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两包怀春散-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小猫……”他喉中哽咽,“你需听话……”
  她却不等他讲完,咣当将剑摔在地上,泪珠儿滑落脸颊,愤愤而言:“我总是说话算话,程大哥却总是说了不算!”
  这旁人已瞧得愣了,不明就里地交头接耳,皆仰首望着林子衿飞身离去,剩下程音与满场乱飞的寂寥风声。他愣了一下,终于松脱手中长剑,冲进人群。

  古树望月

  夜幕如一张黑色披靡,遮盖温暖灿烂,空留一片黑暗压在心头。林子衿埋着脑袋,沿着屋脊匆匆而行,浑身轻骨似注定她独行一生,她自觉凄苦,脚下愈奔愈快,泪水随风而落,竟在脸上留不住。
  “丑丫!”她耳边呼啸中,忽听得一声呼唤,于是揉揉眼睛慢了下来。见身后院子当中,立着一年轻公子,身着衣衫甚是考究,月光之下可见丝绸泛亮。她歪头苦思冥想,细看那男子浓眉大眼,口边碎碎念出声来:“可是那采花公子?”
  他收了手中折扇,笑嘻嘻地飞身上屋顶,离她进了,再唤一声:“丑丫,你这撒丫子乱跑,是要去哪儿?”
  林子衿眼神一暗,忽然全力推了他一把,道:“今日在崖边,你跟我身边说话了?”
  “嘿!你听出来是我?”他哈哈一笑,将那扇子在掌心转了一圈。
  “是你害了琪玉姐姐?”她又推他一把,满面怒容。
  “什么我害的?”采花贼脸色微愠,蹬着眼,整了整衣衫,又道:“是我做的,我便认。与我无关的女人,老子才不稀罕背黑锅哩!”
  “那是谁做的?”她近了一步,抹抹鼻涕,耷拉的眉眼始终扬不起来。
  “我们这个行当,老子拔得头筹,这霞霓共赏,本小爷来了,便再无其他采花的。”他摸着自个儿的下巴,嘿嘿笑道:“这可是个蹊跷的案子了。”
  “你说不是,便不是罢。”她掉头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丑丫你瞧瞧我!”他拉着她的腕子,扇子头使劲儿敲打胸膛,摆出趾高气扬的架势,“这身行头可是风流倜傥?与那程音比,怎样?”
  她侧目而望,情不自禁地想起程音,眼泪簌簌而落,扁着小嘴颤声道:“挺好看。“
  采花贼听了,一阵眉飞色舞,正心头畅快,却见她哭哭啼啼,不耐烦道:“你这厮,真是又丑又傻,总痴想那俊相公怎么行?”
  林子衿点头抹泪,又摇摇头,说不出半点所以然来,继而被他牵了手臂,听他说道:“心里憋闷,踏烂了这些青瓦也不顶事。跟哥哥来,给你找个泄愤的活计。”
  二人顺墙而下,影子刚落地,头顶掠过一人,林子衿见势矮了身子,对伸手堵了采花贼的嘴巴,待他走远了,才起身前行。
  那白色身影,正是程音,他一路怀揣心事,奔到后院,心中却更加空落落地。于是渐行渐慢,满腹疑虑不因别人,却是对自己。他知与她注定一天将分隔两地,但却没法见她背影远去,每每她负气逃走,他便想把自己钉在地上,可最终都忍不住尾随而上。思及此,好似不是林子衿粘人,倒是自个儿放不下了。
  “音哥哥。”
  他闻声抬头,竟不知不觉走过潘琪玉的客房前头,他尴尬一笑,满脑乱思,接不出下一句。
  “今日的比剑,完了?“她款款走来,似比平日多了一分袅娜。
  “嗯。“程音应得似轻叹。
  她听闻那声音毫无温度,心中也跟着一凉。“音哥哥,你可气我?”
  他瞧她顿足,缓缓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睛,讲的清清楚楚:“是。”
  “音哥哥,你不要与我成亲了?“潘琪玉颤了嗓音,眼中映出程音的冷颜。
  “既已在天下英雄面前,众目昭彰,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况且……“他缓了缓神,不忍伤她太深,“你曾救我性命,如今你遭此劫难,我不可见死不救。只是……你我之情,止于知己,再无其他。”
  他讲完,舒气转身,心中莫名企盼她可回头是岸,却终了未听她开口。
  不知何时,琪玉也变得如此执着。他望着花砖上那一抹清影,轻叹一声,折返而归。
  程音绕道至霞霓院外,沿着墙根儿信步而行。脑中似熬了一锅稠粥,他不断翻腾,思忆这几年所经所历,竟不知自己如何到达这般境遇。家人难聚,世人唾弃,累及身边人无数,如今又要娶个貌合神离的妻子。
  “呵……”他苦笑一声,听前方几人脚步渐进,那话音清脆的,似是师妹蔡芳,再侧耳,师父也在其列。他左右两个回头,见四下空旷,只有一颗粗壮古树孤零零地屹立,于是两个腾跃,躲于树后。
  “师父,您得想法子救救大师兄,不能就这般下山。大师兄这是被人逼婚!”蔡芳走在前头,拦住任潇泉的去路。
  “为师曾答应你们,绝不左右你们婚事。况且,这门亲事是音儿亲口应下。”那一贯洒脱的口吻,这会儿竟也泛起悲凉。
  “师妹,你还是别管了吧!”开口的是廖仕文,嚅嚅嗫嗫地欲言又止,“凡是和大师兄着边的姑娘,都倒霉的紧。”
  蔡芳听他言语,干脆噤声,快步往山下行去。须臾,那三人已离了山顶,却只让程音觉得更加孤寂。他仰头望月,心中沉重,压的喘不过起来。
  “落雨了?”他伸手抹去脸颊上的一滴水,在伸长了手臂去探,却再无雨点。
  “啪嗒”又是一滴,他心中蹊跷,眯着眼睛往上望,却见忽然落下一物,不偏不倚砸在他头上,捡起来一瞧,原是一只个头小巧的布鞋。程音将那鞋抓在手中,越看越眼熟,抱上树干,几下攀爬入了那繁茂的树冠之中。可见那最粗壮的枝杈上,趴着一人,土布衣衫,瘦瘦小小,不就是寻了一晚上的林子衿嘛。
  他心下登时松快,附着虬木挪到她身边,坐定之后,才瞄见树枝上用麻绳系了两只小酒坛,伸手轻轻一碰,已是空了。再瞧她,似件衣服挂在树上,侧脸贴着粗干,半醉半醒地朦胧呓语,啪嗒啪嗒落下的正是她的泪滴。
  “小猫。”他唤她,自己却心头酸涩,伸手帮她把鞋套上,又恐她迷迷糊糊跌下去,揽着肩膀将她拽过身边,才瞧她幽幽转醒。
  “程大哥!”她抬了一双肿泡眼,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更加肆无忌惮地委屈流泪,待哭湿了程音胸前一片,才清醒些,却仍不撒手,仰头瞧他。“程大哥,你还是要和琪玉姊姊成亲,对不?”
  他被她突然一问,愣神不知如何张嘴,口吃道:“你……你怎么喝酒?”
  “我……”林子衿松了手臂,闷声闷气道:“采花贼说,喝点儿酒,这些事就都记不住了。”
  “你这只傻猫。”程音听采花贼三字气结,伸脚一踢,两只酒坛落地摔个粉碎。
  “程大哥,你成亲了以后,我还能跟着你不?”林子衿脸颊浮着两朵红云,立直了身子这当儿,头脑晕沉,嘴里的话也含含糊糊。她扭头见他不语,打了酒嗝吐在他脸上,程音歪嘴一笑,也不嫌弃,手掌一挥,将她按倒,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程大哥,你喜欢琪玉姊姊,所以想跟她过一辈子?”她眯着眼睛,翕动间深望着眼前密不透风的绿色。
  “小猫,你可知,琪玉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神似。”他坐的随意,不经意摆弄她一缕黑发,圈圈转转,缠绕指间。“那故人,也是这般多愁善感,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人儿,好似一樽琉璃,或许美的历久不衰,却一碰便碎。那个故人,便碎了……”
  “所以……”她吸吸鼻子,混沌中掺杂清醒,幽幽道:“程大哥若不娶她,她就活不成了?”
  “我不想再错第二回。”他娓娓而言,像是对自己暗下决心。
  林子衿枕着头下温热,闭上双目,滑落泪滴两颗,鼻音浓重道:“程大哥那么怕琪玉姊姊死去……若是有一天,我活不成了,你可会伤心?”
  “林小猫,你不会死的。我要看你慢慢变老,成个丑老太太。”他弯了眉眼,却苦涩了嘴角,那浓浓弥漫的情愫中,有两种难懂的感情:她的伤心,与他的不舍。
  “程大哥。”她咬唇想忍住抽泣,但声音仍颤抖不止,“我要慢慢变老,等好多年以后,和程大哥一块儿走。只要你还在,我便在你左右,不叫你为我伤心。”
  程音原本静如止水的心中,泛起圈圈涟漪,他才发觉,知心常伴,是件奢求。
  “小猫,你可知,他们为何叫我作蓝颜祸水?”
  “师兄说,跟着程大哥便倒霉。”她翻身仰脸瞧他,想伸手摸摸,又缩了回来。
  “或许,我命定如此。”他抓了她那只手,轻轻握着,转瞬微笑,清新似刚刚破土的鲜笋。“你还是离我远些,兴许还能长命百岁。”
  “我不怕!”她撑臂坐起,小脸装不下正色,信誓旦旦:“师父说我命硬,说不定正好克了你。”
  “呵!”程音歪身扬臂,手掌垫在脑后,往树干上倚靠,笑道:“你怎知自己命硬?”
  “我跟你打赌。”林子衿沉吟,略思忖半晌道:“我跟着程大哥两年,若是到时候还欢蹦乱跳,咱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坏人都瞧不见。”
  他不应她,却笑问:“你总想着躲藏,怎么都被我找到了?”
  她也破涕为笑,忽而伸长了手臂,剥开一片绿色,银亮的月光穿林打叶,照白了她的面庞。“程大哥,你瞧。”
  他凑近了,顺着那朦胧之色望去,明月皎皎,洁如玉盘,竟美的撼人心魄。
  “我想躲到那儿去,就和程大哥。”
  她回过头来,淡淡酒香打在他的脸上,嘴角旋起个笑窝,闪亮的瞳眸比那月光更甚。
  他望她,复望她,深深地,那份纯与净透彻了心灵。

  花堂密信

  晨光熹微,轻若薄纱,莹莹露珠儿点缀其中,脆嫩的绿叶儿风中颤抖,滚落两颗清凉,滴在程音脸颊上,他鼻尖嗅到林间湿气,一时神清气爽,轻“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转头间,惺忪眯眼瞧见那蜷缩在三枝树杈间的林小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