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先生,”布朗舍回答道。
“见鬼!你知道波尔朵斯在哪儿?”
“也不知道。”
“见鬼,见鬼!”
“阿拉密斯呢?”
“同样不知道。”
“见鬼,见鬼,见鬼!”
“可是,”布朗舍带着狡猾的神气说,“我知道巴汕在哪儿。”
“怎么!你知道巴汕在哪儿?”
“是的,先生。”
“他在哪儿?”
“在圣母院。”
“他在圣母院做什么?”
“他做执事。”
“巴汕在圣母院做执事!你肯定吗?”
“百分之百肯定;我看见过他我和他说过话。”
“他应该知道他的主人在哪儿。”
“那当然。”
达尔大尼央想了一下,然后拿起他的披风和剑,准备走出去。
“先生,”布朗舍一副可怜相,说道,“您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吗?您想想我的希望只在您一个人身上!”
“可是别人不会上这儿来找你的,”达尔大尼央说。
“不过,如果有人来这儿,”谨镇的布朗舍说,“您想想,对这座房子里的人来说,他们没有看见我进来,我会被当作贼的。”
“说得对,”达尔大尼央说,“哦,你会说什么方言吗?”
“我会说的比方言还好,先生,”布朗舍说,“我会说一种外国话,我会说佛来米话。”
“你在哪个鬼地方学会的?”
“在阿图瓦125,我在那儿打了两年仗。您听听:戈登摩根,明赫!伊特克本柏格雷特维腾德格松克特俄姆司当126。”
“这是什么意思?”
“您好,先生!我非常想知道您身体好否。”
“他把这个叫做外国话!不过没关系,”达尔大尼央说,“这算很不错了。”
达尔大尼央走到门口,唤来一个伙计,盼咐他去请漂亮的马德莱娜上楼来。
“您在干什么,先生,”布朗舍说,“您要把我们的秘密告诉一个女人!”
“你放心,这个女人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这时候老板娘走进来了。她喜笑颜开地赶来,原来料想只会看见达尔大尼央一个人,可是看到了布朗舍她吃惊地直往后退。
“我亲爱的老板娘,”达尔大尼央说,“我向您介绍这位先生, 您的从佛来米来的兄弟,过几天我要他替我当差。”
“我的兄弟!”老板娘说她越来越惊奇了。
“向您的姐姐问好,彼得老板。”
“维孔,朱斯特!127”布朗舍说。_
“戈登戴,布鲁依尔!128”惊讶万分的老板娘回答。
“事情是这样的,”达尔大尼央说,“这位先生是您的兄弟,也许您不认识,可是我认识,他是从阿姆斯特丹来的,我走了以后您给他换套衣服,等我回来也就是过一小时,您把他介绍给我,虽然他不会说一句法国话,由于您的推荐,而我是什么也不会拒绝您的,我会让他在我手下做事,您明白吗?”
“也就是说我猜到您的想法了,我应该这样做,”马德莱娜说。
“您是一位少有的可爱的女人,漂亮的老板娘,我全拜托给您了。”
说完,达尔大尼央向布朗舍做了一个彼此会意的手势,就走出门,上圣母院去了。
'注'
115 圣婴墓,从前巴黎的一处墓地。
116 勃良第是法国一地区,产葡萄酒。
117 阿喀琉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在特洛伊战争中英勇无比。
118 法国有一句谚语:静夜出主意。
119 贝藏松,在今杜省。
120 贝亚松,古法国地区名,在现在的比利牛斯—大西洋省。
121 蒙梅迪,在今默兹省。
122 科克纳即那个诉讼代理人。见《三个火枪手》。
123 见《三个火枪手》上册第二十六章。
124 在《三个火枪手》里,布朗舍是达尔大尼央的仆人。
125 阿图瓦,法国北部一古地区名。
126 音译。
127 音译:你好,姐姐!
128 音译:你好,兄弟!
第八章 半个皮斯托尔对教堂执事和侍童的影响不同
达尔大尼央庆幸自己又找到了布朗舍,想着想着走过了新桥,因为表面上是帮了这个可敬的仆人的忙,实际上是达尔大尼央得到了布朗舍的一次帮助。的确,在眼前这个时刻,没有比身边有一个勇敢聪明的仆人更令人高兴的事了。自然,布期舍十之八九不可能长期在他手下当差,不过,布朗舍在隆巴尔街恢复他的社会地位后,将会对达尔大尼央一直感恩不尽,因为达尔大尼央把他藏在自己房间里,救了他的命,或者说,是差不多救了他的命。在市民们准备向朝廷开仗的时候,达尔大尼央和他们交往,他不会感到不高兴的。那是在敌人阵营中的一个聪明人,对一位像达尔大尼央这样精明的人来说,最细小的事情也可能产生巨大的结果。
达尔大尼央对这次巧遇和对他自己都感到十分满意,他怀着这样的心情走到了圣母院。他走上台阶进了教堂,问一个正在打扫小教堂的圣器室管理人认不认识巴汕先生。
“是执事巴汕先生吗?”那个管理人说。
“就是他。”
“他在那边,在圣母堂辅弥撒129。”
达尔大尼央快乐得发抖了,不管布朗舍怎样对他说,他原来总觉得是永远也找不到巴汕的,可是现在他抓住了这根线的一端,他保证能抓到线的另一端。
他面对着小教堂跪着,好看得见他要找的人。幸好是小弥撒130,很快就会结束。达尔大尼央已经忘记了祈祷文,也没想到拿一本弥撒经,他利用空闲时间观察巴汕。
巴汕穿着他的执事衣服,神态可以说既庄重又自得。看得出他几乎到达他的野心的顶峰。他手上拿的包银的细棍子,好像比孔代在弗里堡131战役中指向敌军防线的指挥棒一样叫人尊敬。他的外貌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妨说和他的服装的改变完全一样。他全身胖得圆滚滚的,就像一个议事司铎。他脸上原来凸起的地方仿佛全消失了。鼻子还是老样子,可是面颊却变得圆圆的,两边都鼓了起来。下巴垂到喉咙底下.他这不是发胖,而是虚肿,所以眼睛也很难张开来了。理得整齐规矩的头发遮住了前额,一直遮到浓密的眉毛。不过我们得赶快交代一下,巴汕的前额即快全部都露出来的时候,也只有一寸半高132。
快持教士做完了弥撤,达尔大尼央也结束了观察,教士讲了一些庄严神圣的话,一面离开,一面对每个人祝福,大家都跪着接受他的祝福,达尔大尼央看了十分含吃惊。可是达尔大尼央认出主祭就是助理主教本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让·弗朗索瓦·德·贡迪,他在这个时候已经预感到他将要扮演的角色,由于一再施舍,他开始变得非常得人心,于是,达尔大尼央不再觉得吃惊了。贡迪为了争取民心,不时做这样的早晨弥撒,通常只有普通百姓参加。
达尔大尼央像别人一样跪了下来,接受给他的祝福,划了一个十字,可是巴汕走过来了,双眼朝天,谦恭地走在最后面,达尔大尼央一把拉住他的长袍下端。巴汕低下眼睛,向后一跳,好像看见了一条蛇一样。
“达尔大尼央先生!”他叫起来,〃vede retro; Satasnas!133……”
“好呀,我亲爱的巴汕,”这个军官笑着说,“您怎么这样接待一个老朋友?”
“先生,”巴汕回答说,“基督徒的真正的朋友是那些帮助他拯救他自己的灵魂的人,而不是妨碍他这样做的人。”
“我不懂您说些什么,巴汕,”达尔大尼央说,“我看不出在哪方面我会成为阻碍您拯救您自己的灵魂的绊脚石。”
“先生,”巴汕回答道,“您忘记了您几乎永远破坏了我可怜的主人灵魂得救的机会。当他的信仰那样有力地把他引向教会的时候,如果不是您,他不会继续做火枪手,如同遭受天罚一样。”
“我亲爱的巴汕,”达尔大尼央说,“您从您遇到我的地方应该看到,我在各个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改变,年龄使人增添理智,我相信您的主人正在拯救他自己的灵魂,我来是想向您打听他现在什么地方,为了向他请教,使我也能拯救我自己的灵魂。”
“还不如说是为了把他拉回到尘世去。幸好,”巴汕又说道,“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因为我们现在在一个圣地,我不敢说谎。”
“怎么,”达尔大尼央失望到了极点,“您不知道阿拉密斯在什么地方?”
“首先,”巴汕说,“阿拉密斯是他沉沦的名字134,在阿拉密斯这个名字里,可以看到希马拉的名字,这是一个魔鬼。由于他幸运,他永远摆脱了这个名字。”
“所以,”达尔大尼央决定保持耐心到底,“我要找的不是阿拉密斯,而是埃尔布莱神父。好啦,我亲爱的 巴汕,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您没有听见吗,达尔大尼央先生,我已经回答您我不知道?”
“是的,我当然听见了。可是对于这一点我回答您,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是事实,先生,完完全全的事实,天主可作证的事实。”
达尔大尼央看得很清楚他从巴汕嘴里不可能得到什么消息,巴汕明显地是在说谎,可是他的态度是那样顽固,那样坚定,使人一看就猜得出他不会再说真话。
“那好,巴汕!”达尔大尼央说,“既然您不知道您的主人住在哪儿,我们就别再提这件事了,我们像好朋友那样分手吧,您拿这半个皮斯托尔去为我的健康喝一杯。”
“先生,我不喝酒了,”巴汕庄重地推开军官伸出的手,“在俗的教徒才喝酒。”
“不肯被收买!”达尔大尼央低声说。“我的确运气不好。”
达尔大尼央想得出神,放掉了巴汕的长袍,巴汕趁机赶快躲进了圣器室,到了里面他把门关上以后才感到安全。
达尔大尼央依旧站在那儿不动,眼睛望着那扇门,沉思着,那扇门成了他和巴汕之间的一个障碍,就在这时候,他觉得有人用手指轻轻地碰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