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其谁:胡适(第一部:璞玉成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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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我其谁:胡适(第一部:璞玉成璧)-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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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情请参阅笔者的“Educating ‘Pillars of State’ in the ‘Land of the Free’: Chinese Students in the United States; 1905…1931;” Chapter 2。'
  宋美龄的故事充分地说明了当时中国人即使过了移民局那一关,进得了美国,也并不表示就天下太平了。种族歧视可以是如影随形,无孔不入的。我们且回国头来说完旧金山码头那个主要是用来囚禁中国人的“棚房”的故事。由于那个“棚房”太小不敷使用,地点又不理想。于是,就开辟了那有名的“天使岛”(Angel Island)。所谓的“天使岛”是美国移民局在1910年到1940年之间,在加州旧金山湾里的“天使岛”所设的移民检查站。' The Asian American Encyclopedia (New York: Marshall Cavendish; 1995); ; “Angel Island immigration station;” 32…35; Jack Chen; The Chinese of America (New York: Harper & Row; 1980); 188…189。'从亚洲来的旅客,在抵达旧金山的时候,如果一切证件齐全无误,通常最多只要几天就可以获准登岸。其它有问题的——多半是中国人——则用渡船载到“天使岛”,关进拘留所里,等待进一步的审讯。审讯的过程一般说来是两到三天。被判拒绝入境的人,有上诉的权利。但是,上诉成功的机会很小,而且既费时又费金钱。在“天使岛”被拘留最高的记录,长达两年之久。
  唯一受到特殊待遇的中国人似乎是清华的留美学生。因为移民局官员知道他们是所谓的“庚款学生”(Indemnity Students),是用美国退还的庚款送到美国留学的;他们不但集体行动,而且有带队护送的专员——可以是清华的校长、院长或教授——不太可能是以学生为名,而以偷渡为实的华工。就因为这个原因,从1909年开始派送庚款留美生开始,每年八月中下旬,清华留美生所搭乘的邮轮,总是像磁铁一样,吸引了其他三五成群的公、自费生,浩浩荡荡地载着每年人数最众的中国留美学生驶向旧金山或温哥华。留美学生另外一个类似买保险的作法,就是一定要乘坐邮轮的头等舱,以便向美国的移民官显示他们不是没有钱、坐三等舱想混进美国的华工。享受公费的清华留美生既然由国家出钱,自然是搭乘头等舱的娇客。
  

扬帆西渡仙山,求救国灵芝(1)
清华留美生还有几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除了每个月有八十美元的奖学金以外,还有赴美的治装费以及装置他们行头的手提箱和行李箱。当时男学生出国,订做西装自然不在话下。庚款以及后来清华的学生有学校发给的三五百元的治装费。在清朝覆亡以前,唯一头痛的问题,就是脑袋瓜后头的那一根辫子。自费生可以比较果决,像顾维钧和蒋梦麟都是出国前,在上海就把辫子剪掉了。从今天看回去,我们很难想象当时人会把辫子的问题看得那么严重:顾维钧回忆他的母亲看到他剪掉辫子以后,为之失声痛哭。就连蒋梦麟自己,也形容理发师的大剪刀搁在他辫子上的一刻,他“仿佛就身在断头台上——一股寒气串身”。' 顾维钧,《顾维钧回忆录》(中译本)(北京:中华书局,1983),第一分册,页23。Chiang Monlin; Tides from the West (Yale; 1947); p。 67。'与之相较,公费生就没有这个自由了。像胡适、赵元任这些在1910年放洋的第二批七十名庚款留美学生,各个都拖着一根辫子,浩浩荡荡地到了美国。根据胡适晚年的回忆,他显然在美国把辫子剪掉以后,还把它寄回家保存起来:“我十九岁还不到就出国的,那是宣统二年。我记得我的头发剪断后寄到家中保藏起来?”' 胡颂平编,《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1961年5月16日,页194。'
  他们所搭乘的邮轮都是美国、日本和加拿大的。那些名为“中国号”、“南京号”或“满洲号”的邮轮,实际上也是美国“太平洋航运公司”(Pacific Mail Steamship pany)所属的。' 美国“太平洋航运公司”从一八六七年开辟了旧金山到上海的航线。一九一五年,旧金山的华侨集资买下了“太平洋航运公司”的太平洋航线,成立了“中国航运公司”(China Mail Steamship pany)。但是,“中国航运公司”的船只是在美国注册,挂的是美国旗。后因资本不足、经营不善而失败。请参阅Chong Su See; The Foreign Trade of China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1919); 页292注释;又The Asian American Encyclopedia (New York: Marshall Cavendish; 1995); ; “Chinese Americans;” 241。'这些邮轮的路线通常是先从上海抵达日本的长崎、神户和横滨,然后取道夏威夷,最后再直驶旧金山。胡适这批批庚款生所搭乘的“中国号”,赵元任在回忆录里说是一艘一万吨的邮轮,胡适则说它只有几千吨。他们在8月16日起航,第一站就是长崎。' 以下叙述胡适等人所搭乘的“中国号”赴美的情形,除非另有注明,是根据 Ts…zun Z。 Zee and Lui…Ngau Chang; “The Boxer Indemnity Students of 1910;” pp。 17…19。'在长崎,他们上岸作了游览。第二站是神户,由于他们在神户停留的时间太短,只够他们飞快地浏览了一下布引(Nunobiki)瀑布。等他们抵达横滨,船长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中国号’下礼拜三[8月24日]下午三点整,准时出航。”这等于是意外地给了大家时间,让他们到东京去作游览。
  我们不知道胡适是否也跟大伙儿们去了东京,但我们知道在长崎、神户、横滨,他都上岸作了游览。在横滨的时候,就在邮轮快开之前,当时在日本留学的任鸿隽突然出现,让他在惊喜之余,跟他倚着船舷,有了几分钟的交谈。胡适1915年8月底,要离开旖色佳转学到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之前,曾经跟任鸿隽有诗唱和,回忆了这件事。任鸿隽的诗云:“秋云丽高天,横滨海如田,扣舷一握手。”胡适的和诗比较详细:“横滨港外舟待发,徜徉我方坐斗室。柠檬杯空烟卷残,忽然人面过眼瞥。疑是同学巴县任,细看果然慰饥渴。扣舷短语难久留,唯有相思耿胸臆。”' 《胡适日记全集》,; 213。' txt小说上传分享

扬帆西渡仙山,求救国灵芝(2)
徐然与张履鳌在他们所合写的〈1910年庚款生〉赴美记里,说由于他们的邮轮延迟到8月24日下午才从横滨开船,让他们有了三天的时间去东京游览。这个“三天”的说法,是大略的说法,其实只有两夜三天。胡适晚年的回忆也有不正确的地方,他说他们到横滨的日子是8月29日:“那天(八月廿九日)船到横滨,看见岸上的日本人,疯狂的发号外。到处挂满了国旗,成千成万的人在狂欢着,原来是宣布高丽并入日本本国的一部分,就是说高丽正式亡国的一天。”' 胡颂平编,《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1961年5月16日,页180。'胡适说那天是韩国的亡国日,这个记忆是正确的,因为看见日本人在游行庆祝韩国变成日本的殖民地,这个印象不容易磨灭。但是,他记的日子是错的。韩国变成日本的殖民地是在8月22日。这两相对照之下,我们大概可以确定他们的邮轮是在8月22日抵达横滨,然后在8月24日离开横滨直驶夏威夷。
  胡适对日本的印象并不好。他觉得他所看到的日本,还远比不上当时的上海和天津。当然,胡适对日本的印象,也很有可能是典型的三棱镜(prism)作祟之下的产物。这三棱镜的组合,是传统华夏天朝中心观之下对日本的鄙夷之心,以及他当时强烈的爱国心:
  过日本时,如长崎、神户、横滨皆登岸一游。但规模之狭,地方之龌龊,乃至不如上海、天津远甚。居民多赤身裸体如野蛮人,所居属矮可打顶、广仅容膝,无几、无榻,作书写字,即伏地为之,此种岛夷,居然能骎骎称雄于世界,此岂[非]吾人之大耻哉!今日、韩已合并矣。韩之不祀,伊谁之咎!吾国人犹熟视若无睹然?独不念我之将为韩续耶!呜呼!伤已!' 胡适致胡绍庭、章希吕、胡暮侨、程士范,无日期,美国旖色佳邮戳日期是1910年9月25日,《胡适全集》,23:23。'
  胡适他们这一行庚款生所搭乘的“中国号”邮轮,在8月24日离开横滨以后,就直驶向夏威夷。在这大约一个星期的航程里,日子绝不是单调和无聊的;这些横渡太平洋的邮轮,除了丰盛的餐饮以外,还为旅客提供了各式各样的游戏和娱乐活动;从扑克牌、麻将、推圆板(shuffleboard)、掷圆环(quoit)、到后来才有的电影。其中,留学生所唯一没有尝试的,大概是社交舞。比胡适早两年留美的蒋梦麟在回忆里说,在1908年赴美的邮轮上,那最让他目瞪口呆的是社交舞。他说:“对于一个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长大的我来说,我一开始真的是无法接受。然而,我多看了几次以后,还是能看出其优美的地方。”' Monlin Chiang; Tides from the West: A Chinese Autobiography (New Haven; Conn。: Yale Univ。 Press; 1947); p。 67。'一直到1924年,一个上海圣约翰大学——当时中国最洋化的大学——的毕业生,还会在他的游美纪行里说:“晚餐后在甲板上的舞会是外国人的娱乐。”' Ken Shen Weigh; “Our Trip to America;” The Chinese Students’ Monthly; (January; 1925); p。 28。 '
  胡适也写过片断的游美纪行的回忆。他说:“那年我们同时放洋的共有七十一人……船上十多天……我是一个爱玩的人,也吸纸烟、也爱喝柠檬水、也爱打‘五百’及‘高、低、杰克’等等纸牌。在吸烟室里,我认得了宪生,常同他打‘Shuffle Board’;我又常同严约冲、张彭春、王鸿卓打纸牌。”' 胡适,〈追想胡明复〉,《胡适全集》,3:862…863。'当时的胡适的样子,赵元任有一段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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