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苏云澈蓦地喊道。
“大少爷？”墨云转头，一脸疑惑。
“不用通知，你这便带我过去，你也说了六妹妹给我运功疗伤，定耗损了不少内力，我已经大好无碍了，还是我过去看她吧。”苏云澈的边说着已经下床来，拿起挂在床头的外袍往身上穿。
“大少爷，你……”
“别说废话了，带路！”苏云澈语气毋庸置疑。
“是！”墨云无奈，只能领着苏云澈往慕念馨的屋子走去。
慕念馨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便和衣躺下，一开始脑子里纷繁杂乱，原主的记忆，在相府里的点滴，出府后的三年，一一在脑海里闪过，特别是与苏云澈相处的时日，虽然短暂，却是记忆犹新。
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本该是恨之入骨的人，此刻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甚至在知道他千方百计寻她来这里时，心里还有一丝莫名的欢喜。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得有些惶恐起来。不行，她必须和姓苏的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她不想再徒增烦恼。
翻来覆去半日，终抵不住疲累，昏昏沉沉地便睡过去了。
苏云澈和墨云到来时，慕念馨还没醒来，可看得出来，睡梦中的她并不安宁，眉头微蹙，嘴唇紧抿，似是有诸多烦闷困扰。
苏云澈上前坐在床边矮凳上，深深凝视着慕念馨。三年了，这张脸已经褪去了稚嫩，稍显成熟，五官也更加的精致，天人之姿尽显无疑，完美的蜕变，和在相府的弱柳扶风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她一直都知道六妹妹是个美人，可如今亲眼见识，竟也是呆了。
伸出手想要抚平眉间那一簇皱褶，这样的忧愁不该属于她，她已经逃离了那个家，就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手指还没触到肌肤，慕念馨却猛地睁开了眼睛。苏云澈的手一顿，便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四目相对，一个尴尬无措，一个平静无波。
“六妹妹。”半晌，苏云澈收回手，轻轻喊了一声。
“杏儿！”慕念馨没有作答，反而喊来了杏儿。
“小姐？”杏儿走到床前。
“什么时辰了？”慕念馨垂眼问道。
“回小姐，已经酉时过半了。”
“上晚膳吧，还请师兄出去稍候片刻，我梳洗一下便出来陪师兄用膳。”慕念馨终于抬起头来，朝苏云澈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可这表情和语气怎么都透着疏离和淡漠。
一声客气的“师兄”却让苏云澈心里“咯噔”了一下，微一迟疑，也微笑着回答：“好，六妹妹慢慢来，我这便出去。”说完便和杏儿、墨云一起退了出去。
整顿饭吃得沉默而压抑，慕念馨的淡漠让苏云澈一直欲言又止，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想说想问的都太多，却在慕念馨的疏离下终究是沉默以对。
墨云和杏儿在一边则是看得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明白两位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墨云，明明是大少爷找了三年才找到了这里，如今却闭口不言，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跟六小姐说的吗？
夕阳西下，金色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夕阳越来越红，红得几乎滴血，像是一朵硕大的红牡丹在天边怒放，尽情地喷芳吐艳。霞光映射在云湖上，湖水也被染成了红色，一阵晚风吹来，湖面泛起无数金色的波纹，美轮美奂。
烟雨楼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琉璃瓦闪耀着夺人的光芒，竹子的清香飘散在五色霞光里，整个烟雨楼显得金碧辉煌，神秘莫测。
慕念馨临窗而坐，一袭白衣拽地，及腰的长发只留一支桃花玉簪束缚，没有任何其他的修饰。身前一面上好古琴，削葱般的十指在琴弦上跳跃舞动，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大气磅礴，时而飞速流转……一首《春江花月夜》从指尖倾泻而出，旖旎婉转，如诗如画。
湖边，一抹修长的身影，水蓝色的长袍也在霞光的映衬下泛着点点金光。驻足遥望，虔诚而又专注，深邃的黑眸里有着让人难以读懂的情绪，可任谁也无法忽视夹杂在其中的那抹温柔宠溺。
一曲落，静谧片刻后，新一轮的《春江花月夜》再次响起。
几个音符过后，空中忽然传来悠扬的箫声，悦耳动听。
琴声出现短暂的停顿，不过只是一瞬间，又和着箫声婉转和谐。
琴箫合奏，相得益彰，明明是第一次，却如同合作了无数次般的默契自然，好像这一琴一箫本就该如此这般。
琴声优雅，如行云流水；箫声婉转，如夜莺啼鸣……随风飘荡，连绵不绝；天籁之音，如痴如醉；春江月夜，流连忘返。
曲终，整个蝴蝶谷寂静无声，就连虫鸣鸟啼似乎都停止了，都还沉醉在刚刚的琴箫合奏中，也是醉了，久久不能醒来，只余风吹树叶，留下沙沙的声响。
足尖轻点，苏云澈不再犹豫，轻功运起，转眼间便到了烟雨楼。
☆、第五章 自相矛盾
天际边，那最后一抹略带淡红的云也散了，天完全的黑了下来。一轮明月似银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中，冷清而幽静地悬挂在黑色的夜幕上。
月光如水倾泻下来，泛着白光，落地成霜。
慕念馨依旧坐着，周身有轻纱般的雾缠绕着，多了几许朦胧和忧郁；又如误入人间的月光仙子，神秘而圣洁，让人不忍亵渎。
“想不到师兄还有如此才情，只需听上一遍，也能吹奏得如此完美，师妹我真是佩服！”慕念馨打破了沉默，缓缓站起身，与苏云澈面对面站着。
“六妹妹？”
“从今以后，师兄还是叫我师妹吧，别忘了，三年前，我就不是苏家的人了，我姓慕不姓苏。”慕念馨轻声而认真地纠正道。
苏云澈脸色一僵，片刻后，已恢复正常：“想不到三年不见，师妹已然刮目相看了，过去可从未听说过你会弹琴，不知道刚刚所奏曲子为何名，甚是优美。”
“《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果然曲如其名，如诗如画，身临其境，我从未听过这首曲子，莫不是师妹自己所创？”苏云澈看着慕念馨，眼中满满的温柔和欣赏之色。
“我哪有这个本事，在一本孤本上看到的，也觉得此曲甚好，便试着弹奏，倒是师兄你着实让我佩服，我当初可是练了好久呢！”慕念馨边说边走到石桌旁，勘了两杯茶，伸手示意苏云澈入座，自己也在另一边坐下来。
“不知道师妹这三年过得可好？”苏云澈入座，轻轻抿了一口茶，抬头问道。
“挺好的，三位师父对我都很好，倾囊相授，杏儿也对我照顾周到，蝴蝶谷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好了。”慕念馨笑着回答，也的确是实话实说。
“那就好，这样我也便放心了。”苏云澈很是欣慰，她能过得好，便是他最大的满足。
“师兄……不该找来这里的。”慕念馨别开目光，突然说道。
“为何？”半晌，苏云澈才问道，嗓音有些沙哑。
他只觉得三年后的六妹妹，与三年前很不一样了。三年前，她像一朵带刺的月季，谁靠近她她就刺谁，看似全副武装，实则只是自保而已；而如今的慕念馨，看似柔软无害，却如置云端般地淡漠疏离，就算他这个哥哥也轻易靠近不得。
“为何？呵，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苏家有任何关系，你知道的，苏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真实的噩梦！”慕念馨倏地转过头来，有些尖锐地看着苏云澈。
“师妹？对不起……我……是我没考虑周到，可是，就算你不想见我，我还是想找到你，这三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寻找。”苏云澈面有愧疚，也有坚持。
“找到我？找到我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两两相忘，来得干净彻底。”
“两两相忘？那师妹三年前为何又要救我？倒不如就那样让我毒发身亡了，才真是干净彻底了。”苏云澈声音也提高了些许。
“三年前？你……你都知道了？”慕念馨诧异，之前墨云并没有告诉她他们已经知道真相的事。
“是，鲍公打一开始就告诉我了，是不是他不告诉我，你就要一辈子都瞒着我？”
“我……”
“还说什么再没有关系，你这也叫没有关系？你一边以身入药救我，一边又说要两两相忘，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苏云澈步步紧逼，似乎亦有怒意。
“是啊，自相矛盾，那有如何？我只要不与你们见面，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慕念馨也不恼，不疾不徐又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苏云澈没有再说话，而是上前一把抓住了慕念馨的手腕，不容分说地挽起袖子来查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慕念馨想躲已然来不及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手腕已经暴露在了空气里。
三年前惨不忍睹的伤疤已经不复存在了，但仍有一道极淡的的粉色的疤痕依稀可见。苏云澈心里了然，这定是几个月前为他制作新的丹药留下的，这片肌肤受的伤害实在太多，所以较之其它地方要恢复地特别缓慢。
大拇指轻轻地抚上那条疤痕，这般的温柔，又这般的沉重。
慕念馨想要缩回手，苏云澈却是扣得紧紧的，任她如何使劲也挣脱不了，无奈，她只能放松下来，任凭他细细查看。
如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苏云澈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手指却依然紧紧扣着慕念馨的手腕。
脸色如置冰窖般的寒冷，双眼通红，染上了潮气。看着这样的苏云澈，慕念馨心里百感交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只是不想他死而已，和她认不认苏家没有丝毫关系。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对我中毒这件事恨之入骨吗？那你这又是为什么？”苏云澈哑声问道，声音颤抖，却透着一股无声的执拗。
“我不想你死，就这么简单，这个答案在当初我放弃报仇时就已经说过了。”慕念馨别开头，那眼神实在过于幽深凌厉，叫人无法直视。
“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