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还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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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日月(还珠)-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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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修长,举止优雅,他忽然觉得这背影有着说不出的熟悉,可无论怎么想,却想不起来,心口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你是谁?

好像问出声了,又好像没有,那个身影并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

他追得满头大汗,却也没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一点。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下来。

胤禛大喜,忙并作几步上前。

可就要触及对方肩膀的时候,那身影蓦地消散,无影无踪。

他心头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到了桥上。

周遭寂静得没有一点声响,连桥也淹没的浓郁的雾气之中,只有从手掌摩挲过的白玉栏杆,和脚下所踩的青石板,才能勉强辨别得出这是一座桥。

桥下……他禁不住望了一眼,只见沉郁如墨,掀不起一丝微澜,直似传说中的忘川。

又走了几步,却发现前面桥边坐着个人。

佝偻着背,长发迤逦,连脸也掩在其中,看不清容貌。

不自觉地走过去,到他跟前,停下。

你是谁?

那人慢慢地抬起头,神色冷漠,苍白如雪。

我不知道。

胤禛有点恼怒,莫说他如今是帝王之尊,就算以前当皇子阿哥的时候,也很少受到这样的冷遇。

这里是哪里?

那人面无表情,眼珠随着视线转了一圈,竟让他瞬间联想到死人。

这里?这里是奈何桥。

胤禛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只见那人僵白的嘴角慢慢扯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这里是奈何桥,你要找的人,想必已经不在阳世了。

不可能!他下意识就想反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要找的是谁。

或者是,你自己已经死了,走吧,跟我去渡忘川,过了忘川,你就真正与人间隔绝了。

那人桀桀怪笑,伸手就要来拉他。

他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此时听了这话,方才闪过一丝清明。

大胆,还不退下!

他退了几步,又断喝一声,可那只手依旧缠了上来。

冰冷滑腻得令人作呕。

对方的手劲极大,胤禛几乎挣脱不开,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得往前踉跄一步。

忽然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拽住他,拉住他的手臂,狠狠拽了回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拉住他的,赫然是方才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

那张脸……

那张脸竟是……!

胤禛悚然一惊,醒了过来。

玉炉暖香,薄被覆身,自己所处,分明是养心殿西暖阁,哪里有什么奈何桥,黄泉路?

手腕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松掉,低头一看,却是一串佛珠断了线,散落一地。

这菩提珠子还是当年胤禩送的,他长年不离手,一直戴着。

如今却毫无征兆地断掉……

他一怔,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慌乱,却说不清原因。

苏培盛见他一觉醒来,满头大汗,忙拧了热毛巾捧过来,又弯腰要去捡珠子。

“朕自己来。”

他下了榻,蹲下身,一颗一颗捡起来。

“你去找一团线,要结实的。”

苏培盛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找来,却见他抚着珠子,怔怔出神。

“万岁爷?”

胤禛回过头,将珠子放在桌上,起身。

“拿披风来,朕要出宫一趟,别声张。”

苏培盛愣了一下,忙道:“那可要备轿子,还是……?”

“备马!”


眼盲


时值年节将近,廉亲王府却大门紧闭,一派冷清。

就连门口积雪,也已是厚厚一层,无人打扫。

胤禛站在那里,五味杂陈。

内心深处,不止一次后悔对胤禩说过的那些话。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并不算好,但在外人面前,也从来没有失态过,即便生母乌雅氏那般对他,他还能忍下那口气。

偏偏惟独面对胤禩,总是失控。

因为了解太深,知道说什么才能令对方受到伤害,所以不惜用最恨的话来达到目的。

不止自己难受,非要将那人也刺得遍体鳞伤。

只是那天看着对方脸色骤变的瞬间,心情不禁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难受。

“爷?”

苏培盛忍受着刺骨的冷风往脖子里钻,瞥了一眼旁边两个与他差不多的侍卫,再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忍不住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去敲门吧。”胤禛看着眼前的府邸,叹了口气。

当年刚开始筹划夺嫡时,他曾安排了粘竿处的人守在廉亲王府左右,以便随时打探消息。相比直接将眼线埋伏在其他人府里的作法,已是对那人一种无言的信任,后来在康熙四十七年左右,他又下令那几个人撤离,无须再看着,以致于那人十几天未来上朝,他是否吃好睡好,又或者在做什么,自己半点风声也得不到。

苏培盛应了一声,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是门房打扮的家仆。

那人是廉亲王府上的老人了,自然认得胤禛,见状不由吃了一惊,忙将门打开,战战兢兢上前跪拜。

苏培盛阻止了他,低声道:“主子是微服出来的,也不想你们王爷大肆相迎,别声张,我们自己进去。”

那人诺诺应了一声,将他们迎了进去,一面让人去通知管家。

当年在潜邸时,两家也时常互相走动,这座王府对于胤禛来说,无异于自己第二个家那般熟稔,他即便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走至中庭时,便见廉亲王府世子带着管家匆匆过来,迎面拜倒。

“奴才弘旺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一二岁的弘旺半大不小,行礼的时候却是循规蹈矩,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么多礼做什么,快起来罢,多日不见,你又长大不少。”胤禛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模样,他自小看着弘旺长大,又因胤禩的关系,将他当成自己儿子一般,宠爱纵容甚至比自己的儿子更多。

“有劳皇上垂询,奴才尚好。”弘旺垂手肃立,神色恭谨客气到了极点,反而带着一股疏离。

只是胤禛心中有所惦记,并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甚至连弘旺自称奴才,而非像平日那般亲昵地以侄儿自居,也未曾留意。

苏培盛却注意到了,他又偷偷看了弘旺好几眼,却发现这府里上至世子,下至管家,脸上都罩了股阴郁之气,面色不冷不热,显然十分不喜他们的到来。

“你阿玛呢?”又闲话了几句,胤禛忍不住问道。

“阿玛病了,刚吃了药睡下,怕是唤不醒。”弘旺冷冷道。

他如今对这位皇帝四伯,心里头只余下了腻味,想当年小时自己也常喜欢缠着他,跟前跟后,问东问西,那会儿四伯还没当皇帝,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好亲近,但对于他,却是真心疼爱的,弘旺失母之后,他更经常跟着大阿哥弘晖到雍亲王府里去小住,那拉氏对他同样视如己出。

只是这一切在十几天前都改变了。

那日阿玛自宫里回来,他像往常到门口迎接,迎来的却是盲了双眼的阿玛。

自那以后十数日,宫里头既没有派人来,阿玛也不用再去上朝,唯一一个太医,还是大阿哥叫的。

任他再鲁钝,也猜得出与皇帝四伯有关。

若不是朝廷有制度,不允许宗室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离开京城,他真想劝阿玛走得远远的。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不是继承王爵,享受荣华富贵,而是自己的阿玛能够长命百岁,能够看着自己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但连这样简单的愿望,现在也被破坏了。

思及此,弘旺不由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指甲陷入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身后的管家高明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忙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不可冲动。

弘旺深吸了口气,青稚犹存的脸上毕竟难以掩饰那样激烈的情绪,以致于胤禛在看到他的神情时马上察觉出不妥来。

“他怎么了?”胤禛微微皱眉,视线自弘旺脸上移至他身后的高明,立时发现二人举止之间都有些异样。

“阿玛没事,多谢皇上关心。”弘旺毕竟只有十一岁,再如何老成,也难以在胤禛这样的人面前表现得天衣无缝,何况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冷淡和疏远。

“带朕去瞧瞧他。”

弘旺抿紧嘴唇,没有出声。

“弘旺!”

胤禛也沉下脸色,更坚信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眼看二人僵持起来,高明忙低声道:“大阿哥,您要替王爷想想。”

这句话一入耳,弘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止不住冷笑。

是啊,就算自己不同意又如何,他这位四伯不是常人,是九五之尊,他的话无人敢违逆,就连上书房的师傅也说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届时只消一句话,只怕整个王府要被抄家覆灭,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请随奴才来。”他转身就走,也不多看胤禛一眼。

奴才二字从他口中道出,清脆响亮,却分外刺耳。

胤禛看着他僵直的背和反常的行止,也没心思同他计较,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不安如涟漪般一点点扩大。

弘旺走在前头,在七弯八绕的回廊间行走,却并不是走向胤禩寝室,而是往着后院的方向。再走上一段路,缕缕香火的味道飘散开来,映入胤禛眼帘的,是一个背影。

地上的积雪被扫向四周,留出中间一大块空地,摆着一个香案,上面放了几盘瓜果和一个香炉。

还有一块牌位。

只见胤禩手里捻着香,朝那里弯腰拜了几拜,轻声道:“额娘,儿子不孝,今儿个是您的忌辰,我却不能亲往景陵拜祭。”

他顿了顿,轻轻一叹。

“也不知道您如今在哪里,只盼下辈子能投胎到殷实人家,平凡度日,快活一生。”

胤禛怔怔瞧着他的背影,一眼便看出这人虽披着大氅,却清瘦不少。

来时心里早已盘算过无数次,该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可到了跟前,却发现事先想好的措辞,一句也吐不出来。

脚步比思绪快一步做出反应,他正想上前也给良妃上一炷香,却突然发现骇人一幕,惊得他再也迈不开半步。

那人叙完话,拿着香上前,似乎想□香炉里,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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