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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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若有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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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腕上确实有两道细细的红痕,但是要说被挠坏了,未免太夸张。
我苦恼地思索一阵,唤来郦娘的心腹阿竹,命令她:“那你明日将阿狸的爪子都剪了罢,切记不要伤到阿狸的肉。剪完一定要细细地磨圆磨滑,要是朕身上再出现猫抓痕,小心郦娘第一个不放过你。”
郦娘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

第九章

次日清醒过来后,才觉得自己对原尚鹰的决定太冲动了。
为什么要把林不回钟意的人往我的后宫里塞?这是否折磨到了林不回,我不知道。但眼下挺折磨我自己的,即使原尚鹰把衣服穿上。
“陛下今日似乎叹了太多次气。”元安使说着,从袖中摸出两张面具。
“爱卿是否曾听说过西凉太子?”我一边表示头痛,一边伸手接过。
“西凉太子……”元安使想了想:“臣只知道,在陛下要求臣评价从未听闻的王孙公子时,称赞一句‘素有贤名’,总是不会错的。”
他如今在我面前,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今日风大,吹得树上枝叶摇曳乱响,偶有绿叶飘落。日光透过树影在地上凝成光斑,圆而亮。
元安使带来的面具泛着纯银特有的微黄光泽,甚是寻常。
奇特的是,这些面具虽都只得半边,却完全脱离了大印工匠擅长的写意趣味,仿佛贴着人的脸揭下来般,细细地打出了眉峰、眼窝、鼻骨、鼻翼、下颌形状,还在脸颊部位精研细刻地雕了葡萄藤蔓与缠枝莲花纹。
即使将面具翻过来,内部依然打造得光亮平滑,没有粗劣的翘起与不平。
元安使仍然笑吟吟地看着我,仿佛期待我立即戴到脸上试试看。许是他最近心情愉悦,那笑容简直灿烂得可以杀人。我咳了一声,将手中的银面放到一边,不去理它。
如果我用了此物,银面与赤乌卫俱是机密,元安使不能知情。
如果我不启用此物,银面不过是我偶然心血来潮想要的玩具,跳傩戏的冲动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人人都理解的。
再说我根本也不会跳傩戏。
“很精致。”我表示了一点矜贵的赞赏,“不过朕只要独一无二的东西。如果别人拥有同样的事物的话,那收集了也没有趣味。”
“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呀!”元安使温和地说:“纯用手工打造制成,没使用模具,也不可能出现完全相同的复制品。”
我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完全相同的复制什么的,其实只要能给足够的银钱……”
“他不会的。”元安使严肃地向我保证。“臣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看他那神色,怕是一出宫,就要把那工匠杀了灭口。
又或者,他就是那个打造面具的工匠。
其实我早已看到他袖口滑落时,露出的小臂上被烙得发蓝的印记,那印记是锻造时不慎造成的烫伤吗?不过既然他想掩饰,我也不欲拆穿。
被人默默记挂在心头的感觉委实不赖。于是我想,幸好没有将元安使也收到后宫里去。
男妃关系尴尬,毕竟没有君臣之间来得让我熟悉自在。
花园外忽然有笛声破空而来,清亮高远,响遏行云,奏的竟然是凤求凰。我倾耳谛听一阵,笛声显见越来越近了。我曾听过曹德讲古,说父皇年轻时,无论在花园水榭暖阁书房内做何事,总有许多妖娆美艳的宫女,跳着舞弹着琴吹着笛端着茶地与他偶遇,然后脚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不过这种艳遇在我长大后却从未发生过。我并无父皇那天日般的姿容。
没想到,在我已对这古老桥段不抱期望的时候,竟然峰回路转,有了与风流传奇相遇的机会。
我满怀激动地望着元安使,指望他能看出我希望闲杂人等迅速回避,不要打搅我好事的意思。
元安使显然没有领悟到正确的含义,不明所以地蹙眉听了一小会儿,点评道:“此人所奏笛音浮躁不实,气息冲而不够匀长,并非完美……陛下大概不介意赐臣一支竹笛?”
我还没明白元安使所欲何为,机灵的小黄门见我未立即拒绝,已一溜烟小跑出去,飞快取了一支上好紫竹笛回来,交递元安使手上。
竹笛所奏凤求凰仍袅袅而来,并未停歇。
元安使在竹笛上试了试指孔距离,似乎想加入远处的笛声中。我见状慌了神,阻止道:“朕原以为爱卿琴技了得,是可以琴笛合奏的。”
元安使笑道:“琴音低微稀弱,哪像竹笛传得远。”不过眉目间大有傲色,似是觉得那人笛艺粗劣,并不值得他弹琴相伴。
我口中发苦,元安使已自顾自吹了起来。
大概因乐理相通,元安使吹笛亦极有韵味。只是元安使对凤求凰并不熟悉,完全按照之前那人所吹的旋律来奏,连所犯的错误也一并模仿下来。
原先奏曲那人大概是宫中娇弱女子,肺量不够,常常停下换气,笛声中气就有些不足。元安使全无类似弱点,凤求凰由他吹来,收放自如,流畅激昂,声裂金石。无论音色、音量还是气势,都将对方的笛声压抑得抬不起来。
如是这般几个回合,对方也察觉到自己实力不济,难以匹敌,断续奏完后偃旗息鼓,再无声响。
于是,那花园外的吹笛美人,始终没有在我面前现身。
如此清风明媚的日光,如此安然惬意的午后,如此意味深长的曲目,如此撩人遐思的笛声,如此煞费苦心的巧遇……都叫元安使一人给毁了。
我谴责地瞪了元安使一眼,他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坏了我的好事,欣欣然邀功般笑觑着我,似乎是等待领糖的小孩。那样志得意满,又像击败情敌求偶成功的雉鸡。只是他的右臂似乎举笛吹奏太久累乏了,垂落在身侧时居然在细微的震颤。
“爱卿右臂似有不妥,可是有伤在身?”我忍了忍,还是问出口来。
元安使眼神一闪,笑道:“并无大碍,只是归家途中遇上了地痞无赖,执刀欲抢身上财物,臣赤手与他相搏时,不慎被划破上臂。”
闻言我大为心疼,有伤在身竟然还执意以笛曲献媚于我,对他的愠怒顿时烟消云散,立即差人将宫内藏的一支玉笛赏了给他。
待他走后,我叫曹德打探那花园外吹笛人身份,又嘱咐派数名赤乌卫私下里护卫元安使周全。
曹德回报给我的关于那吹笛挑拨之人的消息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人是原尚鹰?”
西凉太子果然非常识时务。只是我有点倒胃口。实在难以想象,让比我还要高大的男子坐在我腿上的情景。
西凉地区流行的乐曲与本地迥异。我记得那日宴会上,给王女伴舞的旋律轻佻活泼,异域风情颇浓。而诸如元安使这般地道的大印人,却也对《白雪》、《凤求凰》不甚熟悉。
“据说平西将军回途路程中常常练习此曲,大概是那时顺带教会了原公子。”曹德看出我的疑虑。
我忽然觉得有凉风吹过牙齿,酸凉酸凉地发疼。林不回哄情人怎么总使这一招?不过我又迅速释然,无论郦娘还是原尚鹰,他们在乐理天赋上,都没有我的元安使高。
不知不觉中我已将元安使视为自己的人了。

可我还是错估了林不回与原尚鹰之间微妙的关系。
林不回来找我时,我正与原尚鹰在一起讨论该如何分配他的姊妹。
取原尚鹰只因我忽然心血来潮。对其余王女我兴趣寥寥,最终还是决定将她们作为战利品赏赐给出战的功臣。只是各王女姿容性格都有异,赏赐也需要定出级别——没有比原尚鹰更清楚西凉王女性情的人了。
再说这种商议,也能在心理上折磨到原尚鹰。林不回的突然加入当然更妙,我迫切地想从林不回脸上探索到被戴绿帽的愤怒。
原尚鹰卸了枷锁铰链,套上如雪的白绸衣袍,看着倒也有种奇妙的清淡禁欲的气息,不像会主动挂在腰上扭动的人,我稍微安心。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狠狠掐一下原尚鹰的腰与臀,在林不回面前宣布我的所有权。
可林不回在我跟前面不斜视,视原尚鹰如无物的端正态度叫我失望极了。
“你说要守孝三年?”请辞下必然潜藏着阴谋,我警惕道:“卿孝心固然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只是这决定似有不妥。莫忘了林氏才失去砥柱骁勇将军,此刻人心散乱,若卿一甩手结庐守孝去了,谁来为林氏当家?”
“臣心意已决。”他只是摇头。
我肯定不能答应。我还寻思着哪天找个罪行栽赃给他,将他治罪下狱,然后在地牢里把他吊起来,好好用手段欣赏林不回的各种表情变幻。自赤乌卫的训练初见成效后,我对将来的忐忑与惶恐减轻了许多,在保命保位之余,也有空作些邪恶的遐想了。
“骁勇将军果然死了么?”原尚鹰忽然插话,“吾幼时曾于阵前见过林大将军,确实担当得起智勇双全,风采绝代八个字。”说着他的目光悠悠放远,又很快回转了来,“没想到那般不世出的战神英雄,一眨眼就不在了。岁月不饶人。”
这人耳朵必定是聋的,日前乱奏的凤求凰,原来怪不到林不回头上去。先前我向林不回解释林震西死因时,原尚鹰分明地坐在我旁边,他是除我之外听得最清楚的人,没有之一。怎么此刻还问出这番话来。
原尚鹰没在乎我嫌弃的表情,若有所思道:“不过若不是陛下反复提及,吾确实难以相信小将军竟然是林大将军之子。林大将军虽有战神之称,姿仪却并非灿烂夺目。说起来,倒是陛下更有昔日林大将军的神采。”
这话听得我心中薄怒。即使原尚鹰想夸林不回生就一副出类拔萃远超爹娘的好相貌,也未必需要扯我做垫脚。可惜我还没拍案而起,林不回已猛然趋前,干净利落地掴了原尚鹰一巴掌。
那耳光来势极快极重,一声脆响后原尚鹰被甩得头猛然一偏,过了数秒转过脸时,已有半边肿出了一个发红的手掌形状。唇上还沾着一滴血,大概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了。
我一愣,薄怒腾然烧成大火。我天真了,竟然想着在林不回面前轻薄一下原尚鹰,就能让林不回知道,是谁手上有原尚鹰的拥有权。
可林不回竟敢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人!
“林将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阴恻恻道,“连朕的人,也敢动手动脚了。”
林不回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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