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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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解梦-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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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立即一挥手:“朕恕你们惊驾之罪!秦可信立免圈禁!封为秦王!这潢海铁网山便封为秦王领地……”
  张友士笑道:“虎兕相争,兕何需虎封!不过,也罢,你这必能做到;只是我们所求的,是你身边的一个宝贝……”
  皇帝一时不能明白。在张友士闯入后,他提起全部精神应付这个危机,竟将元妃的存在,抛诸脑后。而在张友士进入庙殿之时,元妃也便慌忙躲进了佛像之后。她先是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之后不由得谛听起前面的谈判来,听到皇上处于生死危难之中,她倒并不多么恐惧,只是下定决心以身殉帝;当她听到关于北静王的那些话时,她心里只想着贾家与北静王过从甚密,不仅父亲出入北静王府极为频繁,私相授受几成家常便饭,那宝玉与北静王的关系更非同一般……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皇帝的脾气,不管谁的告密,哪怕明明是敌手的挑拨离间,皇帝听了必然心乱,纵然据此大兴冤狱,也在所不惜,而且还必要牵三挂四,株连无度……惶悚迷乱中,她甚至甘愿就此与皇帝一起玉碎……
  皇帝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岂有此理!……朕的龙袍玉玺御剑宝刀,岂能容你等狂徒攫取!”
  张友士道:“那个眼下倒不必……”说着一指,“其实所要也不多,不过是此物而已……”
  张友士所指的,是那挂在香案角上的御弓。皇帝正待拒绝,张友士忙道:“弓且留给你,改日再决雌雄……我们所要的,是悬于弓上的香橼!”
  皇帝心中一松,张友士却追上一句道:“不是这腊制的小玩意儿,而是贾元春本人!”
  皇帝一惊。他这才意识到庙殿里还有贾元春在。贾元春在佛像后一听此言,如遭雷击。
  皇帝回过神来,心中禁不住暗喜。原来逆贼所索,不过是一元妃。这令他立刻想到了唐明皇、马嵬坡。其实他与元妃的情分,还并未真达到明皇杨妃的地步。再说宫中尚有无数佳丽,周贵妃就很不错,论床上功夫,似比元妃更胜一筹,只不过双乳不及元妃丰饱罢了,而只要他留得青山在,何愁无大乳女可享!不过,他焉能爽快答应这些逆贼,不免故作暴怒状道:“悖逆之极!元妃何罪?你等索她何意?刀兵相见,祸及弱女,尔等真狗彘不如!”
  张友士道:“此贾元春,乃荣、宁二府之最奸狠者!彼不仅秉其父意,钻营进宫,狐媚惑主,乱宫闱,干朝政,一意胡为,而且密告秦氏,酿成惨祸,令我主不能与亲妹相见,且不能亲殓其骨,并在丧父母死兄妹后,以孑然一身,遭受圈禁,百般受辱,饱经挫磨……此固是你之大罪,而贾元春之雪上添冰、创口撒盐,更令人切齿顿足!此等妖孽,理应翦除!”
  元春在佛像后听到,仿佛落入冰桶,自知此生休矣!往日的荣华富贵,碎作万片,乱舞于心头,且悔愧丛生,何必入宫何必揭穿秦可卿……尤其是,父亲等何必掺乎人家皇族争位的事!不管怎么说,到头来这秦可卿秦可信毕竟与皇帝同宗同族,而无论你甄家贾家,都无非是挂在人家弓上的赘物!唉唉,天伦啊!早该退步抽身!……
  皇帝决定不再装蒜,他直截了当地说:“事已如此,朕只能割爱。只是你们殿外弓箭手必得退避,并寺外亦需退兵,还要放朕那邬将军与扈从人等人进来,引我出去,我方能容你们带走元妃……”
  张友士也寸步不让地说:“你将那贾元春速速献出!我们到手之后,自然放你一马!因为明摆着,你调遣的精兵多我数倍,天明或即来到,我们虎兕决战,还有待今后,今天不过给你小示颜色,谅你今后再不会小觑我主及我等豪杰!闲话少说,且献出那十恶不赦之贾氏刁妇来!”
  此时元妃从佛像后挺身而出,自知命数已到,故颇有视死如归之气概。她先伏拜于皇帝之前,泪流满面,呜咽着说:“臣妾就此拜别了……”
  谁知皇帝顿脚道:“啰嗦什么!你这贱人!”又对一直匍匐在地、几如僵石的戴权大吼:“与我扯去!”
  戴权竟腾地起身,倒把张友士惊得一抖;说时迟,那时快,戴权毫不留情地将元妃发髻一抓,提起她来,对张友士道:“快快请外面弟兄们让路!快快放我邬将军进寺保驾!”
  门外传来一声:“以人换路,后会有期!”
  戴权便将元春朝张友士一抛,张友士一把抓住元春,门外立刻有人将元春拖出;而寺门口响起了“袁野邬铭在此保驾”之声,于是皇帝抓起御弓,一把扯下那腊油冻佛手,顺手掼于地下,佛手顿时碎为数块;戴权扶持着皇帝,飞快地迈出佛殿大门,皇帝舞着宝剑,通过包围者让出的通道,抵达寺门之外;此时夏守忠亦尾随逃出,皇帝扭身中一眼看见,二话不说,扬起宝剑,一道血光,夏守忠人头滚于污泥之中;袁野邬铭果然带着一簇人马在寺门外迎接,立刻扶皇帝上了御马,皇帝接过马鞭,猛抽一鞭,袁野邬铭等围随着,风驰电掣朝山下盘旋而去……
  

贾元春之死(10)
此时早已雨停。月亮从一团乱云中透露出缕缕清光,照出了那智通寺门旁的两行对联:
  身后有余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
  7
  这一夜的事,第二天京中并无人知晓。
  荣国府里,竟还是喜气氤氲。久不上门的一些亲朋,又把骡车轿子在府门内外停了好大一片。
  贾母斜卧榻上,鸳鸯用美人拳给她捶腿,其余丫头们两边雁翅排列。王夫人等围坐于她榻侧,呈半月状。娘儿们兴致都比往日为高。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凑趣。一时又像有多少好日子在前头等着。只见凤姐儿亲捧着一个鎏金大盘进来,上头堆着些黄澄澄的果子。贾母因笑道:“我的猴儿,什么好东西,舍不得交给丫头,自己巴巴地捧过来,敢是人肉包子么?你可小心神佛用雷轰你!”凤姐走近,大家方看清金盘上是几个新摘下的大佛手。凤姐笑道:“我这腔子里,竟揣着老祖宗的心呢!老祖宗此时挂念的,不是香橼是哪个?老祖宗请细看,香橼不止一个,咱们贾家,能进金盘的怕还多着啦!”说着将金盘佛手置于贾母榻前的杌子上,众人皆喜笑颜开,贾母高兴地唤道:“琥珀,快取过眼镜,哪一个是我们的元妃?我此刻竟满眼生辉了!”众人便都开怀竞笑。此时唯有宝玉一旁发呆。宝钗轻轻推他,宝玉对她小声说:“我昨夜那梦……”宝钗微嗔:“又来疯话!什么梦是靠得住的!”贾母一眼瞥见,因问:“小两口也想娘娘啦?”宝钗因答道:“他这里说,想的不是娘娘,是大姐姐。”众人皆点头叹息。贾母因道:“此是天伦至性啊!”
  凤姐又出去忙着应酬来访堂客。趁便又问平儿:“南安郡王那边的寿礼,可已送去?”平儿道:“因大太太看那寿屏上好,说要赶着给忠顺亲王府送礼,先就取走了,我这儿正犯愁用什么顶替呢。”凤姐道:“却又作怪!这边老爷,素与那忠顺亲王不睦,你忘啦?那年宝玉挨打,正是忠顺王府来讨什么戏子,惹出来的,似这等冤家,躲还来不及,上赶着巴结他干什么?”平儿道:“我也是这么说呢。可大太太说,风水也不能让二房都占去了。依大老爷估摸,这忠顺亲王,将来的走势,其实大大超过北静王。说是南安郡王也越来越不中用了,不如疏着点;还说,该多跟西宁郡王套近乎。那东平郡王,看来今后倒是断了为好!”凤姐叹道:“多年的交往,也不能随风转舵。人也别忒势利了。”平儿道:“我哪敢这么跟大太太进言?只不过应她略迟慢一点,她便老大的不高兴。当时东府大奶奶也在,我更不好张口。”凤姐问:“珍大奶奶怎么表示?”平儿道:“她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想来她心里也未必跟这边一样喜兴。毕竟各门各户的。娘娘红火,他们那边未必能沾上多少光。所以依我说,咱们这边,也别忒狂了!”凤姐叹道:“其实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是当年三姑娘说得好,别一个个乌眼鸡似的,闹得有祸不能同当也罢,有福也不能同享,那就真的都别过了!”因周瑞家的过来回话,她们才掩口不提。
  此时荣国府里的大观园,已几成废园。唯有其中栊翠庵,因妙玉尚居其中,还算保持着往日的葱翠洁净。此日早饭后,惜春来庵中与妙玉谈心。二人坐于禅房之中,丫头烹茶,案上铺开棋枰,略下了十多步,便封棋清谈。窗外梅树无彩,见不到桂树,却随风送进来阵阵早桂的暗香。说及缘分,惜春叹道:“世人所谓缘分,依我看,皆为‘他缘’,也就是脱不了二人关系。‘他缘’再圆满,也是牢笼。比如大姐姐,多少俗人羡慕,这回随圣上巡幸,这府里就跟添了金山银库似的,其实伴君如伴虎,与虎有缘,岂称福祉!”妙玉问道:“那么,依你说,不要‘他缘’,难道说要‘我缘’么?”惜春点头道:“正是!或称‘自缘’。也就是到头来,我归我心,我蜕我壳,我遂我意,我升我境。比如林姐姐,俗人都说她是命苦,无缘无分,无寿无福,一生多愁多病,到头来沉湖殒命。其实她是真做到了质本洁来还洁去,自我缘分极为圆满……”妙玉闻说,心中隐然作痛。遂伸手从木罐中取子,继续下棋。
  日影渐短。荣府门前又来大轿。传进去,是皇城巡察使贾雨村老爷来拜。刚刚从北静王府回来的贾政,未及更衣,便忙迈出书房迎接……
  8
  潢海铁网山那边头一夜里发生的事,京城市井中芸芸众生更不知悉。
  西城护国寺庙会,逢八照常开市。天色甫明,寺门外便车辐交错,寺门内人如江鲫。山门之内,是一片花市;刚到的鲜花,与陈列的绢花争奇斗妍。往里钟鼓楼之间,有个什么杂耍的大棚,棚口有伙计敲着牛胯骨数来宝,往里招揽看客。头层大殿东侧,则是鳞次栉比的贩卖古董玩器的小摊档小铺面,往里头逛的,多是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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