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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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色的蝴蝶-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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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述里,总认为“戏迷”不适宜当“学者”,因为他 /她的情绪感性会破坏了学术研究所需的理智,而“学者”也不适宜担演“戏迷”,因为这样会妨碍论述对象的客观性 ;然而,我从来都不相信客观与主观、情感与理智等二元对立的公式,人的智慧、思想和情愫真的可以如此决绝地区分吗?况且,我也从来不觉得学术研究或学院规范有什么值得高蹈的姿势,那些框架、那些空间也不过是尘世间的寄身而已!因此,我将我的“张国荣研究”当作诗歌看待,在理论的建构中渗入个人诗化的观照、抒情的感应,因为研究的对象是“人”,便也不能用“非人性”、“非人格化”的笔触来对待吧?!或许会有人因而不喜欢,但这没有什么打紧,他们可以另有选择,套用张国荣的歌:“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如果写和被写的都被命为“异端”,那么他和她是不必强求的,因为世界虽然细小,但总有容纳和照耀彼此的国度!
  最后还要感谢小思,自二○○五年四月开始写作这本书,她一直忧虑我的健康和精神状况,见面时的耳提面命,节日里的书柬留情,都让我在乌云密布、雷雨交加的日子感受蓝天白云的召唤,她说书写来“情根太深,一旦铸就,不能自拔,不过,如果这是命定,那也无奈”。也许小思是敏锐的,我在进行“危险的写作”,是在追寻张国荣的身影中铸炼自我,在层层剥褪的人格分裂里体验另外一个或另外一些生命——跟“死亡本能”的理论纠缠时,曾感应一些黑影在摇曳、一些声音在旋荡;在与哥哥对影互照的刹那,便仿佛明白艺术最孤独也最唯美的险境,使人狂喜也苦不堪言;在男男或女女的异色景观内,体悟人间色相终究是空,你你我我的四面环照,依旧敌不过岁月的寂灭!写作如同生死,人与书也无可避免的历劫几番,曾经因为情绪的狂暴而中途废弃,也因为不知名的病痛被迫躺在医院的睡床上,文字与意念散成碎片——这样的卷动,会带来无法回头的沉坠,但人世总要这样的走一趟,否则便白过了,我不过是像哥哥那样,忠于自己相信的理念而已!如今书稿已成,没有蜡炬成灰,却以一颗一颗墨黑的字体记印留痕……
  

后记:四月的蝴蝶
四月的蝴蝶
  如果“死亡”是一个“蜕变”的仪式,我会用“蝴蝶”作为张国荣的死亡标记,那不单是因为来自《梁祝》的“化蝶”典故,在现代的诠释里带有酷异的身影,同时也为了蝴蝶斑斓的彩翅、层层剥褪生命的演化,符合了张曾在舞台上、镜头下的千面形态。张生前死后留下的最后歌曲,都与蝴蝶有关,林夕填词的《蝶变》诉说人面的多变与人心的善变,犹如蝴蝶从毛虫而来,令人捉摸不定也无从窥探表里的矛盾或一致;而周礼茂填词的《红蝴蝶》,却写生命瞬间的绚丽如蝴蝶短暂停驻,精致、柔美,但脆弱而且不堪一击!张国荣与蝴蝶,共有的贵族气质,在童话的原型里,象征任情率性、傲慢自我和浮游不定,而“死亡”或“化蝶”,或许灰飞烟灭,但光影里的声情仍能为张的倒影造像,回溯他生前死后的音乐、电影与图像,恍若再巡回 00 年 月的死亡仪式——四月是残酷的季节——英国诗人艾略特(T。 S。 Eliot)说的 ,当雨水混和泥土腐朽的气味,蝴蝶又再翻飞的日子……
  难记兴亡事
  二○○三年三月三十一日,我收到台北一个决绝的电邮,简短的几行话语深刻锋利,狠狠割断了隔空维系多年的感情丝线,然后我收拾行装飞往台北,准备出席辅仁大学电视电影系的应聘面试。月日的黄昏,我在台北金马奖的办公室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聊天,商议年底的颁奖典礼怎样邀请张国荣出任嘉宾,然后朋友的手提电话响起,是一把女性的声音,告之张在香港跳楼自杀身亡,听罢我们一起嘻哈大笑,说不要玩了,大家正兴高采烈商议找他过来参展呢!可是握着话筒的朋友脸色越来越深沉,我们不等她说完便放下饭盒冲进有电视的房间,当文华酒店门外的救护车、警察和记者群出现于画面时,我们知道事态严重,只是仍有人不甘心,一面说这是“愚人节”的玩笑或网上发放的短片,一面不停地拨电话、发短讯,期求找出真相,或真相的另一种可能或不可能性。回到酒店,我打了一个长途电话给香港报馆的朋友,只简单地问了一句话,对方也只简单地答了一个“是”,我便放下话筒,上床睡觉了。
  四月二日的清晨,站在镜前,扭开水龙头,热水和热泪的蒸气弥漫整个房间,我推开十四楼的窗户,潮湿的风使空气更加凝结,我把半个身子攀出窗外,没有车声、人声,畏高的我只听见啪啪作响的心跳。这时候,电话的铃声响起,是辅仁大学打来确定面试时间的,于是我便洗了脸、换了衣服出门去了。面试的过程很顺利,但我记不起自己说了些什么,也忘记到底是怎样回到香港的,只知道原来“创伤”是可以延宕的!后来辅仁大学寄来“聘书”,正式委任我的教职,但我拒绝了,除了道歉,我无法说出原因!
  当某种“创伤”突如其来的袭击,人总会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将它压在意识的底层,使它不被认知,但这样的遏制,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一旦破土而出,反震的力道足以摧墙裂壁、决堤淹岸——二○○三年的四月开始,我经历了连续百多天的失眠日子,每个晚上躺在床上有一种空空洞洞的黑在摇晃,当清晨六时白色的光微微漏入,我便安然入睡,再在八时醒来,但在白天我的精神很好,而且头脑清醒,因为我很清楚,必须保存这个躯体,“创伤”才不会离我而去!是的,张国荣的死,联结SARS的泪痕混合歌迷挥手送别的烟雨凄迷,当灵车转身、送行者哭倒跪地的刹那,这个城市的天空仿佛陷落;然而,张国荣的死也联系个人的际遇,在学院长时期的东飘西泊、在感情在线的迂回迷走,最后竟以一个“死亡”的姿态凝定一切的结局,于是,张的死成为个人生命的裂缝,经历年月的风沙而依旧清晰可辨。弗洛伊德说过有一种情绪叫做“悲伤的*”,指悲剧的力量是要让人懂得享受痛苦的经验,并且从中提炼和净化自我(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克里斯特娃也说这是一种“抑郁的愉悦”(melancholy jouissance),说抑郁的人拒绝自医或求医,因为这样才可以沉溺于哀痛的狂喜之中(BlackSun;0)。无论是“悲伤的*”还是“抑郁的愉悦”,都不过说出了人性与生俱来两种相反相成的力量——生存的意志中有死亡的本能,忧伤的情结里有自虐的狂欢与躁动,而且唯独是这些相反拉扯却又彼此相连的力量,才能成就艺术最高的层次,纵使这个至美的境界是短暂的、一瞬即逝的,如同张国荣的生命。
  花月总留痕
  在上海的朋友毛尖写道:张国荣的结局“似乎不能更完美了。我们会慢慢老去,变得跟《胭脂扣》里的十二少那样可耻又不堪,而他,则加入了天使的行列,完全地从时间中获得赦免。其实,应该说,很多年前,他就开始免疫于时间了,除了变得越来越凄迷,越来越美丽( )。”弗洛伊德也说短暂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因为它在生命最璀璨的时刻给永久保留下来,我们看不见秋去冬来的凋萎,所以便成了永恒;又说我们哀悼短暂而美好的东西,如生命,是因为我们感觉并且无法克服那带来庞大的失落( On Transience ; )。说得真好,张国荣的青春明艳,免疫于时间的磨损,因此,他在镜头里永远那么“*”地招手,然后再撇脱,转身离去,如同《阿飞正传》最后的一组镜头,走在葱绿的丛林里,永远青嫩苦涩的生命个体,背着镜头,将紧随和凝视他的人抛诸脑后,任由仍在凡尘里的众生千方百计猜度他远走的心意!于是我们哀悼,哀悼那逝去的失落,直到自己在秋去冬来之中凋萎。
  “哀悼”( mourning)也是一种仪典( ritual),不单是俗世里的繁文缛节,同时也是心灵内的洗涤和救赎,唯有“哀悼”才可抵消“失去”的空落,才可填补那已不存在的个体感觉,而“写作”,本身也是这样的一种哀悼和仪典,既让死者借文字还魂瑰丽的生命,又可治疗生者周而复始、无尽无底的哀念,因为在写作的过程中,是生者和死者最亲密契合的时刻,生命仿佛游过死亡的领域而获得二度重生,这是死者给予生者存活下去的能量!于是,“写作张国荣”变成一趟摆脱“*”( haunting)的仪典,将自我的死亡本能交回死者的手上,让他替我完成,让我为他存照立档!
  蝴蝶远走,灯火熄灭,年年仍有它的四月,但今年的春暖花开不会是去年或前年的春暖花开,而张国荣的声情形貌,只会倒映于季节丰茂的喧闹里,让一些人忘记,又让一些人记起:
  若这地方必须将爱伤害
  抹杀内心的色彩
  让我就此消失这晚风雨内
  可再生在某梦幻年代
  200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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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宗书评:等一等那些伤会自由
等一等那些伤会自由:读洛枫的《张国荣:禁色的蝴蝶》
  by 张耀宗
  我至今仍不敢妄自揣测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张国荣的离开是以另一种方式,那么他的人生是否还会是一段传奇。这个问题大概永远是无解。对于许多“哥迷”来说,面对张国荣在文华酒店纵身一跃所留下的巨大的沉默和空白,任何提问也只能是无解,也永远只能是指向黑暗的虚无。在洛枫这本《张国荣:禁色的蝴蝶》里,我们看到了面对那个巨大的空白时一种别样的姿态。张国荣的人生是一场绚丽的烟火,但是在其中也留下了种种令人不安的东西。这是因为,我们对于张国荣的声影世界还远远缺乏理性的提问。洛枫第一次把张国荣作为学院研究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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