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毅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反抗，默默地吃馒头，默默地喝粥，吃到再也撑不下去了，默默地放下筷子，然后起身。
“楚大哥，怎么不吃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小翠有些担心地说。
玄毅脚下一愣，抬头就看到小翠微微颦眉的表情，他的身形晃了晃，默默地坐下来，又拿起一个馒头，艰难地送进嘴里。
素年侧过身，肩膀一耸一耸的，半晌，她才暗暗擦干净眼睛旁边的泪花，装作认真地吃早饭。
每日都有这么有趣的场景出现，素年觉得特别地有益身心。
最后，魏西和玄毅二人是脚步不稳地走出去的，素年眼尖地看到他们还无力地扶了扶墙，显然是吃撑到了。
“小姐，他们两可真能吃，小翠这次多做了好多呢，没想到居然全吃光了，你说我以后要不要再多做点？”小翠看着桌上空空的碟子，自己惊叹了起来。
素年看着两人还没有走远，明显趔趄了一下的脚步，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这三年可以说挺无忧无虑的，刺史府上，每月上门问诊一次，如果有病情出现，她也会及时前往。
刺史大人给诊金的时候从不手软，而且素年觉得很是奇怪，给诊金这种小事情，刺史大人居然每次都要亲自给她，三年了，次次如此。
亏了这些诊金，素年无比逍遥，一度觉得自己达到了做米虫这种崇高的目的，只不过，也不全是悠闲。
医圣柳老，这个被大夫口口相传，拥有出神入化的医术，行踪飘渺，性格古怪的老头，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她们的小院子门口。
“小姐，柳老来了。”玄毅出去了以后又折返回来，向素年禀报有人来访。
素年叹了口气，都三年了，这人怎么还不死心呢？
“乖徒儿，为师来看你了。”柳老的声音大老远就传了进来，说明他精神还不错。
“谁是你徒儿？医圣的徒弟，小女子可不敢当。”素年觉得够可以的了，这两句话已经是固定的开场白。
从素年在青善县住下开始，柳老就时常来游说自己拜师，素年是个有原则的人，也一直坚持着不松口，结果柳老就很自来熟地以师父自称了。
“哎呀，别不好意思了，那个……小绿，有没有什么东西吃呀？”
“我叫小翠。”小翠不厌其烦地第无数次纠正，然后真走到厨房里去找找看了。
巧儿给柳老奉上茶水，乖巧地往远处站站，她能看得出来，这个柳老是真心想让小姐拜他为师，不然干嘛总厚着脸皮贴上来呢，这已经到无赖的地步了。
“柳老，您这是又从哪里回来的？”素年亲手给他斟了茶。
柳老端起茶杯仰头就喝掉：“这拜师茶确实不错。”
素年无语凝噎。
柳老的名气在这里，不少人都会慕名求医，可他从前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找到这个人还真不容易，然而这三年却一直都在青善县周围徘徊，于是不少得到消息达官显贵便会来这里寻找。
柳老虽然是医圣，但也不是有权有势之人，有时候有些患者不得不前去诊治，素年觉得，这或许就是他之前喜欢游历的原因。
“别提了，去了趟渭城，我这把老骨头哟，都要给颠散了。”柳老龇牙咧嘴地抱怨。
素年轻笑，她觉得这个老人家其实很有意思的，只要不老是逼着自己拜师，倒是一个挺好的朋友。
“丫头呀，你看，有三年了吧，我可有违背医德的地方？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做我的徒弟不是很好吗？”
柳老忽然走起感情路线，眼中的真诚看得素年心惊，这是怎么了，刚刚聊得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旧事重提了呢？
“我年纪也大了，整天这么东奔西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的这些医术秘法，消失在世上？”
素年一愣，心脏除好像被揪住一般，柳老这三年里，没少提要收自己为徒，威逼利诱用过，死皮赖脸用过，可这些感叹，今天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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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老猫yaoyao的粉红，二更，虽然很迟了。。。。。
☆、第七十六章 风寒
素年之前一直觉得，细微处见真章，柳老第一次对病人的漠然，让她从心底里排斥拜他为师，在那之后她也一直这么坚持着。
可这三年里，素年冷眼看着，柳老似乎非常想得到自己的认可一样，她有时候都有些惶恐，这可是医圣啊！自己一个小姑娘，只是会一些针灸而已，何德何能，能够让这种伟大的人做出改变？
现在她隐约能理解了，柳老真心想传授的，只是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医术而已，而自己，也许正好符合了他的要求，他一直改变着，想要得到认同，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不让这些心血白白葬送了。
这样的一位大夫，素年觉得，是值得任何一个人尊重的。
柳老这也是有感而发，这次去渭城，遇上了一个很久没见的相熟的大夫，老态龙钟，行走已经不便了，那副样子，仿佛分分钟就能倒下去似的，柳老当时就想了，如果自己也成为那副样子还没有收到徒弟的话，他会有多么不甘心？
柳氏针灸秘法，如果断送在他的手里，他还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祖祖辈辈为医的列祖列宗们？
素年这个小丫头，年岁不大，却让自己有些看不透，深藏不露的样子，柳老一度很好奇她是如何习得一手的针灸之术，可三年过去了，素年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看上去像是她师父的人，这让柳老又是庆幸又是疑惑。
不过，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刨根问底。只要素年能够理解到柳氏针灸秘法的精髓，管她是什么人呢，管她怎么会的呢？
“丫头，你就不能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答应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拜师茶好喝的吗？”
素年眼皮都没抬一下，小翠正好端出一碟黄金奶香馒头，搁在桌上，热情地招呼柳老尝尝。
柳老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素年看。“你刚刚说什么？”
“请您尝尝啊，这馒头揉面的时候没有加水，加的酥酪，小姐说这样……”，小翠以为柳老在问她，忙重复了一遍，然后呱唧呱唧开始介绍起来。
柳老脸都黑了，自己刚刚干嘛要让小翠去找吃的？他挥了挥手：“不是问你！”
小翠住了口，有些疑惑地看向素年，难道是问小姐的？
素年觉得有趣。刚想打打岔，玄毅又进来了：“刺史府来人请小姐去一趟，说是刺史大人有些不舒服。”
雇主身体有恙，素年当然是不能耽误的，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小翠和巧儿一同转身回了屋子。一个取衣服，一个取工具。
“哎，别走啊，你刚刚说什么了，再说一遍！”柳老看到素年慢慢走远，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他不管，他已经听到了，这个徒弟，他终于是收到了！
刺史府素年完全不陌生。不过，刺史萧戈大人的院子，素年认真地想了想，这三年来今儿还是头一次踏入。
不是说萧大人三年都不生病啊，主要是他一般就是小毛小病。完全不需要卧床，一般素年就给他在花厅诊脉针灸解决，这次居然被小厮破天荒地往院子里领，素年居然觉得甚是惶恐。
萧大人的院子并不高调，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小厮将素年领到门口，进去通报了。
素年往周围看了看，只能看到院墙内有青绿的树叶伸出来，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侍女长相娇美，态度谦卑有礼：“大人有请。”
素年慢慢地走进去，院子里的景色不错，一株玉兰花开得正盛，雪白的花朵大朵大朵地栖息在枝头，十分好看。
三月的气温仍旧寒冷，素年快步地走进屋子内，一阵暖意将她周身拢住，寒气慢慢地散了出去。
刚进屋，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吸引住素年的注意，主要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通常都是冷冰冰的在说话，陡然用这个音调咳嗽了，素年居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慢慢绕到内间，素年看到平日里威武霸气，喜好独断专行的萧戈萧大人，正躺在床上，额上绑着防止风邪侵入的布条，因为刚刚剧烈的咳嗽，脸颊通红一片，眼睛里竟然水汪汪的！
素年完全不管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她看得那叫一个专注，太难得了！
小翠在素年身后，眼睛的余光都能感受到萧大人在狠命地瞪着小姐，但小姐这会儿一点都没有接收到，估计是萧大人以现在这副姿态，王霸之气有所锐减，所以她感受不到威胁罢。
“咳。”萧大人忍无可忍了，只得重重地咳嗽一声。
素年这才暗自撇嘴：“萧大人，小女子前来为您诊治。”
萧戈内伤，不过区区风寒而已，他一点都不想让素年出现在这里，过几天就会自然恢复的事情，何必这么麻烦？
可他忠心的贴身小厮，眼瞧着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也顾不得会不会因为自作主张被惩罚，还是去将素年请来了。
“萧大人，您的症状都如此严重了，为何不早点叫小女子前来？小女子每月的诊金可不能白拿。”素年一边上前，一边摇摇头，这些男人，就是太好面子，看吧，扛不住了吧。
“……”萧戈闭着嘴不说话，但动作倒是很配合地将手腕递到素年的面前。
素年白皙匀称手搭上去，还没有恢复温暖的指尖准确地找到脉搏，她不用诊断都能判断出这是风寒，也就是感冒。
小厮在来时的路上偷偷地素年解释了一下萧大人为什么会受到风寒，据说，萧戈每隔几日都会去青善县城外的一个练武场里去，和那里的人切磋功夫，从不间断。
前些日子。天气忽然有些回暖，萧戈出门前还特意换了轻薄的衣衫，等到了练武场，出了一身的汗之后。气温又骤然变冷，这不就被风寒侵袭了。
素年完全不能理解，萧大人是个刺史啊，他又不是将军，练个毛的功夫？他这么有钱，随便用银子砸一砸都能雇到不少厉害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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