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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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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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几个月,张荫恒的表现,实在当得起“勤、能”二字,呃,难道这个“廉”字——

    一时也想不来那么多,郭嵩焘郑重说道:“是,建铁路的钱,都是国帑,民脂民膏,贝勒爷放心,我会全力留意,断不容一两银子虚耗的。”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白嘱咐一句,没什么别的意思。”

    说完,关卓凡掏出了一个大大的金怀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说道:“这光景也差不多了,今儿晚上,我还要和阎丹初打擂台,‘铁路股’的两位,今儿我就不见了。筠仙,你替我给张樵野和麦德林带个话,说改日我单请他们俩吃饭。”

    *

    关卓凡请阎敬铭吃饭,没有陪客,席上就他们两人,但送到阎敬铭府上的,除了帖子,还有关卓凡的大楠竹精制的名刺——这是非常尊重的表示。

    补充一句,“阎敬铭府上”,在鸡爪胡同,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比倭仁的家,还要寒酸。

    两个人见了面,阎敬铭刚刚跪下,关卓凡便抢上亲手扶起,笑道:“丹翁,咱们总算见面了!”

    虽然阎敬铭这个户部尚书,出于关卓凡的力保,但关卓凡出京之后,阎敬铭才进的京,因此大半年过去了,直到今天,两个人才首次真正见面,之前,相互之间只有书信往来。

    阎敬铭呵呵一笑,说道:“贝勒爷的风采,我是仰慕已久了。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关卓凡心里暗笑:你阎丹初原来也会说客气话?

    看着这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关卓凡心里颇为感慨。

    阎敬铭一张小小的枣核脸,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大的高,小的低,激动起来,大小眼同时上下乱翻,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怖。

    这副尊容,很叫阎敬铭吃过些亏。

    阎敬铭还是一个举人的时候,排班“大挑知县”,刚要报上履历,主挑的亲王便大喝一声:“阎敬铭出去!”原来,“大挑知县”,最重相貌,“同”字脸最为吃香,“田”、“申”、“甲”次之,阎敬铭的酸枣核脸,哪里入得主挑官的法眼?

    那个时候,没人想的到,这副尊容的主人,才大如海,民政、财政、军政,全挑子的本事;而且,真正是“刚如铁,清如水”。

    关卓凡想,一个政权,如果到了用相貌来挑选官员的地步,那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这样的错误,他自己也几乎犯过一次。

    江苏四品廉政专员齐秉融,现已保到了正三品的按察使衔,江苏通省官员一提起“齐矮子”,便难免两腿打哆嗦。想当初,这个齐秉融,不也差点被自己摘了顶子么?

    当然,自己发的那顿无名火,直接的原因并不是齐秉融长得丑,但扪心自问,并非完全没有这个因素在内。

    人不可貌相!

    关卓凡请阎敬铭换了便服,相延入席。

    席上一共四道菜:奶汤锅子鱼、光头肉片、肉丝烧茄子和“箸头春”——其实就是炸鹌鹑。

    主食是臊子面。

    这些菜肴饭食,食材都很简单,但阎敬铭惊喜异常:全部都是最地道的陕西菜!

    席上开了坛西凤酒,亦是陕西最出名的佳酿。不过,此酒已经窖藏了三十个年头——这一点就不告诉阎敬铭了,反正他也喝不出来。不然,“阎老西儿”肯定觉得“太奢了”,反为不美。

    席间,关卓凡斟酌着将“恢复京员俸禄”的想法说了出来。

    阎敬铭大小眼骨碌碌转了片刻,说道:“贝勒爷,这笔钱,我可以给。”

    关卓凡大奇:阎老西儿居然如此“顺摊”?老子请的这顿饭,竟有这样大的威力?

    不想阎敬铭接着说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替我唱出戏
    关卓凡微微一愕,说道:“请教。”

    阎敬铭慢吞吞地说道:“户部积弊如山,清理账目,斥退佞员,不过拂去灰尘罢了,下边不晓得还有多少烂泥浆?再向下查,就是大小弊案,就不是户部一家子的事情了。”

    关卓凡含笑不语。

    阎敬铭继续说道:“我听人说,贝勒爷整顿八旗,抱了个‘粉身碎骨’的宗旨;敬铭追踪贝勒爷步武,整顿户部,秉持的也是‘粉身碎骨’这四个字。”

    顿了一顿,说道:“只要贝勒爷应承我,户部的案子,不论查到哪个衙门,不论查到谁的头上,都不加干涉,那么,恢复京官原俸,我就掏钱。不然,贝勒爷只好换个人来做户部尚书了。”

    阎敬铭的声音非常平静,关卓凡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关卓凡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让我猜一猜,户部的‘弊案’,首当其冲的,大约是军费报销。”

    阎敬铭眼中波光一闪,说道:“贝勒爷明鉴,敬铭佩服。”

    关卓凡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军费嘛,我也是报销过的。”

    阎敬铭“哼”了一声,说道:“如果查到贝勒爷办理军费报销,有什么不法情弊,敬铭照样一体办理。贝勒爷如果不想引火烧身,还是刚刚那句话,换个人来做户部尚书。”

    关卓凡静默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好,好。阎丹初果然是真汉子!”

    顿了一顿。说道:“丹翁。我答应你——户部的案子,不论查到哪个衙门,不论查到谁的头上,我都不加干涉!”

    阎敬铭眼中精光大盛,说道:“君子一言!”

    关卓凡举起手来,一字一句:“快马一鞭!”

    两人手掌轻轻一击,同时哈哈大笑。

    关卓凡微笑说道:“我再加上一个小小条件,不然就太吃亏了——丹翁。你替我唱一小出戏吧。”

    *

    接下来的几天,朝野鼎沸。

    首先是“奉恩基金”正式发放,低阶宗室和闲散宗室兴高采烈,犹如过年。

    其他的旗员和汉员正在不忿,关贝勒上了个折子,“为恩复在京员吏原俸事”。

    举朝轰动。

    翰詹科道更加乱了套。

    洪杨乱起,京官们就开始紧巴巴地过日子,尤其是冷曹衙门。翰詹科道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冷曹衙门”,可是,“清贵”的身份只是虚光鲜。他们的手上是从不过钱的,几乎没有任何中饱私囊的机会;应酬又多。如果没有外官的“冰敬”、“炭敬”接济,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不过,除了当红的言官,其他的人,拿到手的“冰敬”、“炭敬”,其实相当有限。为维持必要的排场,言官们借债度日是普遍现象。如果这一年中没有外放一两次“学差”,到了年底,如何还债,便是最叫人头大的问题。

    而现在,离年关也不太远了。

    关贝勒“为恩复在京员吏原俸事”的折子一上,言官们不由打心底哀叹了一声:好人呐!

    关卓凡的这个折子,于翰詹科道们,是真正的“德政”,言官们不但“久旱逢甘露”;而且,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一张长期饭票!

    翰詹科道对关卓凡的心态是复杂的,原先普遍认为他“打压言路”,但自从张之洞授了福建船政大臣,这个观点开始改变。不少人认为关某人虽然不无霸道,但确实任人唯贤,对言路并没有什么歧视。言路本身和关卓凡并没有真正利害冲突,部分言官被人当枪使,推到前边和关某人作对,累及整个言路,划不来。

    这次铁路的事情,不少事不关己的言官秉持的就是这样一种态度。“京沪线”没有行经的省份,省籍言官就不大肯说话;就算“京沪线”行经的省份,如果自己的老家离线路较远,固然不能不敷衍本省同乡,但也并不如何起劲。

    关卓凡上折的消息传出后,翰詹科道对关某人的观感有了彻底的变化:真正是体贴下情的好领导!主政者行此“德政”,不支持他还能支持谁呢?

    言官们手忙脚乱了一番之后,达成了以下的默契:

    一,“恢复原俸”这件天大的好事,无论如何不能搅黄了!

    二,铁路的事儿,各省说各话,不再联署。

    三,攻讦铁路的折子,注意措辞,只言铁路之害,行文之中,绝不可涉及关某人。

    大伙儿心照不宣:不联署上折,就形不成足够的声势,则对铁路的攻讦威力大减;各说各话,有的人就不肯说硬话,甚至不说话了也不定。可是,铁路是人家的事情,加薪是自己的事情,这个,孰轻孰重啊?

    一个个的心思,正跟火炭似的,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阎敬铭放出话来——户部没钱!

    言官们登时如坠冰窖中,台面上不好说什么,私下底群情激愤:怎么会没钱?也不打大仗了,又办了那么多洋务,多了那么些的生发!再者说了,如果没钱,“奉恩基金”的钱打哪来的?

    有人冷冷地说:“奉恩基金”的钱,是人家关贝勒自个儿想法子找来的,可不是户部掏的银子。

    有人犹豫着说:京官的俸禄,呃,我是说,加回来的这部分,能不能也走“奉恩基金”的路子啊?

    有人嗤之以鼻:老兄太异想天开了吧?“奉恩基金”的钱,是洋务上面凑出来的——嗯,请问铁路算不算洋务啊?

    有人嘟囔着说:唉,攻什么洋务啊铁路啊,把自己的手脚都绑死了!

    最后只好同声大骂:阎老西儿他妈的太抠了!

    正在悲愤不已,一个消息从军机处传了出来:第二天上头“叫起”里边,有阎敬铭的一“起”;而且,带班的御前大臣临时换了人,由醇王改成了关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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