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再没那些顾虑,张辽非常不客气,不留情,不给人反应余地的,一箭飞来。
箭刺入身体只是一瞬间,那一瞬间荀攸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对于这种疼痛太陌生,陌生到神经都慢了半拍,只是感到被一股极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倒去,接着后背重重撞击在土地上。
然后才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剧痛。
意识离开身体的前一刻,荀攸心里想的是……
他一个皮薄馅脆的奶妈,至于这么吸仇恨吗?
所以说,太过相信历史什么的,果然不是好事。
历史上的荀攸同学一直毫发无损,而穿越过来的荀攸,还没在曹营待满一年,就受了两次伤……好吧,本尊那一次不算。
有一块铁箭头在身体里的感觉,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火辣辣的大辣椒。这比喻听起来新鲜,但若感受过那种又疼又热又时时刻刻煎熬着,无法摆脱的痛苦,绝对不会有人再想尝试第二次。
所以,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荀攸很希望自己可以再睡回去。如果一直睡就不用忍受疼痛,他不介意一直睡到伤好的那一天……
可惜,伤口痛得不能睡,再加上李银大惊小怪的声音又响起来,震得人几欲耳聋:“先生,你终于醒了!”
我说,可不可以别每次都重复这一套开场白啊?
好吧……不仅李银要重复,荀攸自己也得重复,强忍着右肋下一阵阵的疼痛,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看起来是白天了。
“一天多了,先生,您觉得怎么样?军医说了,要是痛得受不了,可以咬住布巾!”李银手里变戏法般拿出一块布巾,看样子只要荀攸一点头,马上就要往他嘴里塞。
……荀攸无语。
好吧,痛着痛着就习惯了,问题在于,荀攸勉强动了一下手,摸了摸肋下……我说,都一整天了,为什么这箭头还没□啊?
荀攸把自己的疑惑提出,李银苦着脸说道:“先生,军医说,您的身体状况不好,贸然拔箭怕受不了……”
……不拔箭我就受得了了?身体里有个箭头谁能受得了啊?而且这年头没有麻药,发明麻沸散的华佗现在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云游。昏迷的时候□还不那么疼,非要等人醒过来再拔,再忍一遍疼么!
庸医!绝对是庸医!荀攸在心里抗议了一万遍。
……好吧,其实他是可以理解的,军医那水平,和后世的校医没啥两样,缩手缩脚,生怕给他治出个好歹。
但是那也得拔箭,荀攸很确定就现在这个生活条件,不拔箭,他身体只会越来越差,绝对不可能将养得好。
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在这里挺尸,他都能听见外面隐隐的喊杀声,吕布又在攻城,战争一定很艰难,他可以猜到荀彧曹仁已经忙得没有时间来探望他。
荀攸咬了咬牙,说道:“李银,你去找军医,让他现在就拔……只是拔箭头而已,又死不了人。”
……应该是……死不了吧?
经历了这么一回,荀攸对历史上自己的不死之身也有点怀疑了。貌似他最近经常和死神打擦边球,一不小心,就真被请到地府吃便当了。
但那又如何?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只能遵守这个法则。
生死之事,我命由天。
李银迟疑了一下,见荀攸语气坚决,还是不敢不听,答应了一声往外走。荀攸突然叫住他,又问了一个重要问题:“前夜战事如何?”
“哦!”提到这事,李银眼里有了亮光,利索地回答道:“张辽大败,攻城的吕布也被我们击退了,曹将军缴获了不少军资呢!”
那就好……
“就是听说,张辽好像没有回去……”
荀攸一怔:“恩?”
“张辽好像没再回吕布军里。”李银挠着头道,“不知为什么,听说他领着手下残兵,投奔西北方向去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
小剧场
公达:一箭躲开了又来一箭神马的,坑爹啊!
某叶:你自己都说了皮薄陷脆吸仇恨……
公达:……我可以洗职业吗?
某叶:……
番外一:不彻底的反水(上)
张辽第一次见到荀攸,是在先被他骗了一次之后。
听到探子回报前方的队伍是高顺将军所部时,他只是怔了一下,想高顺不是守城南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了?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只因他没想到有人能把谎话说得这么顺溜。
然后他听到前方一阵骚乱,有人叫道:“是曹军!”
再然后,张辽看见一抹水色身影,在身披重铠的将士中分外显眼,又分外明亮。一时火光跳跃,残影重叠,铁甲森森,马蹄声碎,惟那一抹明亮的颜色,突兀地闯入视网,昭示着战场上最不和谐却又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谋士。
而那位谋士早在他看去之前,就已经拨马回头,连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毫不客气地……狂奔而逃。
那就是敌军的领头者,也是对他耍了个障眼法的人。
张辽有些好气又好笑,为了自己轻易上当而好气,为了那人的仓皇逃命而好笑。如果对手是曹仁,或者曹营的任何一名武将,他都会施展毕生所学,与之全力一搏,然而对手是个谋士,他和人家一对一硬拼,显然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也还是要胜的,张辽便下令:“全军追击!”
没想到那谋士也颇为顽强,被紧追慢赶的过程中,他先是扔出旗帜辎重,诱使张辽军抢夺,然后又点燃荒草,以火计阻挠追兵脚步。
旗帜辎重乃是立军功的象征,所以,纵使张辽大声约束军队不可停步,仍是有不少军士跑去捡拾旗帜,行军速度为之放慢。
不过,他们与敌人的距离终究是越来越近了。
后退无路,那人又玩起了第二个花样,叫张辽上前来,他有话说。
张辽再度觉得好笑,此时那人的境地,接近穷途末路,可他却还想拖延时间。
但他既然想说话,不妨听听他说什么好了,碍于两军交战的礼节,也是对这个还算善于应变的谋士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张辽越众而出,来到两军阵前,朗声道:“我是张辽,你有什么话说?”
但是很快张辽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他若是也多出两千年后的网络背景,大约会创造出这么一句名言:宁可去查这世界是否有鬼,也千万别无聊地去听谋士那张破嘴。
那张破嘴的话音不高也不犀利,然而一句话戳中了张辽的痛处:“吕布一朝败亡,将军当何去何从?”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每一位劝人投降的说客都会说这句话,直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然而这句话的杀伤力也同样屡试不爽,因为几乎所有被劝降的对象都对自己的主子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
张辽也无法例外。
张辽跟随主公的轨迹,其实相当被动。这年头的武将大多如此,讲究从一而终,主子不败亡,就不换新主子,即使主子败亡,还有个要不要效死节的问题。张辽先是被丁原征召为将,后来丁原死,京师为董卓独霸,他便只得跟了董卓。而后来董卓又被吕布所杀,他又只得跟了吕布。而后来吕布死了……好吧,吕布现在还活着。
张辽对吕布的为人,其实是有点无奈的。这家伙你说他傻吧,他也知道趋利避害,为国除贼——虽然除贼的直接原因是貂蝉。你说他精吧,三姓家奴的名声也是能随便背的?你换的主公多一点没什么,但你不能每换一个主公就认人家做干爹。更糟糕的是所有的干爹都死在他手里,若评选三国十大高危职业,“吕布的爹”大约要排行第一,比“的卢的主人”还靠前。
背信弃义、反复无常,这让吕布每次上战场都要挨骂,而做他的手下,也就免不了陪着挨骂。挨的骂多了,张辽心里也很不舒服,也曾怀疑自己是跟错了人,自古以来,正人君子未必能得天下,然而臭名昭著到路人皆知者,往往更与天下无缘。
但是吕布这人仍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勇武,少心机。像张辽这样的为将者,最厌烦猜测主公的花花肠子,若领兵在外,主公还给他们穿小鞋,那就实在太闹心了。
所以,张辽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人生在世,原本没有那么多可以自主。
所以他以一句话来回答荀攸的劝降;“擂鼓进攻!”
转身的时候他有些可惜,可惜的是曹军中一名谋士能如此处变不惊,有谋亦有勇,却要死在此地。吕布手下正缺少这样的人。荀攸……是叫这个名字吧?要不然干脆生擒,劝降他,让他为吕布军出谋献策?
……还是别报希望了,吕布那种人,真的有谋士愿意跟他么?
最终的结果,因为曹军来了援兵,没有生擒荀攸,张辽却因为这次短暂的见面有了麻烦。
“文远!”他刚一回到营地便被告知吕布找他,来到吕布大营,才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你在战场上遇见的人是谁?”
张辽不以为是什么大事,便据实回答:“乃是曹军谋士,名唤荀攸。”
“为何没有擒来?”吕布板着脸道。
张辽这才意识到吕布不高兴了,连忙解释:“禀将军,因为曹军又有援兵,我恐孤军深入有所不利,所以……”
“区区一个谋士,有何可惧!”吕布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紧盯着他道,“你不是不能杀他,而是不想杀吧!我听说他劝你投降曹操?”
“吕将军……”
吕布猛地一拍桌案:“你是不是今夜就要斩了我首级,拿去给曹操献功啊!”
张辽连忙撩甲跪下,道:“吕将军,在下绝无此意!荀攸的确曾劝我投降,但我忠心于将军,绝无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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