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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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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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确不是。”她咬着唇齿,挤出几个字来。“我的名字,唤作归云。”
  淡淡而言,仿佛冷风呼啸而过,泯灭了周遭杂乱,让他心头那把烈火烧的更旺了。他在气,却记恨的是自己:是因十五之夜的事?或是因潘琪玉的缘故?他空空对问,寻不着头绪,出神的这会儿,忽而觉得背后寒气阵阵。
  “你我了结后,即刻上山。”姜仁翦终于按捺不住,提了白浪刀来迎战。那宝刀亮出,自是气势逼人,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映在白刃之上,闪过程音眼前。他转身,抽出腰间薄剑,掂量一把,皱眉踌躇。刀剑相较,原本各有所长,但这生死攸关的拼斗,随身的轻便利刃,确是吃亏了。
  “借你!”正思忖着,身后飞来一柄银光。
  他接过,扭脸朝斯梦点点头,继而大步蹋前。
  仿佛故意逃开似地,场院中央方响起碰撞之声,日光斜斜地消失,轮换浅月挂在天边。烛火盏盏点亮,映出程音额头涔涔汗水,他并非拼得卖力,而是左闪右躲,不敢碰到刀刃。
  “快叫他停手!”潘琪玉横移一步,钳住林子衿的细腕,面上浮出细腻汗珠。“音哥哥已无内力,这般就算不伤,也要累死在他刀下。”
  她腕上吃痛,才挣扎扬起头来,这晚头一遭去瞧他。那月下泛着霜华的身影,只一眼,便无法在离开,他抽剑从他臂下溜过,腾挪间少了平素那份潇洒,却也不显得狼狈。心有灵犀似地,仰身那刻,他瞧见了她的眼睛,于是眉梢微震,一时心不在焉。
  “程大哥。”她默念,忽而唇边气息一滞,程音落叶似的转身,右臂见血,殷洪一片。他兀自发愣,姜仁翦乘虚而入,白浪刀近身竟浑然不知。
  只剩两尺,他仍自弃般直直而立;还有一尺,他竟恍然带笑;最终半尺,他正对着她,合上眼睛。
  他在试她,赌上了所有。
  令人窒息的霎那,场院四周甚至扬起了几声沙哑尖叫。程音却只静静的等,他一早便知,离去与重聚,并未想其他抉择。直至背后钝痛与胸前温热同时发觉,他才缓缓睁眼。
  咣当!那落地的宝刀,震碎了十几块灰砖,在周遭荡出余波。唏嘘、错愕、叹息混在热的发烫的空气中,只有程音笑了,他仰面躺在地上,松了长剑,伸臂搂紧怀里微微战栗的小身子,卸了所有戒备。
  她挣扎着扬起脸来,不敢责备,只是埋怨与痛心:“程大哥,你左手也会使剑,怎么不用?”
  “你明明是小猫,怎么不应?”他大喇喇的躺着,绽出笑容,恍惚回到了他俩初识,一切尚且单纯。
  “我……”她趴在他身上,才觉出周遭不同寻常的寂静,压低了声音,无措问道:“现在该如何?”
  “呵……”他目光飘远,投在湖蓝的夜空中,“你不是有想去的地方?躲起来,只有你我。”
  她怔了一霎,才想起那天对月的酒后话,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一时间又哭又笑。这般愣了半晌,场院里涌起窃窃私语,当中的二人旁若无物,却迫的另外两个痴心人喘不上气来。
  “小猫,你可愿跟着我?”他半支起身子,眼内闪烁,濯濯如清朗明星,叫她心中释然,恬静一片,揪着他的衣襟,情不自禁地点头。
  “那便好。”
  话音落了,二人也翩翩而起,眨眼间悬于屋檐之上,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惹得院中看客惊呼连连。林子衿不明就里的眨眨眼,低头见竟是他拎着自个儿腰带。
  “程……程大哥,浮游经,你如何练得这般好了?”她语毕,才屏气跟上,被他拽着,闪身出了布坊,一路头重脚轻的行动如风,忽而蜻蜓点水,忽而穿林打叶,却是上了清风山的一道矮坡。她被他紧攥着手掌,力道恰好,不痛不痒,暖热牢固,只是那手好似攥在心头,压的胸口沉甸甸的。思绪亦如挥拂不着的蛛丝,萦萦缠绕,卷卷汇成一茧心结。
  “程大哥,你带我走了,琪玉姊姊该如何?”她终于还是嚅嗫出口,手上犹犹豫豫,用劲儿拽了他一把。程音身子一顿,一时笑得更无忌惮,弯着眉眼停下步履,欲将她拉近。林子衿慌乱不知所措,伸直了手臂,只是未隔开二人,却叫他腿脚不稳,在斜坡上一个趔趄,带她一同栽进落叶堆中。
  那秋日的红黄斑斓,荡起微浪,卷着林间松脆的碎枝,在耳边噼啪作响。他闭合眼眸,搂着她往回滚了几丈,才渐渐在缓坡上停下来,再瞧她满眼不安,不死他这般惬意,无奈一句:“小猫,你何时变得如此狠心?怎地都不想我?”
  “我想!”她被他一将,没忍住实言,羞得直往他怀里扎。
  “我也想。”他笑意越来越淡,眼中情愫却渐浓。“想的每日无所适从,想的每夜辗转反侧。每想一次,便忆一回你说的话,从相识到诀别,一字一句,细细念完,呵……没成想,那浮游经倒愈加纯熟了。”
  “程大哥。”她立起身子,怯怯唤了一声,辛酸再无言。与自己斗气似地,又逃开他,沿着晦暗不明的小路前行,他跟着不疾不徐,瞧她恍恍惚惚停在一山间小院中。那院落年久无人,栅栏腐朽,石砌的轮廓却还完好无损,进门一张八仙桌,一面青石床,精致的与山林野气格格不入。
  “若在这荒山野岭中,做一对逍遥夫妇,该有多好。”他立在这隔世桃源之外,轻轻叹了一句。
  “这是我爹娘,当年的居所。”她泪光点点,强忍着转身迎上他,前思后想,终于娓娓而言:“师父说爹娘,世事难料,事与愿违,我先前不明。是相识了程大哥,才懂了那些词句。程大哥……与琪玉姊姊天生一对,不必怜我命苦,弃了良缘佳偶。”
  “你这是气我?”他心口一紧,伸手拉紧她的手臂,“你当我方才之言是因怜悯?你明知我对琪玉无意。”
  “那……那也不成。”她理屈词穷,抿了小嘴,摆过头去,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啪嗒啪嗒湿了衣襟。
  “有何不成?小猫,你到底为何一再刁难,折磨于我?”程音先前愧疚,此时却气恼上涌,怪她吞吐不直言。“历经这一载煎熬,我只知不可再顾及其他,若是心中所指,便该行之所向……”他几句未完,却听她哭声愈发响亮,继而竟委屈不支,软塌塌的蹲下。
  “小猫!”他扬了眉毛,不明就里。“你这是干嘛?”
  “程大哥……呜呜……”她哭得凶狠,言语不清。“那日救你,我才知潘琪海也那般救我……我哪里有脸见你……”
  “救我……救你?”程音伸手给她抹泪,嘟哝一句,心中翻涌几下,才渐渐拨开云雾。“潘琪海说中毒那日他曾救你?”
  “程大哥你说……女人只可亲相公,我已被别人亲了,再也不能让程大哥做相公了。”
  他终于摸清头脑,倒在她身边的草里,兴味地瞧着她哭,待她抽泣时抬眼望他,抓准她不备,伸了下巴,在她唇上浅浅一吻。
  “可是记起了?”他笑,摸去脸颊上带过的泪珠儿。
  又是一记浅尝辄止。
  “还没记起?”他扶她缓缓起身,挑着眉眼等着。
  仍是半晌不语,他笑叹一声,揽她入怀,贴在耳边,寥寥数语,将那雨夜经过与她说了。听她唇边隐隐抽气,贴近的面颊,烧着了似地烫起来,再拉远了瞧,果真熟透了两片脸蛋。
  “他……他为何骗我?”林子衿又犯了老毛病,将那手指抠的起皮,埋头痴痴问道。
  “谁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造弄一场生离死别。”他说起方才那段,脸上也几分挂不住,嗓音弱了下来,却更显温存。那亮澄澄的目光巧遇,二人皆是羞赧,垂首望见那情不自禁勾牵的指尖,心中坦坦。
  时光不可逆流,前缘已然再续。

  晨风携语

  熹微之中,似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沙,细碎闪烁着泄进小屋。山风无声,却携来清零鸟语,若隐若现在耳边。虽是陋室,但因乔书云隔年清扫,倒也干爽整洁,那石床早已没了被褥,上面熟睡的疲累小人儿,身下垫着程音的外衫,侧身而卧,满脸香甜。
  他支着的手臂有些酸麻,终究还是不敢大动,轻手轻脚地挪了个姿势,与她脸对脸躺着,唇边的笑窝,怎么也收不住。大概是累坏了,昨日一番辩白,叙说过往一载的旧事,直至月华满地的深夜,她才稀里糊涂地睡过去。这会儿和衣而眠,头上说不出样式的发髻,软塌塌地乱在脑后,雾露滋润似的脸颊上,泛着柔腻的光华。程音的目光,细细扫过密实的长睫,滑过小巧的鼻梁,落在那软唇上,一时又笑她变作这般摸样,抿嘴乐了。
  她这时呼吸绵长,若有若无地吹过来,打在脸上,惹得他不禁鼻尖发痒,忍不住“阿嚏”一声。那响动不答,可还是惊醒了她,眉头微颦,抬起眼皮来。
  “程大哥。”她睁眼头一句,便是这般甜丝丝的唤他,继而迷迷糊糊地傻笑,瞅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头那滋味便是多少颗蜜石榴也抵不过的。
  他也笑着,温存浮在弯弯眼角,似有许多话含在眼内,望过来,让她融在目光中。
  “傻小猫,你怎地这样高兴?做了美梦?”
  林子衿拽着身下的衣角,被他说得乐出声来,毫不矫揉道:“若是每晚睡前,每日睁眼,都能见着程大哥,我便更欢喜了!”
  “傻丫头!”他抬手,在她脑门轻轻一叩,笑道:“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以后自是日日见,夜夜见。”语罢,手指却不舍得离开,沿着她的面颊,缓缓滑下,勾勒那小小的轮廓,停在圆巧的下巴上,忽而颤颤一抖,哑声道:“这一载,锁云谷中,潘琪海可有欺负你?”
  “有啊,程大哥!”林子衿听他提起,顿时忿忿,撅着小嘴道:“他总关着我,每日拿针扎我……”比划两下,抬眼时才觉他神色冷峻,止了话头。
  “可有那般欺负你?”程音放下手掌,将她的拢进手心,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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