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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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行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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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煊也站了起来:“十二年前,不正是林家在朝廷里崛起的时候么,他们爬上来的血路,难道就没有顾家的冤魂?顾家一再被打压,家势败落,只好自荐去了闽南,不料在出发之前,被发现横死家中,是中毒而死,那年你才十二岁——”
  “这你就错了。”顾舟随意叠了叠手上的纸,靠近那烛火点燃了一个角,安静的看着它们烧了起来:“十二年前,顾凌云不心系国家大事,不想想边境忧患,满脑子想的都是与大皇子谋逆之事,最后被皇上赐毒而死——你也想到了大皇子离奇失踪的事情么?杀了他的不是林家的死士,不是那些是是而非的传闻里的鬼影,正是德济堂的人,也就是我娘,顾姜氏。十几年前姜家在皇上的授意下创立德济堂,一边救人性命,一边杀人于无形,后来姜夫人去世,便是剩下了我娘一根独苗——”
  顾舟停了下来,紧紧地闭了闭眼,不顾莫煊眼里的震惊,“正是我娘,杀了这离经叛道之人,完成了她最后一个任务。我娘死的时候还告诉我,姜氏有罪,不得不死,她能有什么罪过,要放弃自己的性命,放弃我?她是怕面对我,她怕她看见我,便想起是她亲手喂了我爹一粒毒药——也正是她写了一封书信,让我进了德济堂,安稳的过完了又一个十二年。莫煊,你看到在德济堂我真想做什么事时,有人敢拦我么,就算是我害死了什么病人,也没有一个人说过我一句重话。”
  “莫煊。”他又道,“十二年前林家有没有插手我不知道,但不管他们在其中是个什么角色,都是为了防止朝廷动乱,保全社稷安康罢了。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你千方百也查不到这些么,那就是我娘的手段了,只要德济堂存在一日,这秘密便存活一日,德济堂若是有一天垮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该死了。你当真以为我不在乎?我在乎得很。这德济堂是姜氏一族用命保全的名声,你轻而易举的泄露了出去,莫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你师兄我,真是个泥捏的面人?”
  顾舟伸手将那烛光挥灭了,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泛起白光来,屋里仍是一片黑暗。这世间的事大抵是如此,阴阳变换,天道轮回,该发生的事必然会发生,谁又会在乎这一夜书房里他掉落的心呢。
  
  第三章
  
  顾舟站在窗边,那儿被他放了一张小台,上面随意地搁着一壶酒,两个小杯,还有一份打开了的简牍。那简牍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产物了,右边一大块破损了不说,旁边还参了缕缕的细线,他将手撑在台子上,眼里盯着那块简,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了什么。
  他也时不时地抬眼看看窗外,前几日下了一场小雪,不料到了今日也未融尽。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有些冷,屋里的火炉奄奄一息没人去管,他也全然不在意,只是想着,原来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雪还在融呢,檐上不停有水滴下来,发出哒哒哒地轻响,他伸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头饮尽了,另一只手毫不怜惜地在那块竹简上打着拍子,嘴里还轻哼着什么调子。
  是哪里听到的?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便任它随处去了。
  他当初买下竹林苑,看中的便是它地偏清净,如今也有四年了。四周也没什么竹子,叫这个名字大概是原主人附庸风雅之为吧,他也无心改变,那块牌子就挂在门口至今,想那时就为这事,莫煊还嘲笑了他许久,现在两人竟都已经习惯了。
  顾舟每个月都要出去个十几二十天,或是诊治病人,或者随处走走,在竹苑也住不上个几天,想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可这次他清理杂物,竟发现了许多闲时买回来的小东西。顾舟小的时候没什么机会出来,后来又进了德济堂,成了个又无闲工夫又没有钱财的人,好不容易出来了,他便像有收藏癖一样将那些自个儿觉得有趣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现在一看,一个大用的也没有,他又跑到莫煊的房里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儿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得多,自己在莫煊心里倒是这么一个爱瞎闹腾的人么,他面无表情的想,今儿倒是头一次发现。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他一听见,不由自主地就要探头去看,便没有听见从外边过来的脚步声,那人走了过来,伸手关了打开的窗子,才回过头道:“这么冷的天,屋里也不生个炉子,你还嫌不够冻人么?”正是莫煊,穿得还是那身黑袍子,衬得人越发清俊起来。
  顾舟不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将另外一个酒杯推向了他,满了满酒,拿起自己的那个,又喝了一口,也不答他的话。
  已经几个月不见了,莫煊想,怎么还是不爱理人,身上穿的少还要吹风,脸色都变难看了,还不让人说?这惯得都是什么毛病。可他毕竟不敢说,只能端起酒杯,嘴里道:“师兄不是有事找我么,是怎么了?”
  顾舟转过身,从后面抽了一个盒子,道:“送你的,打开看看。”莫煊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冠玉,顾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了,也从没有用过,白玉轻硬,看起来道更适合莫煊一些,可惜莫煊一看就不认识这好东西,还一脸犹疑道:“多谢师兄。”
  莫煊也知道自己是多疑了,从那天晚上他知道自己是真做错了事后,便再没有回来住过,没想到再一回来,都已经是深冬了。他闲来无事,直想起那晚顾舟说得话来,一忍再忍,还是想要去探个究竟,可正如顾舟所言那般,老伯们都对此缄默不语,有的还要问他为何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来。
  这便是两边都不讨好了。
  他一愣过神,只听顾舟道:“……莫煊,德济堂此事,你日后准备怎么做?”、
  莫煊看他一脸迷离得样子:“师兄,你是喝醉了么,若你喝醉了……”
  “我问你,德济堂的事,你准备怎么做?”顾舟又重复了一遍,若他真喝醉就好了,今天早起时找了一屋子的酒,也只找到了这一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淡的无味,越发闹心。
  莫煊听言,也只好低下头来看那简牍,嘴里道:”这些年,顾姜氏死后,德济堂便群龙无首,直听命于当今皇上,这样,有弊也有利,有利的是,咱们不管做什么事,都有皇上指示,旁人不敢说半句闲话,吃了亏也只能打碎自己的牙把血往肚子里咽,弊处便是,德济堂越发壮大,若有一天咱们出了什么大差错,或是皇上又想出了什么歪点子,咱们德济堂便是第一个替罪羊。到那时候,真的垮了,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
  说完,他看向顾舟,却只失望地得了一个“嗯”字,便又道:“所以我就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再在德济堂树一个招牌来。但是不管在哪儿,德济堂都只能在暗不在明,明里永远只能是个医馆。那怎么才能在朝廷里说得上话儿呢,我思来想后……”
  “就要找一个既不是新进去还没学会处事儿的,又不是朝中重臣早已站了队的,能有一个站稳了脚跟好几年却不显锋芒的忠臣才是最好。”顾舟想了想,接话道。
  “……正是,所以,我选了林家。那林云庚一看便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东西,他的野心,只怕要比他爹要大得多。若能如此,德济堂既不脱离于朝野,又能成个真正肃人心,促大事的地儿,不像现在一样只表面上看起来枝繁叶茂,实际连个主心骨也没有,也不负当时姜家创立这个让咱们安身立命的地方的一份心。”莫煊顿了顿,又道,“我本来想着万无一失,出不了什么纰漏,连那小子吩咐了丫鬟给我下毒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万万没想到,他连一个大夫也要拿来做筹码。”
  顾舟一抬眼,便看见莫煊站在他旁边,努力地凹了一个可怜的表情来:“师兄,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以后涉及到德济堂的事,我都……”
  “滚,”顾舟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你想着是万无一失了,人家林云庚从小是吃屎长大的吗,他不也得想着万无一失了?别看着我!继续说。”
  莫煊心想,顾舟终于发火了,这是要翻篇儿了么,不由得便有些窃喜,可是面上却叹了一口气,又道:“师兄说的是,是我疏忽大意了。林家这几个月也派人找过我,隐隐地显出要往这道儿上谈的架势,”他又停了下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明自己衷心的机会,“师兄,此事若真的成了,德济堂以后何必再畏手畏脚,做那些损了别人一千,又要损自己八百的事,树大压身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娘看到这样的事难道不会高兴么?”
  “瞎叫,谁是你娘。”顾舟皱了皱眉头,这便算翻了篇,就此揭页了,“莫煊,你打算要把这消息给林云庚透露出去的时候,就没有一刻想过会失败?”
  “自然想过。”莫煊见此,几个月来心里的压抑都轻松了起来,“可是自古以来凡是有益可图的事,就有些人看见了,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再没有放过的道理。林云庚那人,不就是这样活生生一个例子么,他知道德济堂后,必有别的图谋,此事还可以慢慢商量,重要的是,要达到咱们自己的目的——”
  “我总觉着,这事断不会有你我想的那么简单,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顾舟道。莫煊看着他,心想,自然没有这么容易,要与林家谈拢就得步步为营,错不了分毫,更何况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这一群人小打小闹的皇上。他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怕顾舟担心,再生他的气罢了。
  他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什么动静,只听顾舟又道:“莫煊,我听闻北方有大雪,冻死了不少人,早就想过去看看,今日听了你这一番话,便想着若现在出发动身,也能赶上了。”
  只要他不生气,莫煊也不太在意他要做什么,随口道:“也好,可以去散散心,约莫多久回来。”
  “大概……会待几年吧。”顾舟平静地望着桌上那简牍,手上敲出不规则的拍子。
  莫煊难以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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