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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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解梦-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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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痴梦仙姑——林黛玉;钟情大士——史湘云;引愁金女——薛宝钗;度恨菩提——妙玉。依此思路,可以悟出,《红楼梦》十二支曲里,有资格被合咏的,也应是这四位女性。“终生误”是林、薛二钗的合咏,“枉凝眉”则是史、妙二钗的合咏。
  “一个是阆苑仙葩”,这分明说的是史湘云。“天上人间诸景备”、“谁信人间有此境”、“仙境别红尘”,把大观园比作“阆苑”,非常贴切;而在关于大观园后来命名为怡红院的那处庭院的描写中,曹雪芹郑重其事地写到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我们都知道《红楼梦》里以花喻人时,总把史湘云喻为海棠花,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大家挚花签,湘云挚出的那根上画着一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字,签的另一面上是一句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我们又都知道湘云的丫头名翠缕。“丝垂翠缕,葩吐丹砂”的“阆苑仙葩”只能用来说史湘云而不可能用来形容林黛玉。
  “一个是美玉无瑕”,这分明说的是妙玉。《红楼梦》里的“玉”很不少,第二十七回凤姐问红玉名字,她回答后,凤姐将眉一皱,把头一回,说道:“讨人嫌的很!得了玉的益似的,你也玉,我也玉。”在书中所有的“玉”里,明文其“美玉无瑕”的只有妙玉。贾宝玉在太虚幻境偷看的册页里,妙玉的那一页“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垢之中”,玉本无瑕,而惨遭荼毒;《红楼梦》十二支曲里又专门有一曲“世难容”说妙玉最后是“无瑕白玉遭泥陷”,跟点出了史湘云是“丝垂翠缕,葩吐丹砂”一样,如此明白地点出了妙玉是“美玉无瑕”,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硬说那是指贾宝玉呢?
  那么,这支“枉凝眉”曲,究竟在暗示着怎样的人物关系与命运轨迹呢?将其分拆开来:
  贾宝玉针对“阆苑仙葩”史湘云的咏叹是: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上他(当代年轻读者须知,“她”字是上世纪初“新文化运动”时期才创造出来的汉字,那以前无论男性女性的第三人称均写作“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是水中月……
  贾宝玉针对“美玉无瑕”的妙玉的咏叹是: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镜中花……
  

“枉凝眉”曲究竟说的谁(2)
综合起来的感叹: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根据书里前八十回的伏线暗示、脂砚斋评语,以及“红学”探佚的成果,不难对这一曲作出通透的解读。
  在《红楼梦》八十回后,贾家彻底败落,贾宝玉一度羁狱,后来流落江南,竟意外地与史湘云重聚,并结为夫妻。在前八十回里,我们可以看到宝玉与史湘云之间的亲情与友情甚笃,但他们之间似乎并无夫妻缘分,所以一旦在危难中邂逅结合,难免有“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上他”的“嗟呀”;真好比“寒塘渡鹤影”,堪称是“水中月”的境界——美好过去全成幻影,面对的是万分险恶狰狞的悲惨现实。当然,这只是大概而论。其实在前八十回里,除了这首“枉凝眉”中埋伏着暗示,第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也很可能是在暗示贾宝玉和史湘云最后“白头偕老”:史湘云的金麒麟,本是与王孙公子卫若兰的金麒麟为一对,他们也确有一段姻缘,但到头来卫若兰的金麒麟辗转到了贾宝玉那里,“因麒麟”绾合而终成眷属的,是宝湘而非他人——不过这暗示在前八十回中实在太隐晦了,所以要把它座实,还需另撰专文讨论。
  在《红楼梦》八十回后,妙玉的遭遇绝非高鹗续书所写的那样。按曹雪芹的构思,八十回后贾宝玉会在瓜州渡口与妙玉邂逅,妙玉并促成了他与湘云的重逢结合。贾宝玉一贯看重妙玉,珍重妙玉与自己之间的心灵默契,但妙玉最后在恶势力逼迫下顽强抗争、同归于尽,使贾宝玉不禁有“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的感叹,他对她“空劳牵挂”,竟不能将她解救,那美好的形象,如镜中花,可赞美而无法触摸。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咏妙玉的专曲“世难容”里,最后一句是“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许多人把“王孙公子”理解为贾宝玉,似乎是妙玉后来与恶势力抗争到底同归于尽,使得贾宝玉爱情失落,感叹自己没能跟妙玉结合,这是大错的思路,不仅误解了妙玉,也丑化了贾宝玉。其实,在《红楼梦》第十四回里写到参与送殡的人士,有这样的明文:“……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王孙公子”,冯紫英在前八十回里有不少戏,卫若兰在脂砚斋批语中因金麒麟被郑重提及,考虑到曹雪芹下笔时几次将史湘云、妙玉并提,则对妙玉“叹无缘”的公子,很可能就是陈也俊(注意:他排名还在卫若兰之前,这绝不是一个随便出现一下的名字),只是因为八十回后真本失传,因此我们难以考据有关妙玉和陈也俊那隐秘关系的详情罢了。
  《红楼梦》第七十九回,贾宝玉吟出“池塘一夜秋风冷”的句子,可见八十回后开始的大悲剧正是从秋天起始的,“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意味着八十回后所写的,正是那样的一个时序下的一年,而到那一年的秋天,也就欲哭无泪,整个儿是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肃杀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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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与“明月”(1)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这是南宋岳飞《满江红》词里的名句,“三十”是他的年龄自况,“云月”比喻他日夜转战,这是我们从小就都知道的。但中国汉文化有个特点,就是凡已存在过的妙词佳句,都可移用到今天的现实语境中,“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不用改易一个字,新的意蕴,即已延伸甚至转化而成。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国进步的电影艺术家就以《八千里路云和月》命名过关于抗日题材的电影;那时候引进美国好莱坞的片子,明明是西洋人拍的西方故事,本与中国文化无关,为票房推销,以适应一般中国人的审美心理,也都尽量改取一个从中国古典文本里借来(或稍加推衍)的语汇,如《乱世佳人》《鸳梦重温》《屏开雀选》《青山翠谷》等等,这办法一直延续到今天。
  据2000年2月3日《北京晚报》记者程胜报导,北京一位瓷品收藏者凌先生1996年在安徽某县搜集到一副瓷烧的对联,用以镶嵌瓷字的底板已毁,但从上面取下的瓷字完整无缺,上下联分别是“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每字约在8至12厘米之间;除此十四字外,尚有四个约5至6厘米的瓷字,是“曹雪芹书”。经有关专家鉴定,十八个瓷字皆系清代中期景德镇窑产品。现在我们虽然还不可轻率肯定,这些瓷字就是据曹雪芹真迹烧制的,但也万万不可轻视这一发现。凡知道点“红学”的都知道,我们一直没能搜寻到过曹雪芹的哪怕一个字的真迹,我们现在所据以研究《红楼梦》的各种手抄本,有的可能很接近曹雪芹亲手书写的底本,却一律都是他人的过录本,这回凌先生通过《北京晚报》记者披露的瓷字虽仍非最本原的“曹字”,如能被专家进一步鉴定为真物,则与发现了曹雪芹书法的刻石或拓片一样,意义也是非同小可的。
  这里姑且缓论瓷字的真伪,先讨论一下,曹雪芹有无可能写出这样的一副对联。有的人可能觉得,这对联实在平常,无非是有人向曹雪芹求字,或事先讲明了要写岳飞词里的这两个熟句,或曹雪芹懒得动脑筋为之特拟,便随手写下了这两句当时脑海里飘过的句子。又有人可能觉得,曹雪芹挥笔写下这两个句子,反映出他思想中(至少是潜意识里)有“灭胡虏”的情绪,这就似乎为“红学”中认为《红楼梦》是“排满之作”的一派,提供了新的依据。不过,我以为,倘曹雪芹对岳飞这两句词感兴趣,提笔大书,则无论是自己挂起,还是赠予乃至售与他人,都可能另有离开岳飞原意的寄托在焉。
  《红楼梦》的文本里,截取前代人诗词里的句子,来象征人物命运,或从中转化出另外的意思,这一手法可谓贯穿始终,是我们解读他这部巨著时必须加以掌握的“钥匙”。最集中也最直接的例子是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与宴的八位女性分别擎出了八根象牙花名签子,每根上面都题着四个字并有一句唐诗或宋诗,如探春擎的是杏花签,题着“瑶池仙品”,诗句是唐高蟾《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里的“日边红杏倚云栽”,原诗“日边”喻帝王“红杏”喻权贵,表达的是科举下第后的矜持怨艾,曹雪芹挪用到《红楼梦》文本里意思完全转化了,是用“日边”喻郡王“红杏”喻探春,暗示探春以后将类似“杏元和番”那样远适藩王。
  《红楼梦》的传世抄本大都有署名脂砚斋或畸笏叟的大量批语,尽管对于这两个署名究竟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究竟是男是女、与曹雪芹有否血缘或婚配(同居)关系,“红学”界意见尚不能统一,但这批书者与曹雪芹有着极其亲近的关系,熟悉甚至卷入了曹家的家世变化,并在一定程度上是曹雪芹写作《红楼梦》的“高参”,乃至直接参与了至少是局部的写作,在这几点上“红学”界并无争议。脂砚斋、畸笏叟的批语在“红学”界一般统称“脂批”,“脂批”里一再出现“三十年”的字样,如“三十年前事见书于三十年后,今余想恸血泪盈。”“读五件事未完,余不禁失声大哭,三十年前作书人在何处耶?”“余卅年来得遇金刚者亦不少……”“与余三十年前目睹身亲之人,现形于纸上……”不少脂批后面注明了年代干支,由此可以推算出,“三十年前”大约是公元1728年即雍正六年之前,那是曹氏家族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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