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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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解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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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氏叩辞,鸳鸯将尤氏送出,到帘外,附在尤氏耳边轻声说:“蓉大奶奶这一去,倒是她的造化;人谁无死?殉当其时,我谓是福……”
  尤氏也无心听鸳鸯的耳语,急匆匆带领银蝶一千人回到宁府。
  此时谯楼上,已鸣一鼓。
  6
  宁国府正房院里灯烛乱晃,会芳园里却一时仍黑漆漆如酽墨之缸。
  宝珠举着羊角灯迈进会芳园时,只觉得前面黑魅魅好不怕人。真仿佛“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啊!
  尤氏命她火速进园通知瑞珠,着瑞珠好生伺候秦可卿,在天香楼待命——尤氏即刻前去,有要事相商!
  宝珠都转身迈步了,尤氏又将她叫住,对她说:“瑞珠如告你有不测之事,你们都不用来禀,我稍后便到;只是你们不许擅动,一切要听我亲自发落!”
  宝珠也听得不甚明白,只知尽快履行主命,她进园前几乎是一路小跑,进园后才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转过太湖石,一只锦鸡呼喇喇猛然飞起,宝珠和锦鸡同时发出尖叫,会芳园更显得阴森可怖。
  巡夜的婆子想是躲哪个旮旯里吃酒去了,宝珠战战兢兢地来到天香楼,不见一隙灯影。她摸到瑞珠住屋门前,先叫:“瑞珠姐姐!”又连连拍门。
  瑞珠从一个怪梦里醒来,分不清那唤她的声音是真是幻,她坐起,愣愣地揉眼;稍许,才意识到确有人叫门。
  瑞珠磕磕绊绊地上前开门,门刚开,一只羊角灯就险些烧到她的身上,她看清是宝珠,不由得呵斥道:“你撞鬼了么?深更半夜的,来这里闲荡!”
  宝珠放下灯,急忙跟她说:“你快上楼叫醒蓉大奶奶,太太一会儿就到!”
  瑞珠还没醒透,顺口驳:“放什么香屁!再没有过这样的事!都几更了!想是你挺尸梦游哩!”
  宝珠抱住瑞珠的腰,摇晃她,越发气喘吁吁:“好姐姐!你好歹醒醒!真的太太生大气哩!快上楼请大奶奶起来准备着,太太兴许已经进了园子了!”
  瑞珠算是真醒过来了。她听明白了宝珠的话,一时发慌:“可大奶奶今儿个晚上特特地嘱咐了我,她不叫,我不能上去扰她呀!”
  宝珠和瑞珠不由都朝楼梯上望去,朦朦胧胧似有声响,却又很像是夜鼠在梁上穿行,再细听耳边又只有风中大槐树枝条的磨擦声,又似有秦可卿的吟诗般的鼾声……
  瑞珠自伺候秦可卿以来,从未忤过她一次命令;宝珠更未经过这等罕事;一时俩人对视,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宝珠想到尤氏派遣她时的一脸乌云,便不得不再次提醒瑞珠:“太太的话真真切切,太太到了,我们还没叫醒奶奶,可吃罪不起啊!”
  

秦可卿之死(7)
瑞珠还是犹豫,因为她此前所见,都是尤氏对秦可卿的百般将就,她实在意识不到这一回如果没把秦可卿早一点叫醒,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宝珠一时比瑞珠着急,她想起尤氏在她抬脚后又找补的那几句话,心中划过一道不祥的闪电,便声颤气促地对瑞珠说:“姐姐你要再糊涂我就给你跪下了!”
  宝珠的表现,令瑞珠惊奇,她拉住真要跪下的宝珠,摆摆头说:“这是怎么说的!也没那么难办!因知我从不会铃儿不响擅自上楼,大奶奶那屋门从不上栓的,你在这里候着太太,我上去唤醒她就是;等我下来,你就去对面叫醒厢房的人,让他们齐来伺候。”说着,她便提起裙子,踏上了楼梯。
  上得楼梯尽头,她轻轻把门一推,那门果然没上栓,当即开了;头一间屋子并无灯烛,但从里间透过雕花隔扇,泄出殷红的烛光;瑞珠走过隔扇,只见在里面的卧室,门半掩着,却把透亮的光影,斜铺到了外间,她心中只觉诧异,来不及细想,便走向前去;到了那卧室,好大的帐幔,垂闭合拢,但帐内帐外,所有烛台,均高燃红烛,恍若新婚洞房;刺鼻的甜香,弥漫全屋;瑞珠恍惚听见了秦可卿的声音,遂一边说着“奶奶,是我瑞珠”,一边拨开帐幔,准备迎上被惊醒的秦可卿,但就在她拨开帐幔的那一瞬间,一幕令她魂飞魄散的景象,赫然呈现于她的眼前:贾珍和秦可卿二人,赤条条合抱在榻下的地毯上,而且秦可卿是在上面,正发出大欢喜的急喘……
  贾珍和可卿,已颠倒鸳鸯数次,双方尽兴享受,早已忘怀这人间那变故,他们真恨不能肉儿骨头揉作一处融作一团,真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只知狂浪阵阵,昏天黑地,把一座天香楼,只当作了欲海飞舟。
  在贾珍来说,可卿是唯一他愿让她细细消遣的女子;在可卿来说,她有让贾珍永世再不能从别的女人那里得到那份销魂摄魄的极乐境界的自信。一段宿孽,烈火爆炭般大有将天香楼焚为灰烬之势。
  瑞珠已吓得瘫跌在地,可卿贾珍犹在得趣,足足好一阵子,贾珍可卿才从幻境返回现实:三个人都来不及有理智的反应,大体而言,是瑞珠用手臂强撑着昏迷的腔子,瞪大双眼,下巴挂下,再收不回去;可卿起身后本能地拾起那婚礼吉服,一股红烟般飘向了通向顶楼的陡梯;而贾珍只是赤条条地雄武地岔开腿站立着,满眼凶光,那眼光倒并没直射瑞珠……
  天香楼下,尤氏已由银蝶等几个最忠实的仆妇围随着,进入了宝珠守候的那间屋子。
  7
  尤氏已到,而瑞珠仍未下楼来,宝珠惶恐不堪,急切中只能跪在尤氏面前,欲向尤氏禀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尤氏早怒,喝问道:“瑞珠呢?早遣你来,这是何意?大奶奶可在楼上?”
  这时楼上传来明显的异常之音,尤氏侧耳一听,皱眉一想,镇定下来,遂向跟来的人说:“你等且随来升家的并银蝶到那边厢房听唤!并那边的众人都不许胡言乱动,我要用谁,自会让宝珠去叫,你等要随叫随到,不得有误!”
  众人唯唯,都随来升家的和银蝶穿过天井到对面厢房去了,原住那里的小丫鬟并婆子们都已被唤起,见这阵仗,不知出了何事,面面相觑,却也不敢窃议。
  尤氏因对宝珠说:“起来!给我好好守着这门,没我的话,谁也不能擅进!就是蓉大爷到,也只能在门外暂候!我要用谁,自会命你去传,你要拦不住擅进的人,小心我腾出手就揭你的皮!”
  宝珠从未见过尤氏有这样嘴脸,吓得瑟瑟发抖,少不得即刻守到门边,只当自己那一条命,便是防人擅进的门栓。
  尤氏心中,已颇有数;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且硬着头皮,提裙上楼……
  且说楼上贾珍胡乱穿上衣服后,见瑞珠还瘫撑在那里,飞起一脚,直踢到她肩上。这一脚,倒把她踢活了,瑞珠尖叫一声后,先滚倒在地,随即本能地爬了起来,又本能地伸臂朝通向顶楼的陡梯一指;贾珍不由随那指向一望,心中滚过一排炸雷,拔脚便冲向那陡梯,上得一半,又跳下,随手抓起一个烛台,复一跳数级,跃入顶楼,在顶楼他举起烛台一照,便不由大放悲声,急切中他把烛台搁放地上,将一把歪倒的椅子抓起掼正,跳上椅子,叫唤着“我的可儿”,一手抱住秦可卿的身子,一手去解那勒住秦可卿脖子的红绸……阵阵画梁上的积尘,飘落贾珍口鼻,混合着可卿身上的香气,使他魂颤魄悸。
  那顶楼原是空的,并无一物;秦可卿那晚从正房回到天香楼后,在贾珍到来之前,搬去了一把椅子,并准备好了套在画梁上的红绸带……
  贾珍把可卿抱回卧室,呜呜哭着;将可卿置于榻上,犹揉拍着可卿,设法让她醒过来,但眼见可卿目翻舌突,身子虽还软,那鼻中已无余息,便搂尸大恸;当下真恨不能代秦氏之死。
  这巨变使瑞珠刚刚恢复过来的神志,又被戳了一刀;她只呆立在一旁,下巴再一次挂下久不能合拢。
  尤氏登上了楼,走进了秦可卿的卧室,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呈现在她眼前的不堪景象,还是差点让她当即晕死过去。贾珍的搂尸狂吻、衣衫错乱,已足令她无地自容,而秦可卿身上,分明穿的是结婚入洞房的那套吉服——乃当年尤氏亲为其操持监制——你说尤氏见了,何以为情?更可骇怪者,是瑞珠居然瞪眼站立一旁!
  

秦可卿之死(8)
瑞珠见了尤氏,又一次活了过来,本能地咕咚一声跪下;尤氏亦本能地喝了一声:“还不给我滚下去!”瑞珠便爬动几下,起来掩面下楼而去。
  贾珍的视线与尤氏的目光一触,尤氏便跪在了贾珍面前。
  贾珍只顾可卿,哪里在乎尤氏的到来,犹抚尸哀哀;尤氏只跪在那里,且不说话,然亦泪流满面。
  待贾珍气息稍缓,尤氏方道:“老爷自己身子要紧;倘老爷身子坏了,不说我,这一府的家业,却是如何是好?万望老爷珍重!”
  贾珍望了尤氏一眼,仍抚着可卿,恨恨地说:“大家别过!不要跟我说什么家业府业!可儿没了,我活着无趣,死了倒好!”
  尤氏低着头,仍说:“老爷只看在老祖宗份儿上吧;刚才老祖宗召我们去,我急着去了;可儿她家,想是神佛要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如今她既能及时殉了她亲生父母,也是她的造化;我原不该现在跑来这里,怎奈老祖宗严命……望老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容我细禀!”
  尤氏遂将贾母王夫人的话,一一报与贾珍,并强调元春所言的事关两府祸福云云。
  贾珍渐渐听了进去,但仍不能冷静;他一阵阵咬牙,望着可卿,心肝俱碎;到尤氏言及必得三更前连叩传事云板四下,方可保住两府无虞,这才欠身扯过一床被子,将可卿权且盖上。
  尤氏又道:“一切老爷作主,阖府都等着老爷的示下;万望老爷节哀,引领我等渡此难关!”
  贾珍仰颈长叹一声,这才扣着衣扣,顿下脚说:“即是老祖宗已作主,又有宫里传来的示下,还等我什么!你一一照旨分派就是!我只要你把可儿的事办得无限风光,宁把这府倾空,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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