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要为段潇鸣清理门户,她跟着泠霜这么多年,看着她一点一滴地做着这些事,担着
这些骂名,真的深深疑惑了……一个女子,真能做到如此……何等艰难!眼前一片艳红
,隔着泪幕,迷蒙了这一片喜气祥和,清楚地感觉到泠霜牵起她的手,交到他手里,对
他道了一句:“好好照顾她……若是教她受了半点委屈,我可是不依的!”
一片钟鼓乐声里,只听得他郑重地应了一声‘是!’一如他最平常说话时的语调。粗
粝的掌心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始终没有加重或减轻力道……眼前的
红色越来越亮,是殿外的阳光照上来了,这漫天喜气的大红里,春儿心中陡然生出悲凉
来,她好想再回头望一眼袁泠霜,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于是,这一辈子,就再也
望不见了……
她觉得,或许,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今欢离去之时,为何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她,
跪下求她好好照顾袁泠霜……以前是假明白,此刻,是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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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与霍纲出宫后,段潇鸣也启程登车,前去霍府观礼。
礼官前来唱报时辰,段潇鸣始终握着袁泠霜的手,最后一次重重地握下,终于放开了
,起身整了整章服,转身望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竟觉得坐在明光里的那个人,刹那间
缥缈了起来,她的头上依旧素净,一枝银簪斜斜地插在发髻上,耀着一点阳光,直直地
刺入他眼底。
“我去了……”霎时间胸臆间如无数惊涛骇浪拍打着,觉得心中有无数句话要对她说
,可是,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礼官最后一次来催促,他终是强自扯出一丝
笑来,对她道了这么一句。
说完,尽量让自己潇洒地转身步出。可是还没走两步,便听得她在背后叫了一声:“
盎!”
还没等他来得及转身,已经被她张臂紧紧抱住。
段潇鸣以为她是怕自己有危险,便笑着开口道:“没事的,很快就回来。”
泠霜知道自己忘情失态,也忍了眼泪,抬起眼来,深深地望着他,千言万语,尽化作
一句:“小心!切记珍重自己!”
段潇鸣回抱了她一下,终是在礼官焦头烂额地催促声中走了出去。
泠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玄色章服前,金线刺绣的黼黻迎着殿外的风,飘起
一个绚丽的弧度,消失在了视野中。
她从十六岁嫁给段潇鸣,细细算起来,到现在已经十年。
“十年……竟已十年……”泠霜独自一个人站着喃喃自语,额前有浩然清风拂过,带
着殿外花草香气,幽幽袅袅地扑在面上。
她这一点薄霜,覆在他那一株苍草上,竟已十年……塞外遒劲的北风,江南绮丽的酥
雨,十载流光,竟是这样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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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纲与春儿是午时正刻拜堂,査巴奇也定在这个时候出手,从三处关口,进入长安城
。他自以为抢夺了先机,自然不知道陈宗敬早已在各个关隘埋伏好了,正守株待兔呢!
霍府内一片喜气祥和,拜堂以后,宾客入席,段潇鸣依然与査巴奇言笑晏晏,官员们
争相逢迎圣意,一杯一杯地祝酒。
午时初刻,王顺毫无意外地出现在泠霜面前,她正拿着一个冬青釉加白的绘四季花鸟
的双耳瓶,悠闲地插着才让宫女们到外头花圃里剪来的各色花枝,拿着见到一枝一枝仔
细地修剪,仿佛没注意到他一般。
“好心情啊……”王顺呵呵地笑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泠霜面前。
“你来晚了……我等得都乏了……”泠霜依旧平心静气地做着手上的事,连头也不抬
一下。
“晚?!”王顺侧过脸来,阴阴地笑了一声,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好了……”泠霜将最后一枝杜鹃插入瓶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抬起脸来看着
王顺,脸上含着轻浅的微笑,轻松道:“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
王顺看着她,一边微微摇头,一边双手击掌,道:“公主就是公主……我也不瞒你,
我所求不多,仅仅是你和姓段的两条人命而已!”
“你到底是谁的人?!”泠霜不再与他啰嗦,径直问道。
王顺细细地看着她插好的那瓶花,脸上犹自带着笑容,将目光从那瓶子上转到她脸上
,看着她的眼神忽然一凛,森寒阴鹫,如欲噬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字一顿道:“
公主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必,早已忘了当年的宁王了吧!”
泠霜一听‘宁王’二字,浑身一怔,直直看着王顺的眼睛,冷厉道:“你是顾皓熵什
么人?!”
王顺转瞬翻了脸来,面色狰狞,道:“我自小家贫,那年两淮大灾,全家差点饿死,
幸而宁王入京为质子路过,救了我全家性命,我曾发誓,此生做牛做马,报答宁王。尔
后宁王入宫,我等幕僚便舍身相随,进宫保护辅佐宁王,可是!可是!你与姓段的狗贼
竟然害死了他!宁王仁德爱民,贤名传诵天下,居然被一个胡虏一箭害了性命!害得帐
下全军覆没,害的宁王妃一夜疯癫!你说!你和姓段的狗贼该不该死?!”
王顺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几步怒目圆瞪,伸手指着袁泠霜,怒发冲冠。
“就是这样,你才费尽心机借我的名义蒙混入宫?”泠霜冷静地听着,不惊不惧,脸
上平静地连丝波澜也无。
“得民心者得天下,宁王这样的风骨,才担得起这万圣之君,段潇鸣这般匪类,何德
何能?!”王顺猛一挥手,恶狠狠地盯着泠霜,道:“我真不明白,宁王对你情深意重
,当年临安城里的人,有目共睹,你如何能下得去狠心,置他于死地,王妃与你是闺中
密友,你竟能生生把她逼疯,你还有心没有?!不知道天道昭昭,因果循环的吗?!你
就不怕报应吗?!”
泠霜听王顺一通怒骂,终于一笑,道:“报应?!”
只听得一阵刀剑铿锵,近百名带刀侍卫哗地一下子冲了进来,齐齐拔出佩刀,护在袁
泠霜身前,将刀口对准了王顺。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偶真的要开始虐了。。。下手会有点重。。。诸位。。。请做好准备。。。(殴)
小段需要爱。。。小霜需要爱。。。某黎需要爱。。。有爱的世界才河蟹。。。河蟹才美好。。。(殴) 1
《当时错》阿黎 ˇ当时风雨满楼台(中下)ˇ
“哼!难怪你敢一人留下,原来是有埋伏啊!”王顺看着眼前这一排侍卫亲兵
,齐刷刷地白刃相对,不禁冷笑一声。
泠霜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也暗自吃惊。
“启禀夫人!陛下吩咐属下保护夫人安全!”带头的那人见泠霜也是一脸茫然
,便对她点了下头道。
泠霜无甚表情,段潇鸣果然还是不放心她。人手本已吃紧,除了要维持宫中安
全,还要抽调出人力来暗中保护她。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王顺非但不惧,反而仰天大笑一阵,看着袁泠霜轻蔑
道:“公主,你以为这几个人便能力挽狂澜?!哈哈!未免太小看人了吧!”话
音一落,只听得王顺大喊一声‘来人’从朝乾宫各个偏门里都涌出来无数带甲的
武士,各个手执武器,朝那一百禁军逼来,瞬间就形成了合围之势。
一百禁军早已惊呆了,皇宫之中,哪里来的这么多‘反贼’,几乎是顷刻间
聚集起来的。但是惊讶归惊讶,到底是刀尖上杀出来的劲旅,虽然敌众我寡,
却依旧不乱方寸,将泠霜牢牢护在中间。
“所以,我常说,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奴才们要是造反,那是
要翻天的!”王顺哈哈大笑起来,伸手轻轻一挥,那些带甲士卒潮水一般,手
执长戟,向泠霜这边冲来。
泠霜看着四周黑压压地一片全是王顺的人,心中又是惊愕又是庆幸。惊愕于
王顺居然有这样大的本事,瞒天过海私下招揽了这么多人!其中除却一大部分
是太监,还有很多是禁卫军的人,这些人大多跟着段潇鸣多年征战,居然也会
听信他一个阉人蛊惑,来谋宫!简直是不可思议!
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战事,泠霜心中反倒安静了,她庆幸于此刻陷入这种境
地的是她,而不是段潇鸣。她今天之所以要留下来,除了要查明王顺的真实身份以
外,更是要一举将宫中潜藏的密谋暗杀段潇鸣的这些人统统揪出来,一次
清理干净。自天和元年起,宫中的各方势力便蠢蠢而动,段潇鸣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打仗上得心应手,在处理这些问题上却是甚为无力。而袁泠霜自小
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对此有天生的敏锐直觉,她的这种不祥的预感由来已久
,而今天,她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只是没有让她想到的是,这个宫闱里,
居然有这样大的一股势力存在,悄无声息地窥伺段潇鸣,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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