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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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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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谕内阁:日本国逆炎嚣张,乾坤倒置,社稷将圮,乱臣贼子之流毒,欲及于天朝。有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关卓凡,奉旨提军,浮舟怒涛,深入荒甸,大张天伐。旬月之间,逆帜倒伏,枭獍授首,扶桑靖定,东海波平。彼国宗绪不墜,臣民服顺,上下欣悦。国主乃西渡华夏,以明教化所宗,以彰万世邦谊。



  “朕考诸前史,军兴海外,未睹为将者勋业如贝子之烈也!夏赏五德,爵以劝功,虽锡以王爵,朕何惜之?



  “唯贝子素谨慎谦退,若骤显其于王位,必不克副其盈满畏惧之初意,不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朕甚闵之!



  “故晋贝子毅勇忠诚多罗贝勒衔,一切礼仪制度服用起居,皆用多罗郡王例。贝子当体朕拳拳之至意,毋得固辞!钦此!”



  有意思,有意思,真正是有意思。



  关卓凡朗声说道:“臣关卓凡领旨谢恩。”双手接过圣旨,然后站起身来。



  旁边有宗人府的司官捧过一个黄金托盘,上面明晃晃地摆着全副的郡王服饰:黑貂暖帽,红宝石顶子,上攒八颗大东珠,白玉翎管里面,插着一支流金溢翠的三眼花翎;圆形补褂,上绣四团五爪行龙;还有一串碧绿的翡翠朝珠,一共一百零八颗,颗颗滴翠——单是这串朝珠,放到后世的苏富比、佳士得,就得拍个几千万软妹币吧。



  诸王大臣一一见礼、道贺,睿王、伯王之后,轮到钟王,小伙子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三哥请安!”一个漂亮的千儿,干净利落地打在地上。



  关卓凡吓了一跳,赶忙扶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多罗贝勒”,“仪同郡王”,钟王在“仪制”上和自己平级,因此只叙“家礼”。



  文祥上前请安,关卓凡亲手扶起,握着他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形容,叹了口气,认认真真地说道:“博川,你是又清减了,为了国家,也该多保重身子,日子还长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番话,甚是恳切,文祥心中感动,说道:“劳贝勒爷挂念,文祥受教。”



  称呼关卓凡“贝勒爷”三字,第一次出于人口。



  关卓凡再转向睿王,笑道:“北京到天津,一路上鞍马劳顿,实在是辛苦王爷了!”



  仁寿哈哈大笑,说道:“逸轩,你这是在说我年纪大了——这话我不爱听!给你传旨的这桩差使,老七一直盯着,还叫他婆娘给‘西边的’递话,可是他生得没我俊,抢不过我!”说罢掀髯大乐。



  关卓凡微笑说道:“王爷是愈来愈诙谐了。”



  一旁的伯彦讷谟诂笑道:“逸轩,你不晓得,不是睿王玩笑,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种话咱们在这儿随意说说好了,不好叫七爷知道,他本来就郁闷着呢。”



  关卓凡不由大奇。



  原来,两位亲王、一位郡王,再加一位排名仅次于首辅的军机大臣,四位王大臣同行传旨,固然是为隆重其事,表示对关卓凡的重视;但同时,四人身上还有另外一桩差使:代表皇家和朝廷,迎接日本的女天皇。



  这个是关卓凡想得到的。事实上,这也是他在“电奏”中提请朝廷注意的。关卓凡想不到的是,慈禧选用钦差大臣的标准。



  身份不必说了,这个是摆在台面上的;而摆不上台面的标准,是钦差大臣要“形容轩昂”。



  如果日本的皇帝是个男人,慈禧肯定念不及此;但谁叫日本的皇帝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很轻的女人呢?慈禧本能的反应,就是不能在这位女皇帝那儿“丢了面子”。



  醇王不但口齿不利落,形容也难以恭维。眯缝眼、扫帚眉、塌鼻梁、厚嘴唇,慈禧虽然有心给妹夫个彩头,可老七这副尊容,实在拿不出手呀。



  睿王身材高大,一把年纪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一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山羊胡子神气活现;伯王健硕剽悍,阳刚之气十足;钟王更不必说,地道帅锅一枚。



  这三位,在王爵之中,以形容而论,算是老、中、青三代之翘楚了。



  这个组合,慈禧颇为满意,再加上她的关贝勒,想来足够在日本的女皇帝那儿,大展我天朝上国的风采了。



  *RS
第七章 见面礼
  慈禧的这个思路,乍一看有点匪夷所思,细想确实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更多是“女人的道理”。 关卓凡由此想到,女人秉国,和男人毕竟不一样,御姐的路数,自己还要多多揣摩。



  直隶总督刘长佑、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以及华尔等轩军诸将,和关贝勒一一见过礼后,睿王等五位钦差大臣——算上关卓凡,就要登上“富士山号”,迎接日本国的女天皇了。



  “富士山号”是中美联合舰队中唯一的一条日本舰船,将女天皇送到中国,便会启程返回日本。



  诸人正要移步,睿王抬头,看着“翁贝托国王号”,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听起来是大为遗憾的意思。



  关卓凡心中一动,晓得睿王极想登上这艘巨舰一睹究竟,只是原先的行程中根本没有这个安排——中美联合舰队到港,举行完一系列仪式后,相关人士就上岸换车,首途北京,在天津并不停留。所以,作为“领班”的钦差大臣,睿王自己不能开这个口。



  有这个心思的,不止睿王一人,伯王、钟王和文祥,其实都有此意。



  应该满足他们的这个愿望,文祥不说,其余三位王爷,经受了“翁贝托国王号”实打实的刺激后,回到北京,必然会成为“师夷长技”的义务宣传员。



  关卓凡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一件事,要请王爷的示下。日本的天皇陛下弱质女流,年纪也很轻,从来没坐过长途的海船,晕船晕得厉害。我想,总该让人家上岸歇息一两个晚上,才好启程赴京。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睿王一愣,随即明白了关卓凡的意思,眉花眼笑地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咱们可不能太不近人情了。嗯,今晚就请天皇陛下驻跸三口通商衙门如何?”



  说到这儿,睿王压低了声音,说道:“崇地山起居豪奢,刘子墨那儿却是清水衙门。住崇地山那儿,不能委屈了女皇帝。”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王爷想的很周到,就这么办吧。”



  五位钦差大臣,登上了“富士山”号。



  中国的钦使,见日本的天皇,该用什么礼仪,是煞费思量的。



  当然不能用觐见中国皇帝的礼仪,也不能用日本人觐见日本天皇的礼仪;中国和日本都是君主制国家,用会见美国等共和制国家的元首的礼仪也不合适。



  虽然“典侍”庭田嗣子已经传了和樱天皇的“纶音”出来,“上国天使一切免礼”。但人家这是客气,你不能真这么做,不然传回日本国内,一定认为中国怠慢轻藐天皇,引起上上下下的愤懑,并以倒幕派口实,那就不是控制、利用天皇的本意了。



  最后决定,就以“打千儿”为礼。



  对清朝的“打千儿”的描写,后世的影视剧大多是夸张的。正常的“打千儿”,左膝前屈,右腿后弯——请留意:膝盖并不着地;身体略略前倾——并非深深下俯;右手下垂。



  也有动作幅度比较大的:右膝、右手都接触到了地面,所谓“一个千儿打到地上”。但这是表示特别的尊敬和巴结,是比较少见的情况。同样的行礼者和受礼者,也不能每次都这么干。



  “打千儿”这个礼节,接近欧洲君主制国家的屈膝礼和单膝跪礼,是比较合适的。



  舱室太过狭小,觐见的场所安排在甲板上。



  甲板上放了一张椅子,和樱天皇南面而坐。海风清冽,她包裹在宽大和服里面的娇小身躯,似乎在微微颤抖。



  五位王大臣行礼如仪,和樱天皇身体稍稍前倾,螓首微垂,意示回礼。这是非常难得的表示——不论在哪个国家,臣子给皇帝行礼,皇帝绝对没有回礼之说。



  接着理藩院呈上大清皇帝和皇太后给和樱天皇的礼单。



  礼物贵重而种类繁多,理藩院的司官手持礼单,一项项高声唱名:



  “大东珠四十颗!”



  “翡翠镶宝石如意三把!”



  “羊脂玉手镯两对!”



  “奇秀琥珀十八块!”



  “大珊瑚珠二十四串!”



  “白金弥勒一尊!”



  “鎏金千手观音一尊!”



  “镶金自鸣钟两座!”



  “容身大玻璃镜两面!”



  “大哆啰呢绒五十匹!”



  “中哆啰呢绒四十匹!”



  “皱绸四十匹!”



  “乌羽缎八匹!”



  “文采细织布五十匹!”



  “织金大绒毯八领!”



  “檀香木扇一百柄!”



  “宣纸十五令,精制湖笔五十支!”



  “徽墨五十盒,端砚十方!”



  “二十批叶高丽参三十支!”



  “冰片一百二十斤!”



  “明前龙井茶五十斤!”



  “大红袍茶十六两!”



  “金银锞子各五百枚!”



  ……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能尽录。



  觐见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听理藩院司官念礼单了。听到后来,关卓凡不可避免地走起了神。但他发现,日本那边,尤其是侍立在一边的庭田嗣子,却听得非常认真,而且,愈听,脸上愈现欢容。



  离乡去国,寄人篱下,最担心的就是“待遇”问题。现在甫一见面,对方就致送“见面礼”,这种担心,不知不觉中,打消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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