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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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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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霜醒来后,就一直这样愣愣地看着他,至今说不出话来。
  
  已经四月里了,天气慢慢回暖。段潇鸣在坠马那一瞬,整个人猛烈地撞击到了地面,当场震伤了肺脉,所以才会大口大口地吐血。其后又强撑着长途奔袭了整整一夜,所以,抱泠霜回房后就挨不住昏倒了。
  
  这一对夫妻就这样双双昏厥了过去。由于五脏六腑都受了强烈的震荡,各有所伤,不宜再搬动,所以,内医们决定就让他们夫妻就地躺在一块养伤。段潇鸣在第二天就苏醒了过来,毕竟是戎马半生的人了,哪里就这么容易倒下。醒来睁眼就看见了泠霜静静地躺在身侧,心中说不出的安定和愉悦,意气之下,把如此‘解风情,有心意’的诸位内医挨个赏了一遍。倒把这些个老朽们吓了一跳,以为大汗是不是摔伤了头,那内医正,一把山羊胡子已经全白了,死活嚷嚷着要检查段潇鸣的头,看有没有淤血肿块,成天问他有没有晕眩感。恼得段潇鸣最后便把他支了出去。
  
  今日天气好,段潇鸣便叫人把封起来的东南窗全部拆了,开了窗子透气,多日来阴寒晦暗的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看得人心里也舒服多了。
  
  天气回暖,已经隐隐有了野鹞子飞来觅食,将院子里结果子的花木全都啄了个遍,一班小丫头怨声载道,成天轮班看着。
  
  想是又有野鹞子来觅食,小丫头碎碎叨叨的声音伴着鸟儿扑翅的声音,远远地随着熏人的暖风传来。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望着,躺在一张床上,两两相望。
  
  段潇鸣看着泠霜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变化,从茫然到急切,从担心到安心,从悲怆到惊喜。看着她的眼眶和鼻头一点一点变红,眼眶里的眼泪一点一点积蓄起来,可是足足过了半天,蓄着的泪水却依旧不肯落下来。
  
  他忽然想起,至今为止,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哭过呢。
  
  轻微到几乎是错觉的哽咽声混在她的呼吸里,一点一点逸进他耳里。
  
  段潇鸣终于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声音喑哑,刻板地道:“我在生你气,不会和你说话的……”
  
  说完,便再也没有下文。
  
  泠霜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看着他。
  
  时间随着着午后的阳光,在空气里缓缓地流淌。段潇鸣嘴边的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始终在挣扎,一会儿扬起,一会儿又被他生生地憋了回去,如此反复,半刻钟下来,嘴角微微抽搐着,可爱又可笑。
  
  泠霜的手脚都缠着绷带,又被竹板固定着。那次坠马,垫在下面的段潇鸣倒是只擦破了点皮,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人,筋骨都非常人可比,而另一边的泠霜就不同了,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所以,现在是除了脖子,没一个地方能动的。
  
  她使尽全力地侧过头,靠在他肩膀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潇鸣闭着眼,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这一声笑,更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单薄的衣料,正被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沁湿,透过衣服传到肌肤上,灼灼的,竟有些烫人。
  
  那,是她的温度。
  
  袁泠霜从来不在别人前哭泣,可是,段潇鸣不是别人……
  
  半盏茶的功夫,泪水已经把他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段潇鸣的嘴角噙着微笑,终究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睁开眼来,伸过手,把她的头枕在自己臂上。
  
  “以后再敢开这样危险的玩笑,可就不会像这次这么便宜了……”他的嗓音低哑醇厚,绕在她耳畔,俯下头来,将她满脸泪痕,一一轻吻吮去……
  
  
                  无意却惊一瓯春
  段潇鸣的身体底子好,虽然受的是内伤,也只躺了大半个月,就下床了。倒是泠霜,伤筋动骨,没个三四个月,是休想活动自如了。
  
  那大半个月里,两个人就像两个孩子,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躺着,每天看着太阳从东边的窗子里升起来,再从西边的窗子里落下去。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看日出日落,美好地,仿佛那一切阻隔真的就消失了一般。
  
  段潇鸣每天都搂着她,跟她讲草原上的风土人情,讲鄂蒙各部之间的趣闻,逗得泠霜每天靠在她怀里笑。
  
  侍候泠霜的丫鬟仆妇进进出出给他们送药送饭,对这对主子的诸如此类举动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连在内城最有资历的老妇都感叹,自拉沃建成以来,她便在内院侍候段潇鸣的女人,也算经常得见大汗真颜,可是,纵使把这么多年他说过的话加起来,怕也没有这半个月说得多呢!
  
  她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在这内城里,来来去去,见过多少花容月貌的女子,从得宠得势到失宠失势,也是看破世情了的,倒是眼前的这位汉妃,小小年纪,竟是天人之相,倒是个有福之人。
  
  这厢段氏夫妻在香闺里躺着,那厢拉沃城里,可是炸开了锅。
  
  短短几日,城里的头条消息已经变成了‘一向沉默冷酷的大汗居然会讲笑话’!
  
  第一天,当这个爆炸性消息从酒楼率先传出的时候,满城的百姓惊讶地差点掉了下巴。
  
  第二天,说书场就开始了最新的段子‘大汗千里寻妻,汉妃驭夫有术’。
  
  到了第三天,全城的夫妻都开始闹别扭,家家户户都涌现了几乎同一个家庭问题不论是少妇还是老妻,都在抱怨同一件事为什么自家相公就不像大汗那么会疼媳妇?
  
  于是,段潇鸣在一夜之间,俨然成了标准好相公的典范。
  
  诸如此类,街头巷议不断。就像这春天的脚步,让人满心愉悦。
  
  袁泠霜的深闺世界,一如往昔的安静。这些市井流言,自然传不到她的耳里。
  
  段潇鸣一下地走动,堆积如山的军政要务自然如山海漫般压卷而来。泠霜记得他第一天去前院处理完事务后回来,一头就栽倒在床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闷着声音,道:“早知如此,就再装两天病了……”
  
  泠霜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一时之间竟张大了嘴,怔在了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这还是段潇鸣吗?
  
  段潇鸣听不到她说话,便把埋着的脸转过来觑她,见她张了那么大的嘴,忽而眼中闪过一丝慧色,一阵低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虚压在她身上,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魅惑地笑着:“天气转暖了,张得这么大,小心狂蜂浪蝶飞进去!”
  
  言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已吻下去,深情绵长的一吻,道尽半世沧桑。
  
  我段潇鸣这一辈子,杀伐太重,本不敢奢求能有一人真心待我。可是,上苍却偏偏让你来到我的生命里。既然让我寻见了你,那,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再放手……
  
  他越吻越深,已经力尽气竭,却依然不肯放开。
  
  我袁泠霜这一辈子,怎样的悲欢离合不曾见过?本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便是嫁给你,也是为时所迫的一招逃生之机。事事皆如此,半点不由人。
  
  说什么磐石方厚,说什么蒲草如丝,本是一笑置之罢了。不过是拿来唬人的玩意。
  
  可自遇见了你,怕是明知是火坑,也不得不跳了。成佛成魔,都随在你左右,上天入地,我都随你去了!这一世,袁泠霜所求,不过是一个说法,生死,本非我所看重,福祸,又如何能绊我犹疑?
  
  便是为了你,负了天下又何妨?!
  
  四月底的时候,泠霜已经好了很多了,整个人也精神起来。人一精神,自然就躺不住了。那天听了小丫头们在院子里聊天,说这桃花开得多好多好,就把泠霜本就按捺不住的心情完全地挑拨起来了。
  
  闹腾了半天,非要到院子里去看不可。之后闹得连段潇鸣也惊动了来,倒是心情好得很,非但没有骂她,反倒亲自抱着她出去。
  
  因为暖榻笨重,门的尺寸又小,不易搬动,就换了张春凳,垫了厚厚的锦褥。
  
  泠霜只有右腿大骨的骨折比较严重,所以还夹着竹板,绑着厚厚的绷带,其他地方的竹板已经拆了下来,所以整个人相较于前几天,是松快了不少。
  
  拉沃的气候与江南相比,自然要干燥得多。已是临近五月,仍然如江南三月的温度。所以,这里的桃花到现在才开盛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而这里,却是五月桃花开。
  
  段潇鸣坐着,把她拥在怀里,看着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始终看着那墙角的桃花,那样专注神往,便笑道:“真这么喜欢么?”
  
  泠霜偏过头,抿了抿唇,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遭,似在思考,慧黠灵动,看段潇鸣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静待答案,终是噗嗤一笑,道:“不然怎么说你是个莽夫!”
  
  段潇鸣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把她圈在怀里,轻啄了一下美人面,笑道:“我自然是不懂你那些文人调调,可是我却知道,人面桃花,哪个好看我便看哪个?”言毕,又在粉颈上偷得一吻。偶有偷香,人生乐事也!
  
  泠霜嗔他一眼,不去理会,继续享受午后阳光。
  
  “既然这么喜欢,我让人把这院子都种满了可好?”段潇鸣凑在她耳畔,低低地道。美人在抱,恨不能将她疼到骨子里去。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要那么多做什么?一株也够了。”泠霜轻轻一哂,道。
  
  “这是怎么说的?”段潇鸣不解地看着她。
  
  “梅子酸心树,桃花短命枝。平常人家,都不爱种这两样的。总是石榴桂花受宠些,多子多福多富贵。”
  
  “也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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