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道连狭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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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道连狭斜-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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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乃祸福之门。杨炯性情耿直,恃才倨傲,生来一副杂文家的性格,看不惯许多的事情,尤其看不惯某些官员的趾高气扬、矫揉造作,“每见朝官,目为麒麟楦”。人家问他,怎么像麒麟楦呢?他回答说,就像戏里的麒麟,哪里是麒麟,只不过是一头驴子,刻画头角,修饰皮毛,看起来像麒麟,脱了马甲,还是一头驴子。觉得这话不过瘾,又补了一句,那些没有德行学识的家伙,披着朱紫色的朝服,和驴身上覆盖麒麟皮,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话,含沙射影,管事大人听了,自然不会高兴。杨炯回到京城不过两三年时间,就又被弄到很远的盈川当县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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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杨炯: 春气绕兰心(2)         

  诚如裴行俭所言,杨炯终于做了县令。令人感到惊诧不已的是,杨炯做官,竟然为政苛酷。杨炯做事以严厉著称,直肠子,直性子,不注意管理执事的技巧和方法。下边的人,稍有差错,不听话的,“辄搒杀之”,用棍子或者竹板子,打得血肉横飞。他的好朋友,后来当了宰相的张说,曾经专门开导过他,写过一篇《赠别杨盈川箴》,要他“才勿骄吝,政勿烦苛”。可惜这一番金玉良言,杨炯到了地方上就忘得一干二净。   

  关于杨炯的为官,新旧唐书一致认为是个厉害的角色,《旧唐书》中称他“为政残酷”,《新唐书》称他“以严酷称”。这里面大概有三个背景:一个是武则天时代,严刑峻法,酷吏较多,有些酷吏后来因为治事狠酷,竟得到提拔重用,因此滥施刑罚一度竟成了非正常状态下的常态;还有一个是家庭背景,他的一位堂叔叫杨德干,历任四州刺史,治有威名,犯了错误,一定是严惩不贷,手段也是相当的厉害,所以任所之内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食三斗蒜,不逢杨德干”。这对于杨炯,也不能说没有影响;第三个,也是由于个人心路历程和人生背景使然,杨炯被贬之后,心态失衡,又恰恰在地方上担任了几年司法参军,接触刑法较多,后来又经过几起几落,想必长期受到压抑,到了一定的自由空间内,就会不自觉地释放出来。有时候,时位之移人,不可谓不信。   

  不过还好,杨炯的县令总体上是当得比较顺的,除了心情烦躁,没有再出现什么大的变故,直到最后卒于任上,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杨炯下笔千言,文章汪洋恣肆。对于官名,是心有所向的,无奈不得其时。对于为文名,也是不甘示弱。杨炯的二十卷集子中,有不少碑文、祭文和序文写得不错,特别是许多赋作,空灵清远,旁征博引,文笔才情,俱在其中。   

  对于王、杨、卢、骆的座次排名,杨炯说“愧在卢前,耻居王后”。言下之意,排在年龄较大的卢照邻前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名列与之同龄的王勃之后,心有不甘。在我以为,前半句还算中肯,显得谦虚,后面半句,就不好说了。王勃的天才文章,能与之比肩的,其时几乎没有。不过,杨炯提出一比,说出自己的想法,倒也是天生高傲的个性使然。   

  有一桩事情,杨炯做得功德无量,王勃死后,他将其遗文遗诗收集起来,汇编成卷,并亲为作序:   

  以兹伟鉴,取其雄伯,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不碎,按而弥坚……反诸宏博,君之力焉……君之所注,见光前古……嗟乎促龄,材气未尽,殁而不朽,君子贵焉!   

  ——杨炯《王勃集序》   

  有时贬低别人,并不能抬高自己;但有时抬高别人,也会水涨船高地抬举了自己。杨炯在长篇序言里,对于王勃的精神气质和迸发出的文学光焰给予了无私的褒赏,对王勃没有丝毫的不敬之辞,对于革新文章时弊的认真态度,可见一斑。对于与他同龄的文友,杨炯还是以大家的风范,做出了符合自己内心意愿,也顺应历史潮流的评价。   

  一个纯粹的文化人,他的阅读、思考或者写作,终究会回归到一个清丽多姿、纯净和婉的文化空间里。杨炯的性格固然有些不合群,但诗人或者艺术家,大都禀性独特,不足为奇。他宛若一株兰花,固守君子道德,清高傲然,当那些不起眼的小花静静地绽放开来,我们能嗅到一股独特的清香,香气幽幽,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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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卢照邻: 幽忧长年悲(1)         

  卢照邻:幽忧长年悲   

  老天的公平,常常被平民百姓们私下里解释为某一个人生案例的得失情状。绝对的公平在化学方程式中可以用元素符号来体现,而相对的公平,则散布于神而又玄的天道之中。譬如“初唐四杰”,叱咤文坛,纵横捭阖,然而都“人不如文”。其文才高,其人位卑;文章汪洋恣肆,人却辗转飘零;其文历千年而不衰,其人命运悲苦且早逝。这样的“得失公平”,是钢丝绳上的游戏,看似绷得紧紧,精彩纷呈,实则战战兢兢,脆弱如柳。“四杰”之一的卢照邻,不堪病痛折磨,含悲怀愤,竟然像屈原一样投水而死,令人扼腕不已。   

  每个生命的个体,都曾有过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卢照邻也不例外。他少从名师,博学能文。大约在18岁,入邓王(李渊十七子,唐太宗之弟)府,从事文字工作。王府书多,“有书十二车”。整理图书,抄抄写写,这样一份闲淡的工作,给好学的卢照邻带来了无尽的阅读喜悦。卢照邻的记性很好,那么多的书,竟“略能记忆”。处于学习之中的人,始终如一种飞天的状态,撷取知识的浪花,以开掘无限的精神世界,填补有限的生命空间。他沉浸在浩瀚文海中,如鱼得水,“下笔则烟飞云动,落纸则鸾回凤惊”: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   

  ——卢照邻《长安古意》   

  那时的长安,是世界一流的繁华大都市。战争阴云散去,生产与创业,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流,“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文化精英们的笔下,开始自觉地展示和流露出大唐复兴的富庶景象。这首开唐代长篇诗章先河的《长安古意》,将帝京之都的生活情状,抒写得跌宕起伏,生机勃勃。尤其是从长安城里散发出来的、自上而下的、开放包容的人文氛围,为民众精神世界的拓展,提供了无限可能。“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爱情崇高,百物皆虚,这一声自由的呐喊,诚如闻一多先生所言,卢照邻“放开了粗豪而圆润的嗓子”,“对于时人那虚弱的感情,这真有起死回生的力量。”还不止这些,卢照邻文才高古,自号幽忧子,所做之文,笔力雄厚,“时人莫能评其得失”。邓王对他爱重有加,常常对人说,这是我府中的司马相如啊。   

  好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十多年的自在时光终于过去,接下来,他将要承受的,是直到临死的悲苦。那个对他百般呵护的邓王,英年早逝,卢照邻失却庇护,后来入蜀为小官。正值年富力强之时,却不幸染上风疾(风痹症),先是一条臂膀废掉,后来一条腿也随之瘫痪,真正是寸步千里,咫尺山河。从此,他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幽悲饮泣之路。   

  形体的残损,是人生的大失。手足软垂,口眼歪斜,语音蹇涩,步履不正,所有这些突如其来的重大生理变化,如同当头一棒的沉重打击,是一个曾经健康的人所无法承受的。老天的不公平,常常发生在春风得意之时,得意与失意,人生的落差,刹那间被千百倍地放大了。公务场合难以露面,私人社交也不愿参加,花前月下的缠绵并肩已成奢望,哦,所有正常的身体功能,都到哪里去了?!就连端一碗粥,也是困难不已的事情,卢照邻无奈地躺在床上,拍打着僵如木雕的腿脚,仰天长叹,陷入深深悲苦之中。辞职的报告递了上去,很快便得到了准辞的批复,但这样的报告,写得多少有些心有不甘。不过,比辞官的决心更大的,还是治疗病痛。对于康复的希望,立即上升为比为官为文更为紧要的事情。   

  多少次的泪落枕巾,多少次的通宵不眠,多少次的闭门不出。伤心绝望之余,卢照邻还是以一个患者的姿态,走上了漫漫求医之路。   

  治疗风疾,并非易事,困难也接踵而至。首先面临的是费用问题。因为要服用丹砂等药,而丹砂价值不菲,一两就需千文,这对于家贫的卢照邻来说,无疑是捉襟见肘。他写过一篇《与洛阳名流朝士乞药直书》,遍呈朝中名士,开口求乞,“若诸君子家有好妙砂,能以见及,最为第一。”在文章的末尾,说得很直白而可怜,如果没有丹砂可赠的话,“无者各乞一二两药直,是庶几也”。这封公开信大概被广泛传抄发送,如同今天的媒体发布爱心捐助启事。可是,这对于生性要强的卢照邻来说,实在是无奈之极的事情吧。   

  余家咸亨中良贱百口,自丁家难,私门弟妹凋丧,七八年间,货用都尽。余不幸遇斯疾,母兄哀怜,破产以供医药。   

  ——卢照邻《寄裴舍人遗衣药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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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卢照邻: 幽忧长年悲(2)         

  本来家中经济就不宽松,自从生病,生活更加拮据。卢照邻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灰蒙蒙地活着。其间,因为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连用药都成了问题,只能以劣质丹砂服用,由此又带来另一个痛苦的问题,药效不佳,而且有副作用,对身体健康不利。有一年,其父去世,卢照邻恸哭哀号,竟致丹药呕出,药气随涕泪流出,只能卧床苦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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