真利,于是我越发坚定了我的想法,”白渊笑着。“让儿郎们自己打架吧,你要不要上来,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这本就是我和你的私怨,到得今日,终于又机会面对面说清楚,我怎么舍得放过?”月光下泰长歌笑得森凉,目色幽深。

她腿一抬,已经利剑般跃身而起,三步两步上了崖,立在白渊对面一株树的树枝上,选择了一个他无法偷袭的角度,笑得:“晚上好,柳女王凤体安康?”

“托福,”白渊答得温和,“我已经命大军护送他离开,不然你们俩见一面也不错。”

“她去了哪里?”泰长歌如对佳客,问得坦然。

“你们去哪里,她就不去哪里。”白渊答得令人绝倒。

两个人对答得谆谆儒雅,全无剑拔弩张的敌对气氛,光是看他们的神情,不知道的人大约还要认为这两个人是在月下谈家常。


“那真是可惜,”泰长歌微笑,“能让白国师不顾一切去保佑的任务,还真想会会呢。”

“能仅仅凭在下的举措便能推断出女王在军中,您也不亏是和女王齐名的人物。”

……

一刹静默,盟主秘密的薄纸,被那人不凉不热漫不经心的揭开。

良久,泰长歌微笑,轻轻道:“你终于确定,我是我了?”

这话问得奇妙,白渊却笑起来,道:“是,正如你也终于确定,是我了。”

目光里翻腾云烟,云烟尽处无限私怨渐渐涌起,泰长歌感慨的开着白渊缓缓道:“长乐大火,皇后被杀,世人都以为不外乎是宫闱倾轧,或者朝政谋局,或者帝后离心相害,谁也没能猜测到,一切的布局,竟然延吉西梁之外,六国之远,那背后罩下的杀戮之网,网扣,竟然我在远在东燕的国师大人您的手上。”

将手中一枝枝条轻轻一截截粉碎,泰长歌淡笑道:“您真神奇,手真长。”

白渊负手微笑,半晌道:“您也很神奇,一个明明死掉的人,一个被穿割眼,死的透的不能再透的人,竟然在数年后复活,卷土重来,最终对六国造成了极大地威胁……这时间怪力乱神之事,不得不信啊!”

“有人到今天都没有相信啊,”泰长歌温柔的道:“比如,水镜尘。”

眨眨眼睛,白渊奇道:“你怎么知道?”

“废镇一役,水镜尘称我‘赵太师’,他并没有将我和睿懿联想到一起。“泰长歌淡淡道:”当时我就确定,他当晚一定有份参与谋杀,因为只有眼见证过睿懿死亡,并且以后也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我本人接触的人,才不容易相信她的重生,正如你所说,睿懿死得不能再透,连骨头都被分掉了凭什么认为她还会活着?”

“你猜出是镜尘抢了你三分之一骨殖了?”白渊扬眉,“你可知道那骨殖现在在何处?”

“我没兴趣知道,”泰长歌耸耸肩,“骨头就是骨头,你拿去垫猪圈也好,当鸡饲料喂了也好,都与我无关。”

“怎么能那么侮辱西梁开国皇后的遗蜕呢?”白渊轻笑:“我拿去给我妹妹垫坟了,可怜她死后,我人小利微,埋得太浅,第二日尸体被野狗拖出来啃干净了进了肚子,我只好后来瞒着我娘把她给烧了,小小的一捧灰,装在盒子里,我觉得她太寂寞,而且她一定很想亲眼看看西梁皇后的尸骨,看看那个害她早夭的人的骨头是不是和她一样,所以我叫镜尘拿给我了。”

他语气平静,萧溶流动如风,申请依然如前的散漫咸淡,不像在和生平死敌说妹妹的惨死,倒像是对着佳人,月下花前。

崖上却突然起了一阵阴风,盘旋着掀起两人的袍角,风里有,清人肌骨的寒意阵阵袭来。

泰长歌沉默了下去,半晌道:“沙场胜负,成王败寇,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白渊,你太偏激。”

想了想她又道:“错了,我想,我应该叫你成渊……是不是?”

白渊的神情,刹那间有了微微的震动,这个姓氏的出口,令他的思绪微微飘远,想起了一些自己宁愿尘封的往事,响起当年成氏家族一门融化,却一朝倾覆,从此流露异国备受欺凌,想起妹妹死去母亲的一夜悲歌。想起景阳宫那远去的飘香的裙角,那一生的错过,

这一切,都拜这个女人所赐。

成渊,成渊,多么陌生的名字。

那个曾经高贵的姓氏,早已泯灭在北魏风起云涌的历史中,成为贵人们踩在脚下的故纸上最为空白的一页,再不会有人提笔为之写下光荣的记载。

那些被践踏破碎了的,早已散在风中的,家族,姓氏。

离开北魏时,他改姓白,谐音“败”,相当于那个“成”。

他曾对自己发誓,一日不复仇,一日不改姓。然后当他终于复仇了,他突然也觉得改回姓氏已经没有必要。

因为女王说,白渊,如雪之白,如渊之深,很好的名字。

这句话,女王分了三次说完,他很欢喜。

仇既然已经报了,姓什么已经不再重要,让那个成渊永远死去,只留下女王喜欢的那个名字。

白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暗夜里依然光华万里的眼眸,瞟向泰长歌,“……我偏激?皇后殿下,如果你父亲被我所杀,并因此家族罹祸,被抄家,被驱逐,大王勒令所有人不得收留你孤儿寡母,北魏再也呆不下去,一家流落异国,受尽欺负和白眼,贵妇从此跪伏于地,操持着贱役以养活家小,依然不能阻止弱女的死去……你告诉我,你会无动于衷?你会风轻云淡?你会不思报仇?你会的话,你就不是泰长歌,正如我,我不报仇,我不是白渊!”

泰长歌深深看着白渊,当初,玉梭湖底三夜共枕,当她询问“夫君大名”,他答“陈渊”,她问“成败之城,抑或耳东之陈”,那一霎他的神情变幻,俱为她看在眼底,脱险后她想了很久,最后想到了当年禹城之战中,因为偷袭重伤萧玦而被她怒而箭杀的成羽,她立即拜托非欢,动用所有的凰盟力量,去查成氏家族的下落,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成氏家族在当年禹城一战后,便被魏王清算,抄家驱逐,百年簪缨巨族风流云散,族人沦为北魏下 贱平民,多操底层贱业谋生,直系一脉的成羽妻儿离开北魏不知所终,再多方探查,一直找到当年成夫人闺中密友,才查到,成家后人流落到了东燕。

到了这个时候,再想不到白渊是谁,再想不到谁这般处心积虑的杀了自己,泰长歌就不是泰长歌了,是猪了。

轻轻一叹,泰长歌道:“你父是被我所杀,但是战场敌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况你父之所以被魏王清算,是因为当时魏王遇险,你父亲却没有去救,只顾着暗杀我,,他的心思,我想你我都清楚,因为魏王认为你父亲其心可诛,才导致了你成家之祸,他之所以成为为一个没有在北魏立国后,牌位入驻功臣祠的从龙阵亡重将,成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荫封的将领,究其原因,根本出于你父亲自身。”

白渊默然良久,淡淡道:“我只知道,如果我父亲不死,那么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对,如果你父亲不死,以你父亲当时的威望,和他隐忍阴狠的谋算,说不准现在坐在王座上的第二代魏王,是你。”泰长歌讥讽的笑了笑,“说到底确实是我坏了你父亲的好算盘,直接导致成家从天堂坠入地狱,你压在心底那么多年的仇恨,自然要好好地很我算。”

“这帐,我已经算过了,你,还有魏王元献。”白渊负手向天,“丈夫私怨分明,我已经杀过你一次,父仇早已经得报,按说我不应该再杀你第二次,所以我在隐约猜出你是谁以后,并没有完全的痛下杀手,便是我不想再杀你,你也绝不肯放过我,是不是?”

泰长歌不答,半晌道:“白渊,对你,我有三个问题不明,你可愿答否?”

白渊掸掸衣袖,淡淡道:“能答就答。”

“你为什么要屠云州?”

“那不是我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有反对,”白渊仰首出神的看着崖顶的月,“既然对我军有好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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