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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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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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口罪孽深重的井眼,此刻便要将她吸进去,百世沉沦,万劫不复!她
  
  终于隐忍不住,开怀‘啊!’地嚎哭一声,猛力地拍飞了面前那一只托盘,
  
  青釉碗被她这一股厚积之力打下,十足的劲道摔在地上,‘砰’地一下应
  
  声而碎,化作千万碎瓷片,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她双膝跪在地上向前挪去,两个膝盖正好磕在那碎瓷之上,那股子疼痛
  
  已浑然不顾,只死死地磕下头去,额头,双手俱是压在那碎片上,待她仰
  
  起头来,额上几处细小的伤口,都潺潺往下淌着鲜血,整张脸都是触目惊
  
  心的红。
  
  慕容桑儿挺直了身子跪着,仰面而泣,哽咽地久久说不出话来,一阵抽
  
  泣之后,她方说了一句:“要是……她还在……也必定,是想让臣妾生下
  
  这个孩子的!”
  
  她用肯定至极的口吻,含泪说出这一句话,尔后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
  
  就这样垂泪对着段潇鸣。
  
  一地黑色的药汁弥漫着苦辛的草药味,缓缓地在地上蔓延开来,那幽青
  
  碧色的碎瓷片,就这样零碎地洒在其间,像是大泽中无数星罗棋布的岛屿
  
  。她跪着的那膝盖下面,血渗出来,与药液混到了一处,恍惚间血腥味与
  
  药腥味混到一处,一道刺激着段潇鸣的嗅觉。这个味道,像极了当年,拉
  
  沃城里一口一口唇齿相依,互相厮磨也折磨的味道。
  
  *****************
  
  玄色巨幅的广袖拂过眼前,那个高大的人影遮挡的阴暗退去,余下光明
  
  来。
  
  慕容桑儿整个人跪不成姿,霍地一下便软倒下来,她知道,她的孩子保
  
  住了……
  
  刚才段潇鸣在时,她却不敢放声哭出来,到此时,所有人都退去,只余
  
  她一个人,她才敢放声哭出来,整个人抱作一团,歇斯底里地哭喊出来。
  
  她的额头、双手、膝盖都被碎瓷的参差的断口割裂开的伤痕,似乎全身的
  
  血,都随着这眼泪,在往外流去。
  
  她心中痛恨,痛恨这天地,痛恨这命运不公,为何要将所有的不幸都加
  
  诸在她身上,所有好的都叫袁泠霜拿去,只留下悲哀给她。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命悬一线,若不是她说了那句话,他怕是放不过她腹
  
  中的孩子的。可是,她不知道,于袁泠霜来说,她是幸运的。
  
  当年段潇鸣拿袁泠霜做一件政治武器,进可攻,退可守,他宠幸她的最
  
  初目的就是叫她有孩子,可是,同样是作为母亲,她的眼泪哭闹可以拯救
  
  自己的孩子,但袁泠霜不能,她那时就是想死,也是办不到的,于那一种
  
  悲哀绝望的境地,袁泠霜将自己的痛苦也转嫁到段潇鸣身上,握着神兵利
  
  器,在自己痛得无以复加的时刻也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教他生生世世
  
  都记着。
  
  作为妻子,她或许是不幸的,可是作为母亲,她却是幸运的。如果说,
  
  是袁泠霜教她得不到段潇鸣的爱,那,也是袁泠霜,为她保住了孩子。
  
  她无从体会袁泠霜带给段潇鸣的痛有多深,深到一提到孩子,他都几乎
  
  要仓皇地奔逃,因为他脚下的雪,映亮那个糊着厚厚棉纸的窗户,充斥着
  
  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斥着浓浓的血腥,那血一直淌到他脚下,染红了一地
  
  白雪……
  
  段潇鸣转身而出的那一刻,她没有敢去看他的眼睛,如果,她看了,她
  
  便会知道,事情本不是她所料。
  
  她永不会知道,那一只青釉十六瓣莲的折沿碗里,装的根本不是堕胎药……
  
  她不知道,袁泠霜当年是多么多么地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不要是儿子,
  
  是女儿便好;
  
  她不知道,袁泠霜是吃了多少苦头,才跟着段潇鸣一路走到今天,她至
  
  死,都在成全;
  
  她更不知道,其实段潇鸣根本下不了手,从当年开始,他便再也对任何
  
  一个女人下不去手了,因为他看见任何一个女人喝药,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那些女人都是袁泠霜,她们一口一口喝下去,他的心也被一刀一刀
  
  剜割!所以,他远远要比慕容桑儿来得害怕,来得懦弱……
  
  袁泠霜至死都希望他有个继承人,即使非她所出,又或许,她根本不希
  
  望她自己能生儿子,段氏江山延续的血脉,不能够带着前朝佞臣家的血,
  
  他须得清清白白,把他父皇辛苦打下的江山,好好地守下去……
  
  她就那样走了,仓促而急迫,她说她是太累了,想要歇了。五年的时间
  
  根本不足以冲淡历历往事,他还是放不开,放不开……
  
  若说,慕容桑儿是一个错误,错误地遇见,错误地赐封,错误地有那一
  
  夜,错误地有这个孩子,那就让这个错误一直延续吧……或许,冥冥之中,
  
  就是她的意思,安排这个人来,留下一个孩子……
  
  这样,他以后,也可不必再为世俗所累,放不开她,却还要宠幸后宫……
  
  如今,只希望,慕容桑儿可以生一个儿子吧……
  
  ****************
  
  第二日,礼部名发上谕,将这一喜讯诏告天下。
  
  霍纲下朝回家,看见家仆们都远远地避到外院里去,便已知道发生
  
  了何事。
  
  一进堂屋,看见被砸得一地的碎片,春儿正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生气。
  
  听见他走进来,抬起头看着他,当头便指着他的鼻子,高声道:“想
  
  要我进宫去给她贺喜,下辈子吧!”
  
  霍纲刚跨过门槛,发现这么大的屋子根本没地方下脚,只得挑了一张
  
  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看着这神态举止犹带了稚气的妻子,也不劝她,
  
  反倒平常的语气,轻轻地道:“这是礼部的旨意,便是奉了上谕的,皇
  
  上这是想要抬高贵妃的地位,子凭母贵,也是预先抬高了将来皇子的地
  
  位,你是唯一的皇妹,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自然,你不
  
  愿意去,皇上也会体谅,也怪罪不到哪去。”
  
  春儿听着丈夫说完,越发气了,他不安慰她倒也罢了,却还闲闲地说
  
  这样的话,她心中总觉得霍纲愈发是跟段潇鸣一路的人,不禁更加恼火
  
  ,一甩袖子,站起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进宫门去!”言罢,转
  
  身而去。
  
  霍纲依旧沉定地坐着,看着一地狼藉,扬声喊了仆人进来收拾了去。
  
  *******************
  
  秋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段潇鸣一向健朗的身体,却在这一
  
  秋里,卧病了。
  
  从那天之后,段潇鸣再也没有来看过慕容桑儿,但是各种封赏却源
  
  源不断地下达到庆和宫来,就连整个慕容家族都跟着鸡犬升天。
  
  她的父亲被晋封为陈国公,两位兄长都入朝为官,且都身居高位。
  
  那日霍纲下朝,恰与慕容家的车驾相遇,他听了马夫禀报,说慕容
  
  家家奴猖狂,挡在前路不退让。霍纲是三公之一,自然是理当慕容家
  
  让开由他先行。想来是仗着慕容桑儿今非昔比,所以连他也不放在眼
  
  里。
  
  看着自家的下人愤愤不平地要去争执,霍纲轻轻地一挥手,叫自己
  
  的车驾退开去,让慕容家先行。
  
  京城是天子脚下,用百姓的话来说,就是站在街中间一甩脚,甩脱
  
  的鞋子都能砸中个做官的,这上至皇家下至黎庶,哪件事是能不透风
  
  的?所以这一幕在第二天便在城里传得街知巷闻。慕容氏跋扈之风在
  
  此时已经遭到百姓非议。
  
  次日上朝便有御史参劾慕容家不顾尊卑,逾越分寸,段潇鸣却是看
  
  了看便撂下了,也不批复,也不说什么,就如没有发生过一样。
  
  ****************
  
  寒露过后,转眼就到了霜降,天凉得透了。
  
  从天和元年以来,整整十年,皇帝第一次因为卧病而停朝一日,此
  
  举,不禁满朝震惊。
  
  这一年段潇鸣在霍纲陪同下,秘密看了皇陵的修建进度和工程规模,
  
  回来之后,就染了风寒,此后一直就断断续续,没有好过。
  
  朝中非议越来越重,多是百官忧心皇帝身体状况的。虽说段潇鸣还不
  
  至于‘年迈’,可是这样病得不上朝确实让人忧心,要知道他是黄沙百
  
  战出身,铁打的一般,小病小痛定然不会卧床,要闹到罢朝这个地步,
  
  可想而知有多严重了!
  
  纪安世已经归隐,孟良胤也退位了,如今上上下下全看着霍纲一个人,
  
  各自心里都有着一番思量,明里暗里巴结他的,不胜枚举。
  
  霍纲自然知晓这些人的心思,看着段潇鸣病了,要是有个万一,那必
  
  是贵妃晋位,皇嗣临朝,而这首辅之臣也必定是自己无疑,所以,都忙
  
  不迭地争相来讨好自己。
  
  他能想到的,段潇鸣岂会想不到?怕不是也趁着这一病,要看看他‘
  
  霍党’的根底。自古君臣恩怨,以他今日之位高权重,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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