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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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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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心疼我,那便好好活着,别让我去跳!”泠霜回以一笑,看着他肩上那个血窟窿里,暗黑的血潺潺流出来,大夫一个劲地拿纱布止血,雪白的一团堵上去,红黑一片地拿下来,可是还是堵不住,一个劲地流。
  
  “好了吗?!怎么还不拔!”泠霜冲军医又是一嚷。
  
  “好了,还需要一个人制住少主的身子,以防一会儿拔箭时痛极了乱动,不好下刀。”军医将小刀放在烛火上来回烤着,一一答道。
  
  “我来!”陈宗敬为首,好几个将领争着上前来。
  
  “我来。”泠霜看也未曾看其他人一眼,径自起身坐到了床沿上,双手绕过段潇鸣颈后,将他整个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下巴用力地抵在他头顶百汇穴上。
  
  众人全都咽了声,僵硬地退了回去。
  
  军医怕泠霜力气小,一会稳不住段潇鸣,为难地看了一眼孟良胤。
  
  “开始吧……”孟良胤对他点点头,表示无碍。
  
  军医见连他都点头了,便也无后顾之忧,上前动刀。
  
  
                  一生一代一双人
  寒夜终尽,看着外头的天空越来越亮,帐中人的面色却丝毫不肯放松。
  
  折腾了半宿,段潇鸣的伤势总算脱险,在得到军医的再三保证之下,泠霜一颗悬到天上的心,总算又搁回了肚子里。
  
  段潇鸣再三要求她回去休息,说,若是她不肯回去,他也不休息,睁着眼睛陪她。泠霜拗不过他,只得离去。
  
  段潇鸣脱险后,众将也都退下去各司其职。泠霜回身望了他一眼,见他笑着对自己点点头,也安心地掀帘而去。
  
  步出帐外,正是朝阳冉冉升起,万丈霞光跃然穿透云层,如火如荼,沐人身暖。泠霜不禁深吸一口气,清晨的清新尽入肺腑,涤荡宿尘。
  
  “夫人请留步。”泠霜待要迈步而去,忽然孟良胤从侧转出来,叫住了她。
  
  “先生还有何事?”泠霜问道。
  
  “没事,老朽不过是想代全军上下,向夫人致谢而已。”孟良胤深深一揖,对泠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是我夫君,分内之事,何敢当一个‘谢’字。”泠霜闪身避过,固不受礼。
  
  孟良胤见她不卑不亢,也不再勉强。迟疑再三,终是开口道:“不知前日老朽与夫人所说,夫人可有考虑?”
  
  泠霜早料到他久侯于此,就是为了这事,当下冷笑道:“我早已经给过先生答复了,只要他亲口说要我去,我便去,除此之外,那就不是我的干系了。”
  
  孟良胤依旧面色如常,低头立在当口,一时词穷。
  
  泠霜见他无话可说,便转身走开。才走几步,又忽然驻步,回过头来,对孟良胤道:“恕泠霜无礼,我虽为女子,却也知道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江山正统,讲究的是名正言顺,先生您,也应该不希望千秋之后史家在记述这渡江一笔的时候,有什么不好听的措词吧?”
  
  言毕,再不多言,欠然翩翩而去。
  
  孟良胤被她一番话噎得一时语塞,默然伫立良久,终是仰天一叹,道:“主公,良胤有负您所托啊!”
  
  * * *
  
  泠霜一进自己的小跨院,便看到一个小丫头侯在那里。
  
  一见她回来,忙疾步迎上来,当下就是一跪,泠霜还未明白过来,便听她哭道:“主子,哑儿姐姐昨夜在房中上吊了!”
  
  泠霜累了一晚,本就足下绵软。如今忽然闻听此讯,犹如当头一棒,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主子!您没事儿吧!”小丫头惊得大骇,忙起身上前扶住她。
  
  “怎么发现的?”泠霜定了定心神,无力地问道。
  
  “是奴婢今早到她房中唤她起身时发现的。”小丫头低低答道。
  
  “可告诉了外头没有?”泠霜又问。
  
  “嗯,已经回过霍大人了。”
  
  泠霜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她这一去,倒也是一了百了,去了比活着好。”
  
  “嗯?您说什么?”
  
  “没,是没什么。”泠霜枉自一叹,道:“叫他们好好厚葬她吧。”
  
  “是。”小丫头应着,扶她回房去了。
  
  * * *
  
  段潇鸣此番受伤不轻,但是行军在外,自然是不可能好好养伤。他只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又没日没夜地开始军事布防了。
  
  这次顾皓熵奇袭,也是给段军敲了一记警钟,不可一味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而忘乎所以。也是到后来,泠霜才知道那夜奇袭,竟是顾皓熵亲自带队的。段潇鸣身上那一箭,亦是顾皓熵所为。
  
  泠霜倒是毫不意外。她自然很清楚顾皓熵的箭术,百步穿杨,除了他,怕也没人能在乱军之中,轻易伤了敌军主帅。想到曾有一刻,她与他居然离得这么近,在隔了三年沧桑之后,又在这壅城擦肩而过。要见的,始终是会见着的,躲也躲不掉!
  
  自从进驻壅城以来,大军驻扎长江沿岸,泠霜则被安顿在城内。后来段潇鸣受伤,泠霜便也搬到了营中就近照料他。毕竟,营中全是男人,论起心细,远远不及女子。段潇鸣执意不肯,经过了上次教训,顾皓熵很可能再次率军来犯,营中比不上城里安全。倒是孟良胤帮着泠霜说话,也主张她来照顾段潇鸣。
  
  段潇鸣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心底也是希望留她在身边,也就半推半就算是应承了。
  
  泠霜每日亲自着手抓药煎药的活,从不假手于人。这日熬好了药,又亲自端去。才掀帘而入,就看见他穿着单衣立在大沙盘前凝神静思,连她进来也浑然未觉。直到泠霜拎着大氅披到他肩上,他才猛然惊醒,看着她讪笑道:“我想躺着也难受,不如站起来动动……”
  
  泠霜狠狠白了他一眼,将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冷硬道:“喝药!”
  
  段潇鸣知她心疼自己,并不是真心跟他来气,遂腆着脸讨巧卖乖道:“这药啊,真不是一般地苦,可不知道为何,每回你喂我喝,它就一点儿也不苦了,倒还觉得有些甜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泠霜正站在沙盘前看他的布防和行军路线,听他说这么不着边际的浑话,猛然抬起脸来冷笑道:“依我看,就该到外头泥地里抓一把泥来让你就着喝,就不苦了!”
  
  段潇鸣卖乖不成反被严斥,不由暗自咂舌,看来他撒娇的功夫还远远不够火候,果然长得就不像是个能博同情的主儿!
  
  “沿江一线,为何独独金陵是空着的?那可是帝王之气所在,你就这样率而弃之了?”泠霜从沙盘上寥寥扫过,见只有金陵城他没有插上标旗,心中一时辨不出个滋味。
  
  “你看得懂这个?!”段潇鸣正仰头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忽然听见她有此问,惊道,差点没呛着自己。
  
  泠霜看着他夸张至极的表情,不禁笑了,随手从旁拈起一柄‘段’字小旗,稳稳当当地插上金陵地界,风淡云清地道:“我小时候,拿这个当玩意儿玩呢!”
  
  段潇鸣倒是真想不到她不仅看得懂舆图,竟连沙盘也会看。呆呆地杵在那里,一手端着空药碗,一手垂在身侧,偏头看她,见她拈着‘段’字样的小旗插上金陵城头,不禁眉头一蹙,两步走到她身边,将碗随手一撂下,伸手就将那旗子拔了去掷得老远,道:“先生的话你就当没听过,不必放在心上!”
  
  泠霜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幽幽抬起头来,定定看他,唇边似有若无凝了一点笑意,轻道:“他的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说完,复又低头侧盼,去看那沙盘。
  
  段潇鸣听了她这句,心中一酸,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正了面对自己,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幽哑,恍惚间竟带着丝丝哽咽,颈侧的动脉凸起在那里,道:“不管是谁,不管他说了什么,从此刻开始,你都给我忘掉!忘掉!答应我!”
  
  泠霜眼中水色柔和,平静无波地望向他眼底。那血丝底子上的瞳眸,将她的脸映得这般清澈明晰。
  
  这,便是他看她的眼神,她一生难忘,一生不敢忘。
  
  他单薄的寝衣,如芝兰玉树般站在她面前。依稀有浩然的风从帐帘的缝隙透来,单衫薄袖轻轻地撩拂在她脸上,如温凉的水流过。
  
  泠霜猛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让他的厚重笃实填满她空空如也的心。
  
  “除了你,谁的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泠霜轻轻地闭上眼,轻叹一声:“我只要你亲口对我说,去,或者不去。”
  
  “我不要你去!”段潇鸣亦是紧紧将她圈在怀里,绵绵地吻着她的发,坚定不移地低吼。
  
  泠霜静静地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
  
  片刻之后,她方松开左臂,将手掌贴到他心上,站直了身子,目光与他对视。
  
  段潇鸣只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启唇温声道一句:“好了,这样,就不怕你说谎话。现在,再说一次,我要听你的真心话,半点儿假也不许掺和。看着我,再说一次。”
  
  段潇鸣一点一点低下头来,与她以额相触,眼底有不容撼动的决绝,哑声嘶吼,声带都不曾震动,只凭一股丹田之气从喉间直冲而出:“我、不、要、你、去!”
  
  两人静静地凝眸对视,互看彼此,互闻彼此心声,任何言语,此时都显多余和苍白。
  
  泠霜笑了,从微笑到大笑,一直笑出了眼泪。
  
  段潇鸣心疼地想去吻她,可是,她却先他一步踮起脚来吻住他。
  
  他的唇间,依旧留着残药的浓浓苦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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