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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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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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脸的欣喜与赞赏之色。
  
  霍纲站起身来弯腰躬身道:“先生承让。”
  
  孟良胤击掌数声,连连道:“妙!妙!妙!你但凭一子,就破了老夫
  
  苦心经营十载的大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想不到短短几年
  
  时光,你的棋艺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看来老夫真的是老眼昏花,这些
  
  年竟完全没有注意到!悲哉!垂暮!”
  
  霍纲听他这一生长长的吁叹,怨怪责备之气已经溢于言表。他这些年
  
  来,亲信势力日益膨胀,虽然当初就预料到可能有一日会出现这样的情
  
  况,提早做了诸多防范,可是,终究还是面部了‘霍党’与‘孟党’两
  
  大势力在朝的互相倾轧,争斗的你死我活。
  
  这几年他内有慕容太后的支持,外有兵权政权在握,所以‘孟党’与
  
  ‘霍党’的天平言中倾斜,孟良胤一派包括他本人,都被打击贬黜,以
  
  至于出现了如今这个孟良胤被逼称病,闭门罢朝的局面。
  
  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无法按照人们既定的轨迹,总要偏离,甚至背离,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与孟良胤所持政见相去越来越远,双
  
  方各自为政,也不是任何一方妥协得了的了。
  
  他虽对孟良胤尊敬,可是,也不能因私情就在大问题上作出让步。于
  
  是,他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昔年先生督导我学习棋法,言棋路便是天
  
  地经纬。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时有不同,势有不同,处变便也随之不同
  
  。此所谓‘得有道而正焉’者也!若是一味陈规墨守,则江山颓败!物
  
  同此理,人同此心,先生大智慧才,想来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才识不
  
  得庐山真面目的。”
  
  孟良胤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竟莫名地心安与慰藉,也只有这样
  
  的人,才接得过自己肩上这副担子。
  
  他深重地锁眉看着他,不驳斥,也不透露自己的想法,只镇定地传下
  
  人上茶。
  
  两个青衣小厮上来,一人托着一盏茶,分别到二人的茶几上搁下。
  
  相府的下人,一个个哪是俗物?!能进相府这个大门的,每一位都不
  
  是平凡人物,所以只可讨好不可得罪。所以相府的下人对当朝的每一位
  
  要员的私家癖好都一清二楚,碰上孟良胤宴饮会客,他们都能在第一时
  
  间布置出符合每一个客人的口味菜色茶果来。
  
  所以,当小厮们上完茶要退下去时,孟良胤忽然叫住了问道:“给霍
  
  大人上的是什么茶?”
  
  “回老爷的话,是新的雨前龙井。”小厮肃立一旁,恭恭敬敬地道。
  
  霍纲喝茶只喝龙井,这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从
  
  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在人前人
  
  后,确实是只喝龙井这一种茶。
  
  孟良胤听了,悠然地端起自己的茶盏,不轻不重地道:“撤下去,换
  
  了。”
  
  小厮还以为是自己耳虚,听岔了,等回过神来,才才愣愣地问道:“
  
  换成何种?还请老爷示下。”
  
  “府里还有什么好茶?”孟良胤状似闲散地拿杯盖刮了刮茶沫子,漫
  
  不经心地向小厮问道。
  
  小厮思索了半刻,垂手答道:“府里还有昨日新到的苏州的碧螺春。
  
  ”
  
  孟良胤暂不答话,复又刮了刮杯盖,在将要啜饮的一刻却陡然将盖碗
  
  放下,径直道:“下去告诉管家,到库里拿陈年的鄂伦山红茶来,兑了
  
  柳蒿末子煮了,按着昔年的旧法泡制!人随入了关,却也不能忘了根本
  
  !”
  
  那小厮听得完全糊涂了,根本不明白孟良胤的话,可终究是个伶俐人
  
  ,将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了,鞠了个躬告退下去。
  
  红茶叶子碾碎了跟红柳蒿拌在一处,加青稞马奶一起煮,这是关外鄂
  
  蒙人的特殊茶品,这些年段氏定都长安后,几乎已经没有人喝这种昔年
  
  旧茶了。
  
  孟良胤今朝却忽然要他喝这茶,霍纲心中繁繁复复,也只静静坐着,
  
  也不作声。
  
  小厮退下后,孟良胤方端起茶碗来,轻啜了一口,道:“杭州的龙井
  
  ,苏州的碧螺春,都是名茶,奢华娇贵,不是柳蒿,红叶这些苦寒之地
  
  的植物可比。听说,江南有句古话,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二
  
  者可谓相近相似。我年少之时,遍下江南游历,也曾到过苏杭。正所谓
  
  浮于表而象于形,一两日处下来,确是像极的。可是,若是假以时日,
  
  终究还是本源有别的,倘若把杭州当了苏州,或把苏州当了杭州,都是
  
  对不起苏杭风物了!”
  
  小书房是孟良胤在府中的机密重地,他的一切重大的治国方略,军事
  
  部署一般都要在这里思虑研究,所以,周围的环境是极安静极安静的。
  
  只有东向窗子外头,三棵排列的高大的水杉树,投下颀长的影子来,浅
  
  浅的墨色,铺在霍纲整张脸上。
  
  孟良胤说话的时候,他始终微微低着头,静静听着。他自然听懂了孟
  
  良胤的话,借着苏杭来暗喻慕容桑儿与袁泠霜,他拿了其中一个,当了
  
  另一个,这样,确实是谁也对不起!想来流言蜚语已经盛极,传进了他
  
  老人家耳里,也实在是看不过去,才专为这事费这番口舌周折。
  
  书房里静默了一阵,忽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霍纲想大概是方才上茶
  
  的小厮回来了。
  
  孟良胤高声道了句:“进来。”
  
  却不是那个青衣小厮,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推门而入,向孟良胤
  
  与霍纲行礼完毕,便恭敬地把霍纲的茶奉上。
  
  霍纲见这个仆人却不似一般下人,身穿锦绣,腰束玉带,气宇不凡,
  
  想来不是仆婢之身。正要站起身来接过,孟良胤却率先出声,道:“这
  
  是我家中的老人了,从拉沃建城,到定都长安,也算是立过几次军功的
  
  人,那年班朱尼河,还是他背着先帝游过的河。”
  
  霍纲一听,果然浑身一怔,不敢迟疑,忙站起身来接过。
  
  那人却也不再回礼,只转身向孟良胤微微一躬身子,自顾退下去了。
  
  倒看得霍纲有点摸不着头脑。
  
  孟良胤示意他归座,又继续道:“他本是我的家仆,随我一起跟着先
  
  帝南征北战。天和元年,论功时,先帝想给了他个正四品,可是他不愿
  
  意受,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还是愿意留在府里。”说到此处,孟良胤
  
  不禁慨然一叹,道:“这么些年,都是他在替我当着家,约束骄横的家
  
  仆,也难为他,从来不曾出过半分错!”
  
  孟良胤不禁顿了一顿,复又端起手边茶碗,啜了两口,慢吞吞地叹一
  
  声:“有宠而不骄,有功而不傲,有爵禄在前而犹能泰然处之,进退有
  
  度,自开朝以来,如斯人,绝矣!……”
  
  ****************
  
  起风了,水杉的影子,微微颤颤的晃着,晃得他眼前有些缭乱。他定
  
  定地望着手中这盏茶,幽幽袅袅的暖气浮上来,缭绕在鼻端,将所有的
  
  思绪,在这顷刻间,都拉回了当年。
  
  黄沙,烈日。
  
  当兵,鲜血。
  
  饮水思源,人不忘本。不可忘,不能忘!
  
  可他霍纲,确实从来没有过要取段氏而代之的念头!
  
  “先帝创业艰难,霍纲从不敢忘却。先帝临终受命,更是日夜忐忑,
  
  未尝有一日图安逸……”稳稳地端着那杯茶,看着水杉树影倒映其上,
  
  一片冥灭间,霍纲沉痛地一字一顿道。
  
  孟良胤幽幽地抬起眼来,细细地审视他,没有说话,良久,终是一叹
  
  ,道:“陛下年幼,皇太后正当盛年,你我虽受命先帝,可也要谨守为
  
  臣的本分。当年先帝崩猝,四方不稳,才在不得已之下于禁宫之中设置
  
  了内阁值房。如今四方安泰,局势也不似当年危急,从今以后,宫内的
  
  宿值轮守就撤了吧!有什么急递,直接送到府上,若真危急,则连夜召
  
  开内阁会议也不迟,总好过如今总要夜宿宫内,也有损伦理纲常,冷落
  
  了家人!”
  
  霍纲沉沉低头不语,只是死死盯着杯中树影,良久之后,终是一闭眼
  
  ,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告辞而去。临走,也终不肯给孟良胤一个
  
  肯定的答案。
  
  ******************
  
  元和二年五月,太子太保兼内阁首辅孟良胤上疏幼帝,恳请恩准其告
  
  老。
  
  同日,内阁颁旨,言孟老乃国之基石,驳回辞表。
  
  三月,孟良胤称病不朝,再次上表。
  
  内阁二次驳回。
  
  如是再三,孟良胤仍是继续请辞,同时长期称病,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权力的天平再次失衡,‘孟党’相干官员,被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
  
  放,‘霍党’势力独霸朝纲,如日中天。小皇帝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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