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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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7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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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旗心也倾向恭王,是因为旗人对肃顺的施政不满,原有的优遇,被他屡加削减,而且把旗兵旗将视若无物,这些都令旗人怨声载道。京城的部队,包括热河的禁军,大多是旗营,因此旗心也就是军心。

    “然而一切都要看皇上的病情而定。”朱学勤道出了此来的本意,“若是皇上龙体无恙,那这些都不必提起,今后慢慢地跟肃顺周旋就是了。”

    曹毓英点了点头,没言声。

    “琢翁,听说上个月皇上在宫外传了戏,一连看了整整半天,精神大好,有这事没有?”

    “有,是在如意洲的‘一片云’,我亦恭在其列。皇上看着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健旺,倒是不假。”

    也就是说,皇帝病情转好的消息,确有其事。朱学勤和曹毓英一时都陷入沉思,默不作声了。

    “皇上……大约撑不过六月了。”关卓凡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如果被外人听了去,几乎就是族诛的大罪。朱学勤和曹毓英都是脸色大变,原因倒不在于这句话的大不敬,而是震惊于关卓凡何以有把握说这样一句话。

    “逸轩,你这话,从何说起?”曹毓英紧盯着关卓凡,终于开口了。

    从何说起?自然是从书上说起。刚才关卓凡见这两位恭王的谋士,都以为咸丰的病就快好了,不禁暗暗担心:这样的态度,如果带回京里,那么对付肃顺的布置,就会停滞下来,而一旦皇帝出事,就有措手不及的危险。因此,不能不咬咬牙,把真相告诉他们。

    咸丰皇帝的死期,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说出来毫不为难,难的是如何找个理由来圆自己的话。曹毓英有这一问,势在必然,关卓凡只得把自己临时编的一个理由,拿出来搪塞:“卑职……小弟在热河待的时候久了,认识些下面的朋友。这句话,是从太医院煎药的小太监口里,传出来的。”

    “那么,所传的是谁的说法呢?”曹毓英听说是从太医院里传出来的,先信了三分,但小太监无智无识,一定是偷听了某位太医的话,因此不肯放松,再追问一句。

    关卓凡躲闪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听说,是李秋生的话。说皇上的病,沉疴纠缠,已经极难入手,现在的精神健旺,只不过是虚好看。等到过了小暑,天时一变,只怕就要转危。”

    这段话似模似样,绝不是小太监能够编造出来的,曹毓英又信了三分。李秋生是太医院的医正,每隔一两日,就要进宫来请平安脉的,对于皇帝的病情,自然以他最为深知。

    然而还有一个疑问——皇帝的病情,是天字第一号机密,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姑且不论,伺候差事都是最谨慎的人,李秋生作为医正,更是如此。预计皇帝的死期这种话,即使跟同僚都是绝不敢说的,如何却能被一个小太监知道?莫非是睡觉的时候说梦话,被偷听了去?

    这个疑问,殊不可解,但即使多智如曹毓英,也万万料想不到身边的这位“小弟”,其实是翻着阎王爷的生死簿子在跟他们说话!

    他跟朱学勤商议良久,最后的结论是:宁可信其有。若是弄错了,不过白忙一场而已,可若是真有其事……

    “若是真有其事,逸轩你的功劳就立大了。”朱学勤郑重地说,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大大不对头:知道皇帝要死了,怎么能说他是立了大功呢?简直非人臣之礼。尴尬之余,咳嗽两声遮掩过去。

    好在都是“自己人”,不会在意这些。曹毓英沉吟着说:“如果皇上大行,则立大阿哥,是势所必行。那么除了皇后晋位太后之外,懿贵妃,大约也能有一个太后的名分……”

    懿贵妃所出的大阿哥,今年五岁,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当然只能立他。而懿贵妃母以子贵,封一个太后,也是想得到的事情。朱学勤感兴趣的,是另一个话题,皇帝归天之后,如果要对付肃顺,则两宫的态度,就变得尤为关键。

    “琢翁,听说皇后对于宫外的事情,不大晓得。懿贵妃虽然失宠,但这几年替皇上批本,照说应该懂得些道理,不知她这个人,才具如何?”

    曹毓英搓着手,眼望烛火,良久才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五十八章 花海中的杀意 (二更)
    四月里在“一片云”看的一场戏,让咸丰心情大好,自觉身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强。于是食髓知味,进了五月,忽然异想天开地提出,要去围猎。

    围猎倒是常事。清朝以武功开国,从康熙以来,历代皇帝,都有“木兰秋狩”的传统,就连咸丰去年八月里逃难到热河,用的也是“北狩”的名义,意思是我可不是逃难,是到北边打猎去了。问题是作为名义尚可,怎么能来真的呢?他的病体且不说,就算没病的时候,他又何曾做过什么围猎?

    这个念头,把皇帝的近侍们都吓坏了,唯有肃顺不急。他知道咸丰所想的,其实不过是出宫散散心,只要聊具形式,也就应付的过去了。于是跟咸丰请示,还是去上次的如意洲,在花海之中扎营,以后妃相伴,禁军扈从,除了不能弯弓搭箭,其他的,也就跟围猎的野趣相去不远了。

    肃顺的这个提议,咸丰欣然赞同。于是各个相关的衙门,大忙特忙,足足筹备了十几天,才算是大功告成。这不同于上次看戏,要准备的事项极多,但毕竟只是离宫五里,因此也不必象真正的围猎那样,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来预做功夫。

    “围猎”的场所,选在如意洲后面一块开阔的野地上,范围很大。皇帝的御帐,设在中间的一个小山包,**的三十几顶宫帐,遥遥相隔,和太监宫女们的宿帐,统一都设在西面,随侍大臣的营帐,则设在了东面。

    围场的戒卫,仍象上次一样,要由步军衙门派兵,而且这一次,因为地方太大,不能单靠关卓凡的马队。计议下来,决定分八个方向布置,马队只负责西南方向的警戒。而不归步军衙门统辖的前锋营和神机营,也移动到距离围场五里的地方,以作呼应。

    到了五月十八,皇帝先到,随后是一拨一拨的后妃和大臣。安顿好之后,居然还做了一个祭祀的仪式,这才开始名为“围猎”,实为春游的乐事,置酒吟诗,赏花踏青,皇帝固然兴致勃勃,后妃们更是乐在其中,就连七岁的大公主和五岁的大阿哥,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大公主和阿哥,晚上还是跟我睡。”皇后看着正在空地上撒野的这一对姐弟,心满意足地说。皇帝的精神极佳,身体也见好,对她来说,就不再有任何事情值得担忧了。

    在一旁的懿贵妃和丽妃,自然都陪着笑,连忙答应。只是丽妃的笑,发自真诚,皇后喜欢她的女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而懿贵妃的心中,则不免有一丝酸楚,皇帝固然冷落自己,就连这个儿子,“正牌母亲”也是皇后。

    到了夜晚,各归宫帐,整个围场便安静下来。带兵在外围警戒的关卓凡,骑在马上,遥望眼前点点灯火,星罗棋布,心中不免有所感慨:做皇上,真好!

    整个“围猎”,原来预计是七天,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皇帝的身子不对了,开始腹泻,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吃了两副药,才由太医伺候着睡去。原以为只是吃坏了肚子,谁知再过一天,居然发起烧来,人倒还清醒,只是虚弱得不行。按太医的意见,连起驾回宫都不可以,需要静养两日,培固一下元气才行。

    这一下,人人都担心起来。而肃顺在担心之外,还有一件事,不能不再次向皇帝做一个进言了。

    在咸丰的御帐中,请皇上屏退了左右,肃顺忽然跪下,磕了三个头。

    “肃六,”半躺在病榻上的皇帝,皱起了眉头——他已许久未见肃顺有这样诚惶诚恐的表示,“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有一句话,要先请皇上恕罪才敢说。”

    “行了,你就说吧。”

    “是。”肃顺又磕了一个头,才抬起身子来,“臣肃顺,冒死进言,请皇上为万年之后,定一个大计。”

    “唔……”咸丰心里,已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万年之后,自然是大阿哥继位,这是不消说的。既然不是说太子的事,那么要说的是谁,不问可知。

    “懿贵妃心机深沉,桀骜不驯,一旦皇上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后绝不是她的对手。”肃顺把一向为咸丰所敬爱的皇后摆出来,晓之以情,“请皇上替皇后打算打算。”

    “我也知道,不过……她还不至于敢逾越吧?”

    “到时候,母以子贵,就不好说能不能制得住了。”这是动之以理,“若是吕后武周之事再演,则又如何?”

    “懿贵妃毕竟有功于社稷,”咸丰沉吟着说道,“若是现在削去她的名位……”

    “皇上说得极是,不过虽然有功,毕竟还是社稷为重。现在阿哥年纪还小,若是将来阿哥懂事了,再想做什么处置,就不容易了。”

    这话说得相当露骨,已经不仅仅是“削去名位”那么简单了。病中的咸丰觉得,这样的大事,不是自己虚弱的身体所能负担的,微微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该怎么办,一时也说不清……我心里乱,得再想想。”

    “皇上,现有一个前朝的成例摆在那里,”肃顺看着皇帝的面色,小声但清晰地说道,“钩弋夫人。”

    咸丰目光一闪,深深地看了肃顺一眼,没有再言声。

    *

    懿贵妃有一套独特的手腕,来驾驭自己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而对于皇帝身边的人,她也花了很深的功夫,虽然不能说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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